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把椅子拉得离他极近，红彤彤的脸蛋离他只有几指远，从后面看起来甚至像是靠在他怀里。
她的指尖较于他而言偏暖，两只胖乎乎的手毫不避讳地扯着他的手指头往键盘上放，教完他怎么操控触摸板后，又给他介绍键盘上所有的按键，以及那一堆他从没见过的字母符号。
两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看到她透着微光的耳廓上，极细的绒毛。
然而这场景却丝毫没有任何旖旎之感。
胖姑娘眉头皱得紧紧的，连敲键盘的力道都要亲手带他掌握一遍才放心，这让少黎想起从前偶尔看过一个门派的外门长老教导几个资质下乘的弟子时，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御剑飞行，脸上的表情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以身替之。
这个认知让向来天赋异禀的黑暗之主略微有些不适应。
他挣开姑娘暖乎乎的手指头，凭着记忆飞快操作起来，一步不差。
除了最开始有些僵硬，他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电脑白痴，周晨晨瞠目结舌道：“你好聪明，这就学会了……你可以开始游戏了，先选择角色，有很多可以选的哦。”
少黎按照她刚刚说的，点了游戏开始的按钮，第一步就是选择角色——十来只不同颜色不同造型的，猪。
大魔头眼睛飘过她胸前，问出了今天第一个让他觉得有点深度的问题。
“猪是你们的家族图腾？”
周晨晨着实愣了一会儿，她跟着他的手，看了看屏幕又看看自己胸口，“扑哧”地笑出声：“什么图腾啊，你连麦兜都不知道。”
她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布料：“这只猪叫麦兜，是一个卡通形象，很可爱的，我最喜欢麦兜了……”
她说着又伸手戳戳屏幕，胖胖短短的手指头把每个小猪的脑袋都点了一遍：“不过我的游戏里这些小猪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可爱吧，我还给他们取了名字哦，刚刚那只紫色的叫芋头，这只黑色的叫……”
“我知道了，开始吧。”
少黎打断她絮絮叨叨的话，他实在没耐心听完这一串猪的名字。
“哦……”，周晨晨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冷淡，刚刚有点膨胀的胆子一下就蔫了。她真的是飘了，竟然敢在大魔头面前这么啰嗦。
周晨晨讪讪地提醒：“那你随便选一只猪……一个角色吧，然后按那个键开始游戏。”
犹豫了半天又弱弱地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棉花糖比较适合新手……”
少黎抬眼看她。
周晨晨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屏幕：“就……就是那只粉红色的，它的子弹虽然不多，但标记卡比较多，而且还有一个糖屁用来迷惑恶魔，可以帮助新手熟悉地图。”
她是担心如果一开始就太难，大魔头玩得不开心了，会拿她出气。
于是，一只头上别着小花花的粉色猪猪在少黎的操控下，出发。
三分钟后，粉色小猪首战告捷，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周晨晨：“……”
怎么可能呢？她这个游戏挺难的啊，她第一次通关，花了二十分钟。
最关键的是，一开始给三十秒的时间记忆地图，他完全没有截图或者拍照……
周晨晨心里有点不服气，拿过电脑一顿操作，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你再试试？”
她见少黎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说：“这个难度比刚才的高很多，我选了小黑，是比较难玩的角色。”
少黎挑着眉接过笔记本。
两分钟后，小黑猪成功突破胜利关卡，脑袋上自动出现了一圈彩色的花环，站在出口笑得无比得瑟。
周晨晨：“……”
“你……真的好厉害啊，你是怎么记住所有地图的啊？而且岔路口那么多，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开始在地图的哪个位置？”
两次通关都只花了这么短的时间，绝对不是侥幸了，周晨晨不由扯着少黎的袖子问他，眼里全是崇拜。
毕竟是自己的游戏，她也想知道对方是怎么玩的，这会儿倒是记不起来刚刚这人才把她吓晕过。
小姑娘情绪分明，粉粉的脸蛋上，崇拜的神情实在太热烈。她两眼发光，一只手亲昵地扯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捧着腮看着他，就好像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人。
少黎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搭在键盘上的指节曲起。
厉害？太多人说过他厉害，甚至于他的天赋过于妖孽，已经到了令众生恐慌的地步。
父神太苍是大千世界之主，而他是太苍最出色的儿子。龙神共有九子，唯他一人在千岁之年就突破了天境，也只有他，被大千世界各大修仙门派誉为百万年来第一天才，更是百万年来，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然而这些却远远不够，不然何至于被剥筋抽骨险些魂飞魄散，只能仓皇躲至这凡人之境？
笔记本太过老旧，整个硬件设施都退化了，刚打开，风扇的声音就开始呼呼作响，键盘敲起来也很松动。她耐心地等机子开机，输入解锁密码，两只小手娴熟地在键盘上“呼啦啦”敲起来。
果然，那张脸上的神情瞬间被点亮了，女孩子丝毫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弄，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喜地问他：“真的吗？”
少黎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能给我讲讲你在大学里的专业吗？”
或许是太熟悉，小姑娘说到自己做的游戏时，连语速都比原先快了一些，舌头也捋直了不少。
她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自己又厚又沉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搁在桌面上，又手忙脚乱地解开缠成一团的电源线，接好电源，打开电脑。这台电脑还是她高中那会儿参加计算机竞赛的时候，爸妈攒钱给她买的，已经用了好多年，键盘已经磨得掉漆，很多字母都看不清了。
周晨晨一直用得很小心，换过内存条，自己动手装，定期清磁盘，所以这台老先生现在还没彻底报废。
年轻人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界面，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和修真界完全不一样的模式，倒是有点意思。
上学期期末学校里举办了一个计算机游戏设计大赛，她一开始报了名，但等游戏做完才知道参加大赛要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当众宣讲，甚至还有网络直播，她最终还是胆怯，弃权了。
周晨晨这时候完全忘了眼前的人是个会喷火的大魔头了。她就像是在教隔壁邻居家的孩子玩电脑，发现通过言语讲不清楚，于是只能直接手把手地带着他操作。
少黎冷着眼皱眉。
“你看，这个是我上学期做的计算机小游戏，界面和游戏策略全是我自己设计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一个游戏界面，但看到自己通宵了两个星期完成的作品，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每个角色一开始都有不同数量的子弹，还有不同数量的标记卡，后续没有补给，所以到一些有恶魔守护的岔路口的时候，你得凭借自己先前看完整地图的记忆去判断到底要不要走这条路，然后选择是否要用掉一发子弹去打倒恶魔或者用掉一张标记卡标记路线……”
“如果三发子弹都用完，你还没有顺利走到出口，那么游戏就会失败……”
她花了几分钟介绍完整个游戏，随即把电脑往少黎面前挪了挪，兴奋地看着他：“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你可以自己选角色。”
所以，大魔头竟然是除她自己之外，第一个看到这款游戏的人。
“这是一个迷宫通关游戏，游戏开始前会有三十秒的时间让玩家记忆整张地图，当然如果对自己的记忆力不自信，玩家也可以截图或者拍照。开始游戏后，玩家就看不到地图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地图的哪个方位，只能通过不断地试探，根据周围的岔路口分布以及记忆里的地图来判断。一些岔路口会有恶魔守护，只有用子弹打倒才能通过。”
他从没用过“电脑”，只能照着周晨晨刚刚做的，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操控触摸板，屏幕上那小小的箭头跟着他的手指头开始滑动。
“你轻轻点触摸板，就能选择，一般单击是选择，双击是打开软件，知道了吗？”
“然后这几个键是前后左右，操控你的角色行动。这个enter键是进行攻击……喏，就这样，然后这样……”
“好啊，当然啦。”
听到他相信自己，没看轻自己，周晨晨的心里又感激又惊喜，连带着看大魔头也顺眼了一些。
最后四个字被他说出来，似乎是在舌尖打了一个圈，温柔得像是情话。
——“你很厉害，小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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