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渊本来以为尤自然遇到了什么麻烦,后来他又不想让自己靠近的样子,也就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了,结果下一刻,就听到那男子的大喊声。
周锦渊有些震惊地看着尤自然,这个,这个有点……
尤自然本来被路人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眼神打量,就够崩溃了,再面对周锦渊的表情,更加抓狂了。
――我不是!我没有!
为什么,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被小鬼附身了!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倒霉!
早知道刚才让周锦渊过来也好,也不至于说不清。
“不是这样的,这位先生有病――”尤自然想向四周的路人解释,但是越说,大家脸色越怪,甚至低声讨论了起来。
这算什么病啊,大街上鸡儿石更,猥琐了一点但也不算病吧。你要帮人家,你比较变态哈。
尤自然:“……”
尤自然想让病人也解释几句,那男人还一脸痛苦,无法自拔。
奇冤!
“尤大夫,你没事吧?”周锦渊忽而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
“嗯嗯!我正在和病人说!”尤自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这句话周锦渊短短时间一共问过两遍,第一遍他拒绝了,第二遍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周锦渊明显在给他解围。
由第三人点出尤自然的身份,就显得可信多了。
路人的眼神果然也转变了一些,大多不再盯着尤自然看了……
尤自然也没想到,而且此时仔细一思考,周锦渊两问于他,可以说是很善良了。
其实周锦渊也是发现了尤自然应该确是想给人治病,他不想耽误别人就诊。
“你们认识?”那患病的男子发现了这件事,态度一时大变,如果尤自然和周锦渊认识,不能直接证明尤自然的医术,也足以让他对尤自然多几分信任。
……最后还是靠周锦渊才取得了病人的信任,尤自然心情有点微妙,但因为周锦渊那句话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又不好腹诽什么了。
“认识。”尤自然无语地看了这人一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自己搭话,明明他们的关系差点就被误会了啊。
男子看了一眼裆下,道:“大夫,那您要怎么帮我哦?”
“……”尤自然现在一听到这几个字就想呕血,“你别再这么说了,我得先仔细了解你的病情!”
“哦哦。”男子傻乎乎地道,“那我们找个地方说吧,能不能把周专家叫上啊?”
尤自然直翻白眼,不用意外的,这人还是更相信周锦渊。
他本来很气,想说爱看不看,怎么大街上撞医生还挑挑拣拣了。但一想到祖父的教诲,尤自然还是勉强忍住了。
祖父当年少年行医,时而遇到病家不信任,或因用药奇险,与同行分歧,被质疑,都据理力争。屡次被病家婉拒,甚至指责,仍然留下药与医嘱。如此病人的病情发展到如祖父所料时,自然后悔,服用他留下的药。
尤自然比较向往后半程的打脸,但前半程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尤自然转头有些羞耻地和周锦渊打招呼。
虽说刚才周锦渊帮了他,让他内心泛起那么一点点波澜,但是他对周锦渊,和周锦渊那个助理有比较大的阴影,甚至有点怕和他们接触,说起话来很不自然,
“周医生,能……留步,帮个忙吗?”
尤自然眼神游离,话也是挤出来的。
周锦渊当然上前来了,“有什么事吗?”
尤自然尴尬地道:“我想给这位先生诊疗一下,邀请你……看看。”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像是会诊又不像是,周锦渊看看那男子盯着自己激动的眼神,倒好像有点明白了,回头和容细雪确认了一下。
容细雪早就习惯了,各种时间被病人侵占,点了点头。
“可以,请吧。”周锦渊从容道。
……
男子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中医馆内,按理说,到别人的地方诊疗也不像话吧,但男子在这里治疗了一段时间无效,刚刚医护人员还目睹了他崩溃的前半段。
现在他说要借诊疗室,竟没人敢反对,就怕他发起疯来。
医助把他们引到一个小诊疗室,还把空调给打开了,这才离开去汇报老板。
尤自然和周锦渊不清楚,还以为是他和这里的医护人员关系已经很好了。
“你说说吧,之前你说……那什么,硬,是吧,是这方面的问题?”尤自然作为一个大夫,本来是没什么忌讳的,都怪刚才对方在外面的胡言乱语……
“对对!”男子刚刚自报过家门了,他姓陶。
此时激动地将裤子一解,就展示给他们看了!
尤自然吓得退了一步,才仔细看去。
这位陶先生原本穿着宽松的衣裤,难以看出来,现在一展示,就看得分明了。
非但是昂扬不下,颜色都变得极深,肿胀不止一处,连周遭也肿起来了。
“就这个样子,已经一个月了!”陶先生痛苦地道,久病,到处求医,让他的动作十分迅速,都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
周锦渊和尤自然,都是惊讶地看着他,嗯,这病症的确是罕见啊!他们俩各自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好像都没遇到过,只在医书上看过类似记载。但这肿胀一个月之久,也是很难得了。
临床经验少,难怪病人辗转求治而不得。
“我住过院!还有专家给我会诊了,都没成,有说我肯定吃了什么刺激性药物的,又说可能神经血管异常,反正最后没治好。
“然后我又经人介绍,到这里一个老中医处。原本是排尿都很困难,一度需要导尿,后来他给我吃了几贴药,好一些,不需要导尿了,但还是有些难,而且这里一点也没消!”
陶先生十分沮丧,“而且之前在医院时,医生就跟我说过,一直持续这样,可能会导致很多并发症,什么器官缺氧,酸中毒,甚至坏死!”
……坏死?
在场的男性都不禁头皮一麻。
惨,太惨了。
真要有坏死倾向,那恐怕还得在上头开刀了。
“你给我看看之前用了什么药,再仔细说说,发病前后的事!”尤自然说着,还给他把起脉来。
陶先生随身带着病历本,拿出来里头就有药方,周锦渊也看了一眼,都是些滋阴降火的药物。
病人阳亢,这样看,滋阴降火的思路是正确的,据他所说,服药之后也确实缓解了难以排尿的症状,只是主症仍然未能缓解。那就应当还有疏漏之处。
尤自然把完脉,仔细问了起因,又问及生活习惯,尤其是病症相关的。
陶先生就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就平时比较喜欢,看片儿,有一个硬盘专门装种子。”
众人:“……”
不但如此,陶先生还十分好面子,力求保持久一点。发病那次,也是一直忍着,结果就这么消不下去了。
平时生活习惯吧,也不怎么好,食色双全。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尤自然摇头叹气,这也太不健康了。
陶先生都快哭出来了,“怎么样啊,能不能治,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我也不知道忍久了它就一直这样了啊!”
满嘴那样这样的,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最开始那第一个小时吧,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第一反应还是在微信上和朋友吹牛逼。后来挺太久他就害怕了,知道错了。
“不要着急,我这里开个药,你试一试。”尤自然琢磨一下,拿了这里的纸笔写起来。
尤自然开药的时候,压力有点大,因为他觉得容细雪和周锦渊在看着自己。
他还没忘了,他们模仿祖父特好……这要是挑出他什么毛病可丢人了。
尤自然斟酌了足足十分钟,才把药方给写好,“煎汤服用,三剂以内,应该可以奏效。复诊到中医药大学来找我。”
陶先生颇为惊喜,又去看周锦渊。
尤自然嘴角抽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周锦渊接过药方看了看,这病虽然没有什么过多参考,但是以中医理论辨证施治即可,不必困于其他。尤自然正是从病人情况出发,开了这处方。
周锦渊仔细一看用药,觉得和自己的思路也对得上,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点了点头,“尽快服药吧。”
陶先生这时才彻底放心。
这时诊疗室的门也被敲响了,容细雪打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白大褂的老大夫,“陶先生?”
“高医生。”陶先生讷讷道,这是他之前的主治大夫,这家中医馆就是他开的,“我借您这个地方看看病……”
高医生本来是听说陶先生莫名其妙带了人来,钻进诊疗室,怕他是治不好要闹事,打算亲自劝解。再听陶先生说借他地方看病,就更是奇怪了,怎么还有自带医生的。
只是高医生还未开口,先看到了尤自然,脸上表情立刻转为了惊喜。
“是尤大夫啊――”高医生大步上前,伸出手要和尤自然握手。
尤自然有些迷糊,“您是?”
“哎,尤医生可能不记得了,前年尤老开班授课,我是去参加了的!”高医生热情地道,“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见到了!”
“哦!不好意思,没有认出来。”其实尤自然压根也没想起来,但还是和他握手,“我也是意外遇到了陶先生,见他被疾病困扰,忍不住诊治,借了贵宝地一用,您见谅啊!”
“不客气不客气。”高医生甚至有点惊喜,“能讨教下您如何辨证吗?”
陶先生非常吃惊,高医生在他们这块儿,已经是有名的了,居然对年轻的尤医生如此尊敬,还要讨教。
那他刚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尤自然瞥到陶先生的眼神,心里暗爽,可算让他走运一回了。
尤自然心里舒坦,姿态更加如隐士高人了,他把药方拿给高医生看,“我观病人阴虚阳亢,长期生活习惯不好,早就埋下了隐患,病发那一次只是引子,身体耗损,血瘀,经络堵塞,所以方中可以有滋阴降□□,更要以活血化瘀为主。”
高医生听罢如茅塞顿开,“原来如此!难怪我开的药不见效!”
既然都认识,陶先生就在这里抓了药,高医生也说他有空一定去旁听一下课程。
……
离开之时,陶先生对几位大夫都千恩万谢,迫不及待地就回去喝药了。
尤自然志得意满,走起路来都精神了许多,出了中医馆还冲周锦渊一伸手:“请了。今天多谢周大夫给我把关,方才我那处方还可以吧?”
他也是好不容易扭转局势,一时没忍住小鬼的震慑,和周锦渊出言相助的恩情,还是暗搓搓地炫耀了一句。
“还可以,复诊时记得给病人开些六味或左归,那就圆满了。”周锦渊淡淡道。
周锦渊轻描淡写,尤自然却僵了僵,靠,对了――
陶先生久病,三剂可诸症全消,但是那方面的机能恐怕还不能立刻全然恢复呢!
须得另用药,好生调养。
刚才他在周锦渊面前开药有点紧张,斟酌许久,力求方子能一剂知、二剂已。但绷得太紧,反而忘了善后这一点,也没有嘱咐病人调理的事项。
错漏谈不上,甚至本身把症状治好就成功了。而且复诊时肯定会察觉――陶先生能不关切这方面么,再布置也不迟,但肯定是个小疏忽了。
周锦渊提醒其实也不是为了让尤自然难堪,而是希望他更加注意一些。这人之前烦是烦了点,但今天看,他还是无愧尤老教导,用药颇为精细,也挺有医德。
被周锦渊暗暗一点,尤自然彻底蔫了,僵硬地道:“不错,不错。”
他心中颇为郁闷,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不对,不对,小道士姓周,原该他是瑜才对吧……
“尤大夫,那就回见了。”周锦渊道,耽误了一点时间,他要和容细雪继续去逛街了。
“回见了,都督。”尤自然一拱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有点失魂落魄的意思。
周锦渊:“???”
尤自然是不是气傻了,周锦渊在原地有点迷茫地和容细雪对视了一眼。嘟嘟,这是气到喷气么。
……
……
第三天就该是周锦渊授课了,他和尤自然还是前后脚。
两人教的都是古典针法,不过也都不是特别难学的,不过适当简化过,更方便学习,尤其是那些国际生。
尤自然站在讲台上就格外享受,他还特别编写了教案,准备了一些非常帅气,能震慑学生的套辞,“这套梅花针法是华夏传统针法,我家中世代行医,对此颇有研究,临床应诊多有奇效。因此有句话,叫‘梅花香到病能除’!”
“一针为主一针客,一针为阴一针阳。施针通常只有两针,如梅花双萼,取穴虽简却力宏!”尤自然讲课讲得极为亢奋,给学生们实操起来。
周锦渊在下边看着吧,觉得尤自然像只神经兮兮的小型犬……
尤自然的精彩讲解获得了热烈的掌声,待到周锦渊上台,一句话还没说,就获得了更高的呼声。尤自然脸绿了一瞬,又没什么可说的,几天下来,他就算还不认命,也没脸再怼帮过自己的人了……
看在好些同行眼里,更觉得他俩关系不好了――之前两人针锋相对的事情,也早已传开了,这是又多一佐证,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锦渊因为和b国学者远程合作,他们近期连连发表文章,使得他在海外同行里也有了些名声,再有当然是金绰仙那曲《小青龙》的功劳了。
周锦渊情知这点,第一句话就先打趣:“谢谢大家,掌声太热烈了,可惜我不会弹钢琴。”
众人哈哈笑了一回。
周锦渊教习针法,相比尤自然更加朴素,因为他觉得国际生那么多,口诀天花乱坠,翻译过去也会失色。
但大家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周锦渊把许多人都慕名已久的循经传感展示出来了,其针感力贯经络,抵达病灶。
学员抢着要去给周锦渊做示范,比起论文中看到的文字描述,这更加直观。
“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实操环节结束,周锦渊问道。
有人举起了手,“周老师,你能唱首歌吗?”
周锦渊:“……?”
他有点莫名地笑了一下,“怎么还有这种要求的,哼唱《小青龙》吗?”
“没有,最近赫兹菲尔德的老总接受采访时提到,金先生最初获得灵感,就是在你边治病边唱歌的时候。”那人说道。
他们宣传都是有计划的,阶段性放出来,又或者只是小菲乱聊聊到了。周锦渊还真没关注。
现场的华夏人都有点奇怪,什么叫边治病边唱歌啊!
“是说经韵吧!”周锦渊解释道,“我那次给病人用了祝由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么个唱歌啊,道门的医家倒是的确喜欢使用祝由术。
“这个……唱就唱吧。”周锦渊也未拒绝,用手敲打桌面作为节奏,吟唱起了经韵。虽然简陋,但飘渺古朴的韵调,还是叫在场人都极受震动。
虽然旋律不同,但的确感受到,和《小青龙》有相似的特质。而且这真人演唱,带着祝由移情的效果,更叫他们深陷浓厚华夏宗教色彩的氛围中。
待到周锦渊停止,好半晌后,大家才鼓起了掌。
一名外国学生站起来,手掌都拍红了,他不是很懂华夏的宗教,反正对他来说,这个演唱比那个什么《小青龙》更加有震撼力,可能是因为从未听到过吧。
对了,这什么本土宗教,他们的神应该怎么说来着。
“老师,太美妙了!我听着听着,感觉你在发光,就像是……像是……”外国学生憋了一会儿,才想到,盛赞道,“反正太有神性了!你好像一个佛啊!”
周锦渊:“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