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两人
「…………啊哈~~,真紧张啊……」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我就已经来到了京桥站,一边不厌其烦地按着手机锁屏键反复确认时间,一边独自碎碎念确认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步骤。
「首先是……要对那个时候的事道歉。对,一开始就先赔礼道歉,之后……总之在得到原谅之前就一直道歉吧……」
不管是要我下跪还是要怎么样都做好,我已经在各种意义上做好了觉悟,就连今天穿的裤子都是特意选的弄脏膝盖头也不必在乎的那种。
原因是,我和师姐现在正处于吵架状态。
「……不对,说是吵架有点奇怪啊,毕竟那全都是我做的不对」
我刚刚在龙王战的第三局遭遇惨败,
当天晚上师姐因为担心而来到我家,我却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只不过是个奖励会员,来了又有什么用!」
这般差劲的话。
「……嘛,虽然说之后师姐就一拳朝着脸来“嘭”地把我揍倒,还接着给我的侧腹来了几脚就是了。」
不过,这也全是我咎由自取。
将棋界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所以无论强者说什么一般都能得到容许。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丢失为人最基本的道德。
过去曾有一位高段棋士放言「奖励会员不过是群下等人。」
一个年长的奖励会三段棋士听了这话后,就跑到那位棋士那里怒气腾腾地反驳道「的确,我们也许是一群下等人。但说出这样的话的你这家伙却遑论为人!」
我也这么认为。
不论职业棋士、奖励会员、将棋名人、女流棋士,抑或是业余棋手,大家同样都是人,不应该因为将棋实力的强弱不同就歧视别人。更何况,将棋实力根本就不是用来判定作为一个人是否出色的指标。
但同时——
「……我们也是拼死在将棋一途上一路挣扎过来的,摆棋摆到指头上磨出老茧,在奖励会里流干了一生的眼泪……就是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们才成为职业棋士的。」
不经历汗水和泪水的洗礼,就能成为职业选手,世上不存在这样的人。
所以我认为,应该对所有经历过这些磨砺的人予以敬意。
最终在历尽磨难后所得到的这份棋力一定是超群的,尽管这话不应该自己说。
那是只有舍弃了普通人过的生活才能得到的实力啊。
所以说……所以说啊。
对那些在这样一群舍弃了普通人生活的职业棋士中不断获胜、最终脱颖而出的人,在将棋上比自己厉害的人,我们会不由自主的将他们看作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尽管这确实是错觉。
正如那位名人被视作了神明那般。
「……嘛,总之,待会向师姐正式道个歉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其实自龙王防卫战之后,像这样只有我们俩单独见面还是首次。
「……虽然最近我也因为忙于采访和活动而没时间,但总觉得师姐好像在刻意回避和我独处啊。」
而且师姐也完成了自己的防卫战,女流玉座的观战记录也写好了,照理说像这种谈会儿话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但我们却差不多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谈过了,这是我被师姐无视的最长时间纪录。
「也就是说……师姐还在生我的气吧……心情沉重啊……」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在龙王战第四局二回战的那天早晨,师姐对我说了「对局结束后有时间吗?」,而我也回话道「让我想想。」
虽然当时我们并没有看着对方的脸。
所以一定还有机会让她原谅我的……一定还有。
「……在秀埋老师来袭的时候就已经好一些了,昨天的感想战时也没有刻意避开我吧……感觉上。大概……」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靠近约定的集合时间。
傍晚的京桥站北出入口。商店街的正前方。
从门口出来的上班族和学生开始越来越多,但是我仍然未找到熟悉的水手服的身影。
「好慢啊……不会是抛弃了我然后自己一个人走掉了吧………」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八一」
「哎!?」
被意料之外的人搭话了,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我居然没有发现眼前已经站了一个人……话说。
「啊咧!?是……师姐吗?」
「……………」
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回望我这边,这动作才让我确信这就是师姐。
她今天穿的是便服啊。
超级严肃认真的师姐,无论是休息日开研究会的时候还是比赛的时候,一直都穿著那身水手服。
而且因为她受不了太阳,即使在夏天也会穿冬天的衣服。
但是,今天的师姐穿著流行杂志中的休闲装,为了遮住脸还戴上了帽子,仿佛隐藏自己身份的艺人一样。
—不妙。超可爱的说……
可爱到让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简直像在下棋时,对方走出了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的变着,让自己一下子把对局前做的所有研究全部忘记了的那种感觉。现在师姐的可爱度就是有这样的杀伤力。
「……走了」
「啊……嗯」
我急忙追上扭头就走的师姐。
太阳已经下山,霓虹灯的冷光点亮了繁华的商店街——虽说这里大白天也十分昏暗霓虹灯那时就亮起来了——这里不是女孩子应该一个人走的地方。
「师姐!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走啊!」
而且对超漂亮的女孩子更是如此。就像美丽的花朵会吸引昆虫一样,许多可疑男子纷纷凑近前来。为了不让他们做出进一步的行动,我走到师姐的旁边与她并排而行。
『好心情浴场』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按这个速度走的话几分钟后就能到了。
在这几分钟之内我必须做的事有两件。
1.向师姐道歉。
2.考虑今天的研究会上说点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占据著我脑海中的并不是这两件事中的任何意见。
—……如果牵她的手,是不是……很不妙?
我们的肩膀若即若离,师姐的侧颜离我只有二十公分,不知为何我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
但是师姐似乎当我不存在似的,只是默不作声地一直向前走。
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夏威夷的时候是师姐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路。
——在原宿的时候……是谁先向对方伸出手的呢?
因为释迦堂小姐给她穿上了超级花哨的衣服,所以师姐走路的时候仿佛要摔倒一般,那时是我扶着她……所以是我主动伸出手的吗?还是师姐向我伸出了手呢?
——干脆装作不小心碰到师姐的手,先看看她的反应再继续考虑下一步?就像将舍步一样轻轻的试探一下……不过一同走路时的距离已经能今天这样近在咫尺,是不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呢?不不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受到生石先生的拜托才和我走在一起,她现在不但表情很僵硬还不说话,果然可能还在生气……万一尝试牵她的手并打算触摸的时候被断然拒绝的话我绝对会受到打击吧,而且那样她更不会原谅我了……呜呜……
我一路上光顾着想这些有的没的,最后不要说牵师姐的手,连话都没说一句,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好心情/愉快研究会
「我的原则是,不为自己的败局复盘」
生石先生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特别是在重大的胜负局面前,研究自己的败局对心神体力消耗太大,倒不如去分析快胜谱来重拾信心,调整好心态去面对下一局棋才是我一贯的作风。」
因为老板要准备七局胜负的玉将战,位于京桥的这家“愉快澡堂”里无论是洗澡堂还是将棋道场都暂停营业了。
在其二楼的道场里,我们和生石先生分坐在了棋盘两端。
生石先生看上去比昨天显得更疲惫的样子,大概是夜里辗转反侧没睡着吧。
在前几天刚结束头衔战的我开口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七局胜负还是相当漫长的啊……最少也要下四局。如果出了什么漏洞的话,获胜就会无比艰难。尤其这次的对手还是出了名的布局研究家,序盘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样的话就让于鬼头那家伙吃一套中飞车、四间飞车、三间飞车和向飞车的振飞车棋路全家桶!」
生石先生边说着边好像要伸手去掏上衣口袋的香烟,但在途中顿了顿,然后变成持子的手势空打了一下。
顾及到身体较弱的师姐了吧。
但只有我和他在的话,生石先生倒是会毫无顾忌地吸着烟。他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的父亲,这方面的细节会特别留心。
……虽说如此,但在昨天的对局中,生石先生却在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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