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这不行啊。”曾皓拨了拨球拍上的网格,“说好的五瓶就五瓶。”

林岁寒听出来这人话里有故意要为难的意思,说:“你们去商店买吧,汽水我留着自己喝,不卖了。”

“林老板,做生意可不能像你这样。”

曾皓擒住林岁寒的胳膊,她往后一甩。对方力气大,她没甩开,怀里捧着的汽水全掉地上了。

“你不是很缺钱吗?我给你一百,你再替我去商店买一瓶回来,你去不去?”

林岁寒是个很?的人,偏偏有时候却又倔得很。她讨厌这个人说话的口吻,恶心他的肢体接触,蓄了全身的力气屈膝踢了他一脚:“我去你奶奶个腿!”

她从曾皓手中挣脱出来,往外跑。

跑了没多远,她左膝窝猛地一痛,被网球击中,跪了下去。

林岁寒的私人小卖部被曾皓那伙人举报了。

她在办公室里被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班主任轮番训了一遍,挨训时间累积超过三小时。然后,她一瘸一拐地从办公室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再然后,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陈熠宵。

这时离她被曾皓用网球砸中已经过去了两天,四十八个小时。

膝盖肿得厉害,有一大片瘀青,走起路来每一步都疼。她很怕死,前天放学后一个人赶去医院拍了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这事不好怎么说,说起来特没意思。她卖东西,曾皓买汽水。她送过去,自己喝了一瓶,曾皓为难她,非要五瓶。曾皓抓着她不让走,她趁人不备,踢了他一脚,没跑远,被他用网球给打了。

这些事像放电影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她没法对自己以外的人说出口。

她的自尊心是埋进土里的根,不显露出来,却深深扎在她身体里,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谁也没说。

但当天有其他旁观者在,事情总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开,所以大家都听说了各个版本。

陈熠宵也听说了。

林岁寒挪着步子,故作轻松道:“过来扶着点儿啊,没见我现在行动不便吗?”

陈熠宵皱了皱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抿成一条线,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可当林岁寒故意夸张地往旁边崴了一下,他又立即有反应,托住她的手肘。

“怎么弄的?”他问,目光落到她的膝盖上。

他听到的都是别人七嘴八舌说的,总要自己问清楚,听她亲自说。

林岁寒无奈,只好含糊地讲:“被网球砸的。”

“你们班那个曾皓砸的?”

“嗯。”

已经放学了,学校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几个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被拖把拖过的走廊留着水渍,湿漉漉的。

林岁寒注意着脚下,怕打滑,手抓着陈熠宵的衣服。

“别跟他们打交道。”

她听见陈熠宵这么说,深以为然,点头道:“本来也没说过几句话,这次是他非要买汽水,我才……”

“你就不能别卖东西了?”陈熠宵打断她。

说到一半的话被迫咽回去,堵在了喉咙里,这让林岁寒猝不及防,她语气中透着茫然:“本来打算坚持完这个高二的,我得多赚点儿钱……”

“我给你钱。”

林岁寒第二次被打断。

我得多赚点儿钱,等考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默默在心里说完。

林振良这几个月以来太异常了,像随时会垮掉,她太没有安全感,没有任何的依靠。她有时候积极地畅想未来,觉得前途光明,有无限可能;有时候又灰心丧气,对生活产生恐惧和想要逃避的心理。

她没有来得及告诉陈熠宵,小卖部已经被老师发现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她也不会再卖东西了。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陈熠宵则是在气她不设防。

在听说她跟着曾皓进器材室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压抑到极点。

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聊不下去了。

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林岁寒望了望天,心脏像被揪着那样酸疼。她掩饰性地揉了揉太阳穴,指腹不留痕迹地擦掉眼角马上要流下来的液体。

天蓝得不像话。

“你不用给我钱。”她终于打破沉默。

“你今天应该还要留下来打篮球吧?”她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那我先走了。”

她因为开小卖部的关系,书包里常常备着现金。她以前坑他,签字笔十块、橡皮十块、笔记本二十块、尺子二十块……还有各种巨额的跑腿费之类的,加起来也不少。

她把钱从书包里拿出来,数了一个大致的数额,送到他手上:“还给你。”

“滚……”

林岁寒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在唐家院子里遇到的那个举着水碗的少年,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看她的眼神阴鸷而冷漠,像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她忽然惊觉,她与他,本就不太相干。

如果不是因为在唐家学书法的契机,她和他即便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里,或许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她说:“好。”

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了许久之后,陈熠宵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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