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在一片寒冷肃杀的氛围之中，几天前的那场大雪，彻底将金陵城的冬天带来了。
城内的商铺早没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盛状，更多的则是缩着脖子，瑟瑟缩缩在摊前颤抖着看铺子的人。他们大多迫于生计，即使到了寒冬腊月，冰封三尺的日子，也依旧要照常摆摊做生意。
然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愿意出门的行人少的可怜，前来买东西的人则几乎寥寥。
即便如此，也无法抵挡他们要将生意一直做到年底的决心。
“呦，这个怎么卖？”
一道轻浮带着嬉笑语气的年轻声音从斜上方传来，摊位主人被这声音刺得一个激灵，狠狠地直起了腰杆，像冬日里突然遇到热水的虾子，努力地伸展自己。
“这位小爷，您可真是好眼光啊，您拿的这个面具正配你嘞。”生意人嘴甜，不管摊前买东西的人到底生的什么样貌，高矮胖瘦，一律往最好了夸。
但不得不说，此刻站在摊前的男人当真可以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来形容，一双玉手持着面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让人不自觉便吟出“陌上人如玉”的话来。
那人拿着面具仔细端详了一番，似乎是在考虑生意人方才那一番夸赞是否属实。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腰上别着佩剑的人，满面冰霜，一双斜飞入鬓的眼如兀鹰，让人看上一眼便会脚底生寒。
做生意的小贩刚想再说几句，突然触上身后人的眼睛，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多言一句，那目光当真是比如今寒冬的天气还要寒冷。
“这位公子，您瞧这是……”人虽可怕，但生意却还是要做的，小贩压低声音，干脆不再去看公子身后人，只对着公子一个人说。
“给我包下吧。”男人抬头，恍如春风袭面，温暖和煦，嘴边一抹笑容，当如天上明月，海底珍珠，耀眼夺目，令人挪不开双眼。
“好嘞，一共是十文钱，这位公子当真是好眼光啊。”小贩接过面具，十分熟练地将面具包好，重新递到男人手里。
男人身后侍卫模样的人，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绣花钱袋，从里面拿出一粒小银锭，递给了小贩。小贩接过银锭可犯了难，面具不过区区十文钱，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这么散钱。
“不用找了，清风，我们走吧。”似乎看到了小贩的难处，男子薄唇轻启，竟是直接将银锭全给了小贩，唤了身边的清风离开了。
周围出来采买的人，早就被这位打扮不俗，且长相惊为天人的男人吸引住了全部目光，如今又见他出手这般阔绰，心头自然是感慨万千。
但是瞧他身上的衣服，皆非凡品，一套衣服不花个百十两银子怕是根本就买不下来。如此容颜上乘，又家境殷实的人，却是在金陵内头一次遇见，说起来也是奇哉怪哉。
不及众人细想，男人已经随其侍从翻身上马，双手一挥，马屁飞驰，很快众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尘烟袅袅和公子俊秀的背影。
“这人是谁？”
总有人要疑惑，这般俊美的人到底是何方人士。
“他啊，乃是长兴侯，可是鼎鼎有名的美男子。”说话人显然是对这个长兴侯有一定了解，加上众人都不知道长兴侯，这便加重了此人话语中的得意。
“什么？他就是长兴侯？不是传说中长兴侯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吗？怎么生得这般年轻？”有人显然对这个洋洋得意的人所说之话存在疑惑。
提到长兴侯，金陵城里的人对他的了解实在说不上多。长兴侯耿炳文乃是管军总管耿君用之子，凭借着军功得了长兴侯的称号，乃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之才。
但是这样的武将之才却在燕王起兵叛乱之时，兵败真定，算是彻底失去了帝王的信任，从此一蹶不振。
城内的百姓多喜欢英雄，如今戚继光将军风头正盛，百姓们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当初打了败仗的长兴侯。再者加上帝王“削藩”盛行，原本就不怎么景气的长兴侯府，更要被人们抛到脑后去了。
“长兴侯早年打仗，整日穿着盔甲，戴着头盔，自然无人识其真面目。”方才洋洋得意的人根本不受发问者影响，继续说道，显然他对这个长兴侯十分了解。
听到他这般解释，围在一起讨论的众人便也不再发问。此话倒也有理，整日戴着头盔的将士，百姓哪里知道他的真面目。
“长兴侯不是在濠州吗？怎么倒在这金陵城内出现了。”
一记发人深省的问话，再次响起，立刻激起了众人的应和。
此言甚是有理，若真的是长兴侯，岂不是应该在自己的地方好好待着，怎么反而跑到这金陵城里了？
“这……”
这句话算是将方才那得意之人彻底问住了，以至于如今他只得搔头挠耳，给不出个合适的答案了。
众人见他这般，想来也是只知道个虚头，顿时觉得无趣，四散开了。
方才那人虽然答不上来为何长兴侯会出现在金陵城，但是有一句话他倒是说得一点也没有错。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的确就是长兴侯无疑。
此刻，长兴侯正策马扬鞭奔跑在金陵城内肃杀的街道上，两边摆摊的商贩少得可怜，两边的风呼啸而过，长兴侯身上只穿着寻常的衣服，在寒风中面不改色，丝毫不为所动。
“主子，再往前去就是皇城了。”
不发一言的清风勒住缰绳，胯下的黑色汗血宝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喷出一团热气来。
长兴侯亦扯住缰绳，与清风并排立于皇城之外，盯着皇城的楼阁出神，脸上已经丝毫没了方才具时的满面春风，若真要寻个词来形容，便只有满面寒霜了。
“清风，你说我应该走这一遭吗？”
长兴侯目光直直地落在皇城最高的楼阁顶部，琉璃色的瓦面发射着太阳的光芒，耀眼夺目又显得庄严万分，长兴侯凝视良久，开口问身旁的清风道。
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又让人丝毫听不出来疑惑的意思，仿佛是在与自己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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