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渊站在海洲中医药大学门口,今天军训正式结束了,他来接小雪。
他站在树荫下,脸上落着几点光斑,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眼,细碎的阳光带来了几分璀璨,路过的人难免多看他几眼,秀挺又带着点稚气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是今年的新生。
“嗨,你好,你是哪个学院的学弟?”站了一会儿,还有女学生来跟周锦渊搭讪了。
周锦渊已经麻木了,反正就是天天被当成个弟弟,“我不是海大的,来等人。”
“能不能和你加个微信呀。”
“谢谢,但是不好意思了。”周锦渊看了眼手机,小雪发了微信来,问他在哪儿,自己要出来了,他回复了一下,“小雪,我就在门口的树下面,出来就能看到。”
小雪?看来等的是女生啊。
女学生悻悻的,又存在一丝希望,问道:“你等的是女朋友还是姐姐?”
周锦渊:“……”
还是有点气,就不能是妹妹吗?
周锦渊刚想说话,一道身影已经带着风卷到面前,直接把那女学生挤开了,正是他在等的人。
容细雪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别人是冲着周锦渊来的,一把抱住周锦渊:“哥哥,等了很久吗?我们走吧。”
他好像很急似的,说着已经迈开了步,拽着周锦渊的手往地铁站走,他至少比周锦渊高出大半个头,加上俊美锐利的五官,看上去倒是他年纪比较大一般。
“小雪?”周锦渊都没来得及回头看搭讪者一眼,光要跟上容细雪的步伐已经让他有点吃力了。
剩下那女生在原地一脸崩溃,这小帅哥刚才差点把她扛飞!
还有,肩宽腰细腿长,帅是帅,但是……你就是“小雪”?有毒吧!
……
“怎么军训了半个月,反而变急躁了?”待到走出去好一段路,容细雪才注意到哥哥跟得有点费劲一般,放慢了速度,周锦渊好笑地打量了一番容细雪,“我看看,唔,黑了点啊。”
前两年容细雪身高猛蹿,就已经比他还高了。平时不觉得,时隔半月乍然一看,倒像是陡然间有了成人的气息。加上他瞳色较淡,有种无机质的漠然,看上去便更为——锋利。
周锦渊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抬手撸了一把容细雪的脑袋。
好在容细雪还是和记忆里一样,乖顺地半低着头方便他的动作,周锦渊感动地想,虽然弟弟长得比我还高了,但还是那么可爱。
下一秒,容细雪又顺着这个姿势往前一扑,直接挂在了周锦渊身上,“所以我们快回家吧,外面好热。”
周锦渊只觉得身上一沉,像是泰山压顶,这个重量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周锦渊:“……你给我下去,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大一只吗!”
容细雪继续挂着:“哥哥,我黑了很多吗?难看吗?”
周锦渊:“少自说自话了,你想累死谁啊!”
容细雪:“我们新家在几楼?采光好吗?”
周锦渊:“……”难怪大家都说打孩子要趁早。
……
容细雪在他们海洲市的新住处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又坐回沙发上周锦渊旁边,身处这里了,他仍然有点不真实感。
他两条长腿分开,明明坐得大大咧咧,手里却要像离不开玩具的小孩一样,捏着周锦渊的手指摆弄,“……你真的陪我来海洲了。谢谢。”
容细雪读的是中药学专业,这点倒和周锦渊无关。容家幼承家学,他父母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但再往上几代,都是做中药材的,在中药炮制方面有独到之处。
而此前,去哪个学校,一直是他和周锦渊间存在争议的问题。但周锦渊也没想到他那么固执,宁愿选择次一等的学校,也不想离开瀛洲,不想和周锦渊分开。
想到这件事,容细雪到现在心里还一片柔软,周锦渊真的为他来海洲了,他难以想象因为择校和周锦渊有裂痕,或是在一个没有对方的城市……
“我还能怎样,家里有个没断奶的孩子啊。”周锦渊调侃道。
容细雪腼腆地笑了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鼻间能闻到熟悉的淡香,是中草药熏出来的,明明一样的香囊他房间也有,可他却觉得哥哥身上的不一样,大抵是和每个人的味道混合,会有细微的差别。
“哥哥,你在医院工作得还顺利吗?”容细雪想起这件事,关心了一下,在他的想法里,周锦渊那么厉害,工作上怎么会有困难。
“还行,每天尽打坐了,没病人。”周锦渊懒洋洋地道,“我准备想办法多拉些病人了。”
“那我也在学校给哥哥打广告。”容细雪继续捏着他的手指头道,周锦渊的手很细嫩,在行针时能感受到手下最微妙的针感,也让容细雪爱不释手。
今日午餐时,三医院中医科开了个科室会议。
科室主任谢敏讲得差不多后,按惯例关心了一下新来的周锦渊,“小周,这几天适应得怎么样?”
周锦渊把饭咽了下去,说道:“挺好的,刘医生一直带我,给我介绍咱们医院呢。”
谢敏沉吟一会儿,又道:“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另外,如果方药上有什么拿不准的,也可以向咱们科室的老中医请教,以老带新,一直是咱们科室的好传统啊。”
连病人都没有,哪用得着开药方啊,谢敏这么说,也是知道周锦渊的名声了。
——能不知道么,现在全医院都听说,中医科新进的关系户是“道士下山”,小神棍一个,每天在办公室修真,还送同事自己画的符。在这个基础上,都越传越夸张了。
就昨天,康复科的同事还笑着问谢敏,你们科那个道士会不会看风水,她家新居正想找人指点一下呢。
谢敏哭笑不得,正常年轻人比如刘淇吧,病人也不算很多,但他很有上进心,经常请教各位前辈,主动帮忙,没事自己看书,看医案学习。
而周锦渊呢,就闷在诊室里打坐。就算是关系户,谢敏本来因为周锦渊长得可爱,几天下来还算喜欢他,发现他这么不求上进后,也怪看不过去的,忍不住提点他一下。
周锦渊却好像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说道:“好的,谢谢主任,不过我最近没什么病人,等我有病人了吧,要是拿不准一定向各位前辈请教。”
他已经想好了,要主动打开局面,海洲省不比瀛洲老家,在老家这张脸都吃亏了,有时候还要他爸来担保,何况是这里。
应该主动招揽病人,比如请秦观主在信众里宣传一下,那天他治好的小孩的奶奶也是信众,还能帮他说说好话呢。
只要先治好了几个,疗效好,病人自然会主动为他向亲友介绍,口口相传,打破眼下的僵局。
包括小雪,也会在同学之间为他宣传,当然了,中医药大学,他们有病估计更乐意去自己学校的附属医院,但也保不齐嘛。
谢敏听到周锦渊的话,却皱了皱眉,低头不说话了,只当周锦渊在敷衍。唉,劝不动啊。可人家不止是合同工,还是关系户,才几天而已,没有犯大错她也不好说什么。
午休时间,周锦渊正和同事们聊天,容细雪又打电话来了,说自己下午下课早,要回去给他炖汤,问他想喝什么。
“哎,小雪,你没事就和同学出去玩儿,好好的大学生,下了课在家给我煲汤干什么。”周锦渊劝了两句。
等周锦渊挂了后,就看到大家诡异地看着自己,“?”
刘淇挤眉弄眼的,“小雪,还大学生,哇,小周,你们道士还能泡妞的?”
周锦渊好笑地道:“小雪是我弟弟,再说了,道士要不能泡妞,我爸怎么有的我。我们家是火居道士,可以成家的。”
“厉害啊,你这是修仙泡妞两不耽误!”一个规培生也顺口调笑了两句,“昨天别的科室还有人问我,你筑基成功了没,我笑死。”
虽说周锦渊是走后门进来的,上班还摸鱼打坐,但他看着稚气又漂亮,所以道理大家都懂,却挺难生出恶感。
而且他们觉得周锦渊特别奇葩,独树一帜,你想,平时哪看得到这号人啊,这几天大家的谈资可都是他。
也有人猜测,他到底走谁的路子进来的,怎么这么嚣张。
“所以你真的在诊室打坐啊?”还有人不信这个传闻,和本人证实一下。
周锦渊知道肯定是刘淇八卦的,解释道:“我没打坐多久,就走了几个大周天。”
众人噗一声笑了出来。
刘淇拍拍周锦渊的肩膀,当场给他起了个新外号:“我看,以后应该叫你‘大神’。”
这个外号在很短时间内,就传遍了三医院各个科室。
在这个时候,“大神”这两个字还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
……
刘吉龙扶着柳美兰,在中医科挂了个号。
事实上他们刚在妇科那边复诊完,柳美兰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倒血神。
这是海洲的土话,就是她月经断断续续,基本没停过,不在月经期内,也不停流血,时不时还会头晕头痛腹痛不适。
前些天以为好转了,刘吉龙还带柳美兰到香麓山去游玩,谁知道当天又复发了。
医生说是异常子宫出血,但看了几次,查病因就查了许久,又开药,注射的,口服的,然而时好时坏,始终不见痊愈。
今天复诊时遇到一个病人,和他们聊了几句,建议他们去找中医试试。
奈何刘吉龙夫妇都对中医不感冒,那人十分热情,还和他们领路领到了中医科,他们也就不抱希望地过来拿了个号。
本来想拿主任医师的号,但今天人有点多,号已经没了,那病人叫他们改天来,就走了。
不过刘吉龙想,来都来了,他还真想听听中医对这个病怎么说,不如随便挂个不用排队的号试试看。
“这病太难受了,说真的,我现在路过电线杆,都忍不住看看上面有没有治月经不调的小广告。”柳美兰说道。
“那应该去香麓山,还记得那个小神棍吗?”刘吉龙也道。
当时有个年轻人,跟他们说有什么家传秘方,当时他们就翻白眼了。
江湖骗子,神棍道士,笃信科学的他们是坚决不会信的,这会儿说出来也就是打趣。
道士想给他们治病?
傻子才治呢。
“好了,6号诊室,就是这里了。”刘吉龙看了看门牌,把半掩的门推开了。
里头十分冷清,只有一个背对他们而坐、穿着白大褂的人。
唉,头发全黑的啊。
刘吉龙在手机上挂的号,这个医生头像都是空白的,没想到这么年轻。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试试看。
“医生您好?”刘吉龙招呼了一声。
白大褂闻声立刻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病啊?这边坐。”
只见这人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长得倒是好看,也正因为好看,叫人记忆深刻,刘吉龙和柳美兰不停思索,等等,这个人好眼熟,但是……不会吧……
周锦渊定睛一看,喜气洋洋地道:“咦,好巧啊,是你们!”
刘吉龙、柳美兰:“………………”
……真的是他!那个小道士!
hello?为什么道观有你,医院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