袁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胆大妄为过,太子也好、皇后娘娘也罢,就算是丽皇贵妃,其实她也是有些害怕的。
可袁华这人有些奇怪,她没事的时候挺怂,可真遇到事了,倔也是够倔的。
这三个人里,哪一个是她能惹的?还当着对她怨气满满随时准备怼她的大越百官,已经守城军将士。
可皇后娘娘和丽皇贵妃对皇上的感情一定超过对大越安危的理智谋算,她们一看到皇上被于支军团团围住,只觉得皇上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怠慢,恨不得列出最高规格迎接圣驾。
至于城门大开后于支军会不会趁机涌入都城,会不会趁机大开杀戒,会不会一鼓作气将大越覆灭,暂时考虑不到。
当然也没人敢问出江山重要还是皇上重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更别说谁敢仗义执言说出“三思而行”之类的话了。
果然,方才大家都不开口,一看到袁华居然敢拔刀相向,皇后娘娘和丽皇贵妃气势又高了几分,给袁华气的,“反了反了,我大越数百年基业,从未见过女子干政,更从未见过女子谋反的,清月,你这是要谋反了?”
“月儿,你......你......”
百官也很激动,“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当然,这一跪,城墙下的皇上是看不出来的,跪给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看也是一样的。
“天降大难于我大越啊,没想到啊没想到,清月公主狼子野心,竟然想让于支国趁机杀了吾皇。天啊,大越之难就在清月公主啊。”
“太子殿下,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若再这样纵容清月公主,那就是跟清月公主一般的忤逆大罪啊。”
“皇后娘娘,下懿旨啊,皇上啊,皇上就在下面,咱们可不能这般见死不救啊。”
“呸,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皇上好好的在下面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袁华见周围这群人,已经知道今日便是自己守住了城门,日后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转脸朝向太子,“通通给我闭嘴!皇兄,今日之势你是明白的,城门若开,我大越不保。清月不在乎多少人想我死,也不在乎自己杀多少人,更不在乎日后如何评说我,但今日,城门不能开!”
太子殿下自然也是十分为难的,清月公主虽是女子,可她坚守在城墙上与守城军共同进退,更关键的是,她成功抵挡住了特尔鲁的进攻。
想对付她极为容易,可没了她,谁能替自己抵挡住于支铁骑?
眼前跪成一片的百官?相信他们,自己也不用吐血了。
母后,如今的她只想救回皇上。即使于支军已经兵临城下,她还幻想着双方和谈,用清月公主平息巴尔提的怒火。
可是,城门一开,巴尔提还跟大越谈什么谈啊,便是他想要清月公主,直接开抢便是了。
江山在手,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是,若清月公主能够成功击退于支军,这江山还是自己的,自己还需要治理天下。
若是自己开口支持清月,那这弑君的罪名就到自己头上了。
若同意开城门,也不用再想后面的事了。
左右为难,他能做的只有沉默,让事情自行发展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太子殿下,期望他能开口诛杀清月公主,或者下令诛杀下面那个赝品乾德帝。
可太子殿下皱眉叹气,什么都不说。
袁华知道了,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承担下来。
不管自己今日守住都城有多大功绩,全都因为未能开门迎接皇上全都一笔勾销了。
不对,不是一笔勾销,若自己能守住都城,今日种种一定会成为葬送自己的催命符。
太子殿下一旦登基,就算他想保自己,皇后娘娘必定记恨在心,一定会寻了机会诛杀自己。
若没能守住城池,那没说的了,自己一定死得很惨很惨。
真tmd糟糕,挣扎了这么久,富甲天下又权倾朝野了,居然死得这么憋屈。
袁华叹一口气,也不看自己面前是谁,“哗啦”一下拉了过去,“嗷,清月公主恼羞成怒要大开杀戒了。”
这人嚎得特别起劲,根本不用话筒都能传到城墙下。
袁华定睛一看,手中长剑确实伤了一人,可就是在那人胳膊上划拉了一下,要说多重吧,肯定不重,这人简直有碰瓷嫌疑啊。
袁华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将长剑递给月如,“城下那人乃是逆贼假扮,待会儿我会证明给大家看。现在谁再敢多言,有如此人!”
袁华心软,月如可不是心软的人,手起刀落,现场立刻喷溅出大量的血液。
这人方才嚎得特别大声,当真就像袁华伤得他缺胳膊断腿儿一般。月如这一下,他口中尚有半句“清月......”没说完,人已经倒地了。
皇后娘娘身子一晃,脸色惨白指着袁华点了又点,一句话都说不出。
丽皇贵妃也没料到袁华竟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如斯,“月儿......”
袁华手一招,“全都闭嘴听我说!月瑶,让大家伙儿瞧一瞧,这佯装他人的小戏法是如何的。”
月瑶一拱手,“月瑶听令。”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清月公主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做出弑君谋逆之事。之所以阻止大家开城门迎圣驾,原是因为属下在公主身边,她早已见识过易容换头的小把戏。公主心知此事过于匪夷所思,那贼子又模仿得有些相似,倒让咱们先起了内讧。说起来,这才是巴尔提恶毒之处,他知我大越人人担心皇上安危,若是使人扮了皇上的模样,必定让我们心神不宁失了判断,正好不费一兵一卒就破我都城。狼子野心,简直是令人发指啊。”
月瑶这番话说得极有道理,更重要的是,清月公主似乎杀气产生,根本不在乎杀一个两个三个人的。
若是皇上或者太子殿下,还可以用言官来对付她。
可她本就是个女子,日日抛头露面捞银子不说,还干预政事把持守城军私设月卫,种种恶行综合在一起,定然是个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人,日后定然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
为了这么个必定臭名昭著的人死谏,这是疯了吗?
大家居然安安静静地听月瑶说话,也没人再起哄了。
当然,也有可能方才死的这个倒霉蛋给了大家警示作用,清月公主可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谁若是阻挡了她,可能下场还真是这个啊。
月瑶从怀里掏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晃悠着给大家看了看,“各位且看这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被袁华满身的杀气震住了,根本没心思跟月瑶互动。
反倒是日日夜夜跟袁华一同守护都城的守城军,瞪大了眼睛盯着月瑶手中半透明的面具看,“瑶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看着像块什么皮,看起来可以拉扯一下?”
月瑶看皇后娘娘身边有人不停给她揉搓胸口,知道她已经缓过这口气了,“各位且看,这便是假扮他人最关键的东西,面具。”
毕竟这里有皇后娘娘和丽皇贵妃,月瑶不打算吓着她们,特意将人皮二字省掉,“凭了这张面具,月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作另一人。”
“不会吧,那这不是想扮作谁就扮作谁了?”
“瞧瑶姑娘的模样,只怕是真的。”
月瑶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盒子,当真是当着大家的面从里面掏出易容的器具。
其实这易容神技乃是武林中各家的秘密,本来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使出来,遇着个中高手定会将各家独到之处都学了去。
可事到如今,月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众人360°围观之下,月瑶往人皮面具和脸上都喷了些液体,小心翼翼地沿着面庞贴合在一起。
一边贴,一边抚平了不服帖之处,片刻工夫,这张脸果然变了个模样。
若都是女子,怕大家看不明白,怀疑月瑶易容神技,她特意寻了个清秀男子的人皮面具,这一贴上去,哪怕面容再清秀,也能看得出是个男子。
身为月卫,为了行动迅捷便利,月瑶的头发本就梳得服服帖帖,这张面具一贴上去,看起来比男子还不修边幅些。
围观的众人眼睛都直了,“这......”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诡计?”
月瑶未变声仍用原音开口,“如今月瑶当着各位的面改头换面,不知道大家还有什么疑惑的。”
本来皇后娘娘和丽皇贵妃对城下的那个皇上深信不疑的,这会儿居然有些动摇了,“这......这不可能啊,怎么好好的就能在我面前换了一个人?”
“不错,皇贵妃娘娘,若是你未曾见到月瑶这一手技法,只怕也当月瑶是个男子吧?”
皇后娘娘缓过劲了,恨恨地说,“便是你能换了容貌,终究你也是个女子。便是你原本是个男子,难道你还能模仿皇上的声音?”
“皇后娘娘果然心细如发,这一点确实是月瑶尚未来得及改变。”
说完从小盒子里掏了一张薄薄的蝉片贴在脖子处,还左右调整了一下,一开口便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文弱气,“小生徐良拜见皇后娘娘。”
虽然声音温和气短,可听起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个书生是什么呢?
到这时候,丽皇贵妃已经信了大半,“月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可是,那人看起来真的很像你父皇啊。”
袁华不等月瑶解答,自己开口了,“母妃,既是假扮父皇,自然要先挑一挑的,于支数十万人中要挑长得神肖父皇的人,莫说逾百人,三五个总是有的吧?先挑一个神肖父皇的人,再辅以这神奇的易容术,母后和母妃看起来觉得像父皇,那是应该的了。可惜啊,假的总是假的,骗不了我们。母后你们想想,父皇为我大越忧心忡忡,又被巴尔提这般擒住,心中定然是又焦又悔,那便更是形容憔悴。可你们且瞧一瞧,底下这人长得如此白白胖胖,怎么可能是我父皇啊。母后还记得当日父皇御驾亲征的模样吧?为了我们大越,他已是消瘦憔悴让人难受,不过月余,怎么可能长得如此白白胖胖呢?依清月推测,除了这个白白胖胖的假皇上,只怕后面还有好些个更像父皇的人。”
皇后娘娘心中是恨袁华的,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你这奴婢倒是有一手好技法啊,若是她这样的人假扮皇上,本宫倒有几分相信。可惜了,你换一个人易容试试?难道下面人人都掌握了这个技法吗?”
月瑶也不争辩什么,随手从身边拉了个人过来,不拘男女,随便从怀里掏了一张面具出来,仔仔细细地给这人贴在脸上。
虽然月如月欣等人都在袁华身边,可到底月卫和守城军都是男子更多,月瑶随手这么一拉,拉了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过来,偏偏那人皮面具有是个贤惠妇人的模样,这样一贴,看起来十分怪异。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怎样,本宫就说不是人人都有这般技艺的吧?如今可算瞧出来了吧?”
月瑶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竟将这人满脸的络腮胡剃了个干干净净。
不光如此,她还将这人的头发打散了重新抓了抓,一块简单的蓝布头巾一裹,真就是一个忙于生计的贫寒人家媳妇儿了。
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守城军的制服,只怕就让他滚一边去了。
月瑶手不停歇地在这人脖子上贴了个蝉片,“你且开口说说话。”
这人还茫然无措呢,“我的胡子......”
说出来的话却是绵柔的,虽然不好听,但也知道是个妇人。
月瑶拍拍手,“皇后娘娘,现在看来如何?”
众人已被月瑶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神技震惊了,“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难道清月公主说的是真的?”
“难道竟是楼下这人假扮吾皇?”
袁华叹了口气,“母后,眼下该当如何?”
皇后娘娘还是不死心,“若这人偏偏就是皇上呢?”
“母后,若到了这一步,你都认为底下那白白胖胖的人就是父皇,那清月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那便......”
到这会儿,她也说不出开城门迎圣驾的话了。
“母后,那便如何?”
“守护都城乃是你的职责,太子既然将守城兵符交给你,这事自然由你定夺。”
袁华点了点头,行了,就算背锅我也认了。
一抬手,“众将士听令,万箭齐发击杀楼下假冒皇上之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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