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茶杯摔碎在地的动静惹得候在外面的浣心跟李卯匆匆进来,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许纾华厉声道了一句:“陛下莫要再闹了!”
“陛下,娘娘,这是怎么了?”屏风后传来浣心急切的声音。
许纾华一手护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一手撑着倚在桌边,袖口都被茶水浸湿了一角。
她目光看向此刻正拧着眉头去看自己胸口那片茶水渍的男人,深吸了口气以平复自己方才的怒火。
“李卯,陛下要回乾晖宫。”
方才那明显是争吵的声音,李卯这会儿不由有些愣怔,“啊?娘娘,奴才……”
“陛下说要回宫。”许纾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外面那人赶忙连连答应着进来扶皇帝。
一进屋便见两人这副狼狈模样,李卯也不敢多看,只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碎瓷片,过去扶住皇帝的胳膊。
经过方才那一泼,温热的茶水虽是没落到他脸上,却也成功让人酒醒了大半,后知后觉自己差点做了什么混账事。
傅冉这会儿望着她满脸的冷漠,忍不住紧蹙眉头,“纾儿,方才可伤着你……”
“陛下。”许纾华此刻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他说,兀自将话打断,“方才是臣妾失手将茶水洒到了您身上,还望陛下恕罪。如今夜里尚凉,陛下还是快些回乾晖宫换了干净衣裳才好。”
五月的天气,夜里如何会凉?
傅冉没再说话,只这般望着她良久,最终也没说什么,被李卯扶着出了坤晴宫。
眼瞧着皇帝出了宫门,浣心也将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好了。
敏心端了热水进来,沉默地将东西放下等着浣心伺候许纾华梳洗,自己则是又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等吩咐。
许纾华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自打那次从御审司大牢回来之后敏心便成了这副模样,像是真的被吓着了,越发地沉默寡言。
浣心怕她失魂落魄的伺候不好主子,便不让她近身伺候了。
许纾华到底也是没下了狠心将人赶出去,只打算过段时间将人分到外面洒扫院子干粗活,到了年龄放出宫便罢了。
说到底这些做奴才的都是可怜人,敏心固然是殷秀沅的帮凶,可如今让她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上几年也算得上是许纾华的报复了。
重要的还得是放在大牢里的那位上。
眼下坤晴宫这边已然熄了灯,乾晖宫却灯火正亮。
李卯端了碗醒酒汤过来,抵到傅冉手边,“陛下,醒酒汤熬好了。”
“恩。”那人沉着脸色捏了捏眉心,随后端起那碗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原本这些日子不曾见着许纾华,他今日是高兴的,奈何今晚给沈以昭办了接风宴,又听闻阿昭进京后第一件事不是入宫而是去了宣敬侯府,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听到沈以昭的名字他便心中有气郁结,以至于到了坤晴宫还借着酒劲说了那些个胡话。
这会儿想起许纾华那副冷漠的样子来,傅冉心中自然还是歉疚。
他将手中的汤碗放下,看向李卯,“明日你去库里给皇后拿些补品送过去,再吩咐孙太医这些日子诊脉时仔细着些,来朕宫里禀报。”
“是。”李卯答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只是陛下,奴才以为,您既这般关心皇后娘娘,应当多去看看娘娘才是。”
皇帝没说话,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朕还是不去了。”
翌日一早,许纾华方才梳洗完毕准备用早膳,太后便到了坤晴宫。
“臣妾给给太后娘娘请安,母后万安。”许纾华起身便要行礼,却被一旁的芸梅给扶住。
陈湘语朝她摆了摆手,“你如今身子不便,行礼之事还是免了。不然哀家可受不了再失去小皇孙的痛苦。”
许纾华被芸梅扶着在太后的身旁坐下,“多谢母后。”
陈湘语微微颔首,转过身来拉她的手,一脸关切的模样,“哀家听说昨晚皇帝喝多了来你这儿闹了一通,可有伤着你?”
许纾华早猜到她是为此事而来,这会儿只笑着摇摇头,“此事不怪陛下,是臣妾不慎摔了茶盏,还弄脏了陛下的衣裳。”
她这话说得语气中有十分的愧疚,便也显得她越发委屈。
同为女人,许纾华怀孕之事又是对陈湘语极为有利,太后这会儿自然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她的为难。
“身为皇后虽是要帮皇帝分忧,可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莫要逞强了,在哀家这儿也不必替他遮掩。”
陈湘语说着叹了口气,“皇帝是哀家的儿子,你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此事也确实是皇帝的错,哀家已替你说过他了,纾儿你便也别挂在心上了,莫要同他置气。”
敢情这是来她这儿劝和了。
许纾华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仍旧温婉谦和,“劳母后挂心了。臣妾知晓,也并没有与陛下置气,母后放心便好。”
许是见她当真没有生气的样子,太后这才点点头,“恩,你这样说哀家便也放心了。”
这宫中来看许纾华的,关心更多的自然是她腹中的孩子。
陈湘语又问了几句可有身上的不适,又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许纾华也没瞒着,只说想吃辣。
民间有俗语所言酸儿辣女。听得这话,太后果然皱起了眉头,心中又盘算起往后宫塞人的事情来。
毕竟如今皇帝的羽翼渐丰,隐约之间还有要摆脱她控制之意。
有了自我意识的傀儡只能被抛弃再去寻找新的,而能够名正言顺的也只有傅冉的孩子……
许纾华倒也不甚在意此事,她如今已是皇后,册宝都在手上,便已掌握了主理六宫之权。
太后的目标又并非后宫而是前朝,故而无论再给傅冉选多少妃子秀女,这后宫也是她许纾华说了算。
她有的是办法掌控那些女人。
眼下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后,李卯又带着一堆东西来了坤晴宫。
“皇后娘娘,陛下昨晚回去十分挂念您的身子,特意让奴才过来送这些补品。”
许纾华扯了扯唇角,“有劳李公公了。”
坤晴宫里什么样的补品没有,封后那日便有各宫送来了一堆东西,今日傅冉又给补了这么多,许纾华看着都发愁。
她这一愁,嘴角便起了火泡。
再加上那晚她确实动了胎气,一连几日都不舒服,孙慎平又忙给调了安胎药的剂量。
只是事情传到乾晖宫,皇帝又愁了一夜。
翌日不用早朝,皇帝便早早来了坤晴宫。
浣心有些为难地垂着头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昨晚折腾一宿,临近天亮才睡下,这会儿还没起呢。”
傅冉在外面拧着眉头站了好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朕还是进去看看吧。”
故而许纾华睡着睡着便觉得身旁钻进来个温热的东西,她那会儿正在梦中,被孩子折腾一晚的疲累让她压根顾及不上这些,翻了个身接着睡。
待到醒来时,已将近巳时正,抬眼便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这会儿正将她搂在怀里。
许纾华眉尖轻蹙,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傅冉怀里挣脱出来。
她撑着身子坐起,便听得那人温柔地道了一句:“纾儿,你醒了。”
自打有孕之后,她很少会与傅冉有过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眼下自然有些不适应,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抗拒。
“陛下如何来了。”她语气淡淡的,转而叫了浣心进来更衣梳洗。
知她心头有气,傅冉对于这样冷淡的态度表现得十分大度,仍旧耐着性子同她说话。
“听闻你昨晚折腾一宿没睡,我放心不下,到底这事……是因我而起。”
他话语之间都带着愧疚。
许纾华并不理会,她被浣心扶着站起来,一手撑在后腰上,垂眸看了一眼隆起得越发明显的小腹,说:“陛下不必自责。”
这样的冷言冷语与皇帝记忆中那个张口闭口都是“殿下殿下”唤着的女子早已无半分相似。
傅冉却仍旧觉得她只是在生他的气,这会儿便也跟着起身下了床,“纾儿,别气了。日后凡是你不喜欢,朕都不会做。”
许纾华没说话,兀自收拾好坐到了妆台前,让浣心给梳发髻。
傅冉便又坐回了床边,看着她们主仆二人。
渐热的天气里连风都带着厚重的暖意,吹进屋里,打散气氛中的凉。
待浣心绾好了发髻,皇帝便过来要替许纾华插簪。
“朕来吧。”傅冉从浣心手中接过了那淬金镶玉的凤衔珠钗冠,垂下眉眼仔细地替她戴上。
“记得从前你总是喜欢白玉的素簪,倒也清丽多姿。如今戴上了这华丽的发饰,朕才知何为明艳动人。”
许纾华面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任凭那人夸出个花来也没个变化。
“陛下谬赞了。”她望着那人映在镜中的俊朗容颜,想起一事来,眨了眨眼,“臣妾腹中这一胎怕是个公主。”
屋里默了一瞬,忽听得皇帝笑了一声,“公主好,朕喜欢。”
许纾华不以为意,又挑了支华丽至极的簪子戴上,“只怕太后不这般认为,想来又要为陛下择新人入宫了。”
谁知那人忽然正了脸色,俯下身来环住她,脸颊贴在她的耳畔。
“无论如何,能站在朕身边的只有你。”
许纾华没说话,也没挣脱他,便听得他接着说道:“纾儿,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全部。”
全部?
许纾华忍不住在心中笑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挣开他的手,转过来望着他。
她轻勾起唇角,“可陛下别忘了,如今臣妾还是太后娘娘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臣妾想要的,您当真都给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纾华:今日份挑拨离间完成打卡~
感谢近几天投出地雷的宝贝:归期、小甜、啊呀哈、路走多了会脚疼
以及灌溉营养液的宝贝:奶油梅子酱、泥莲杧果、柏舟中河、吴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