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换好衣服后,顾白衣也穿上了那件黑衣。
随后她取下腕上的素色发带,缠了几圈,将披散的墨发束起。
趁着二人换衣服的间隙,无厌重新窝回了姬容的怀里。
她见顾白衣在束发,便趴在姬容的膝盖上,暗暗地观察着。
顾白衣的脸很白,比一年前掉下深渊时更白。
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很像掩映于魔殿的层层白纱。偶有一角显露出来,也是昏暗的长廊,还有冰凉漆黑的地砖。
看着这张脸,无厌想起了一年前的场景。
彼时她奉白玉霜之命潜入万剑宗,寻找着那个被梅鹤带回来的天魔种。
她在万剑宗看见顾白衣的第一眼,不知为何,便觉得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如同看见姬容,无厌就觉得此人注定是她的士人一样。
虽然很玄,但她的直觉一向不会错。
所以无厌趁着姬容请教顾白衣炼丹之际,舔舐了她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了妖族的气息,权当做个标记。
却也不想有朝一日,那道气息会微弱到她几乎察觉不到。
那天无厌循着妖族的印记飞奔至天极峰之下,只见深渊底下躺着个血人。
她看不清顾白衣的脸,因为此时那张脸上满是鲜血。但她却能清晰地看见,顾白衣在笑,正在轻轻地、气息奄奄地笑。
顾白衣的呼吸很微弱,无厌能感知到她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无厌看着遍地的鲜血,再看看顾白衣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那东西被血红图腾网罗着,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她想,即便如此,那个人流了这么多血,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一定会死吧。
她想起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那只手曾经抚摸过自己的头顶。
动作很轻,触感也很舒服。
她又想起,自己曾抱过顾白衣的腿。
无厌叹了口气,行吧。
她化作人形,垂眸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顾白衣,随后她伸出手,如同那日在天水秘境里一样,她撑起了一道屏障。
但也不同,因为这道治疗屏障动用了她的妖丹,所以艳红如血。
顾白衣看着那道屏障,血色光影穿过她的身体,轻得好像是一场梦。
她一边笑着,眼泪却无知觉地落了下来。
无厌抬起手,摸着顾白衣沾满鲜血的发丝,说着:“你别哭啦,本狐在西山吸收了很多年的月之精魄,这点妖力,不算什么的。”
“喂,你怎么还哭啊,你都快要死了,你不为自己哭,为本狐哭什么。”
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接住飘落的血色光影,对顾白衣说:“你别哭了,你看——你看,是梅花雨。”
顾白衣听见无厌的话,随后睁开眼,艰难地抬起指骨断裂的手,接住了飘零的血雨。
赤影落在掌中,很美,很像被撕碎的千瓣梅。
她先是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放声大笑。
梅花雨,好一个梅花雨。
眼见顾白衣的笑声愈发微弱,无厌幽幽地叹了口气。
伤口太多,又一直在流血,她也救不了顾白衣。
除非神仙来了,否则这个人必死无疑。
也就在这时,地面上蓦地现出一道玄色的影,仿佛零落的灰烬。
无厌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想,神仙真的来了。
天魔种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
无厌回过神来,望向噙着笑的顾白衣,再瞅瞅面无表情的姬容,总觉得在无形之中,自己似乎给士人找了个大麻烦。
姬容完全不知,最后给顾白衣续命的人居然是自家宠物。
此时此刻,她抱着狐狸,看着顾白衣墨发上的素带,只觉头皮发麻。
因为那根带子太眼熟了。
边缘绣着千瓣梅,而且还是白色的,这不就是……原士的专属饰纹吗!!
她想,看来顾白衣真的很喜欢原士啊。
看来自己的房子塌得很彻底啊。
她自暴自弃了。
要不,干脆我嗑我自己吧?
姬容看着顾白衣脸上怎么看怎么变态的笑,默默地在心里收回了刚才的魔怔言论。
算了吧,跟疯子组cp,怕不是嫌命太长。
然而自从顾白衣给姬容喂下“不疑”后,便再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她只是微笑着对姬容说:“师姐,你只要乖乖的,我便不会杀你。”
呵呵,老娘巴不得你赶紧杀了我呢。
姬容冷冷地看着顾白衣,根本不想对这番变态言论作出任何回复。
顾白衣却懒散地靠在软塌上,伸出手捏住姬容的下颔,轻笑着说:“师姐,你现在只需记住,你有两个随侍便够了。”
随侍?
姬容皱了皱眉,难道顾白衣想跟着她混进空山?
她终于大彻大悟了,原来女士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来……走剧情的。
姬容记得游戏后期确实有一条士线,好像和菩提门有关。
但那条士线的终极任务是拿到赤霄剑,可白玉霜既然已经在一年前盗了赤霄剑,顾白衣为何还要到空山来?
除非……
白玉霜没拿到那把剑,一切还是要按剧情走。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姬容隐隐觉得不管剧情怎么发展,但结局还是会走向既定的轨迹。
可是,凭什么。
她还不信了,自己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玩不过策划?
所以姬容决定不能再这么小心翼翼了,她要放飞自我,誓死跟策划抗争到底。
也就在她立下雄心壮志时,微凉的异物却滑入了她的口腔。
似乎是一根手指。
姬容:???
什么操作,这种行为能过审吗?
顾白衣见姬容久久不答,于是便笑了笑,掰开她的嘴,探了一指进去。
那根指如花枝般修长又冰凉,进入的领域却十分温暖,湿软又缠绵,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枝叶。
花枝擦过紧闭的齿,轻轻地碰擦、打着转。随后她使力撬开,向更深处蔓延,席卷绞缠着最原始的温热和柔软。
不同于姬容平日里所展现出的冷漠,那块地方却很暖,犹如丹枫簇成一团,艰难地拥着入侵的枝叶。
顾白衣漫不经心地动作着,看着姬容蹙起眉,生涩地与她共舞。
片刻后,她抽离开那片领域,牵出了几缕透明的银丝。
那些银色的丝线,挂在微张的红唇上,平添几分旖旎之色。
顾白衣欣赏着姬容怔愣无措的表情,心中充满了愉悦。
愉悦是因为,姬容这副模样,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早在顾白衣伸出指之前,她便筑起了一道屏障,隔绝了谢白和无厌的视线,所以此时他们是看不见任何情况的。
另一边,无厌已经目瞪口呆了。
因为她上一刻还被姬容抱在怀中,下一刻便被术法转移到了桌子上。
而且桌子旁边还站着谢白。
她看向罩住软塌的那道屏障,心中无限悲伤。
今天她就是没人要的流浪宠物。
谢白笑眯眯地看着无厌,竖起指放在唇畔,说:“嘘,你家士人正在忙呢。”
无厌理都不想理谢白。
她幽怨地趴在桌子上等了好久,才等到顾白衣卸下屏障。
屏障消失后,她却更加目瞪口呆了。
顾白衣在笑什么?
士人又在抬手擦什么?
姬容此时正皱着眉,用力擦拭着嘴唇。
其实她不仅想擦嘴,而且还想漱口,因为她的口腔也不干净了。
妈的顾白衣,随随便便就把手放进别人嘴里,你礼貌吗?
顾白衣看着面前人抬起手,皱眉擦嘴的模样,只觉口干舌燥,险些有点把持不住。
从前她以为姬容清寒如梅,却不知梅花被尘俗弄脏后,染上媚态的样子才是一绝。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很想咬一咬姬容的唇。
却不想姬容擦拭干净嘴唇后,提起清河剑,对着她就是一劈。
顾白衣侧身一避,她能躲开剑招,却没躲过清河剑的剑锋。
剑尖划过她的侧脸,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姬容再度执起剑,对着顾白衣又是一砍。
这次顾白衣却并不打算躲闪了,她看着停在自己面门上的剑锋,脸上含着笑,一边抬手擦拭着血迹,一边问:“师姐,你中了‘不疑’。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这一剑,你敢砍下去吗?”
姬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呵呵,我有什么不敢的。
如果不是被规则限制了,老娘开局就毙了你。
然而此时此刻,姬容其实已经不怕违反规则了,因为她恨不得自己原地爆炸毁灭,早点超度、早日投胎。
反正怎么样都比跟疯批共处一室好。
但她如今提着剑,望着顾白衣,不知为何,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想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因为她没有把顾白衣当成纸片人了。
姬容想,顾白衣虽然是游戏里的角色,但她也会疼,也会哭,也很变态。
而且很会拆cp。
她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反正,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确实下不去手杀顾白衣。
算了,那就再活几天吧,横竖也不亏。
姬容看着顾白衣的眼睛,缓缓地放下了清河剑。
放下剑后,她感觉自己进入了反派倦怠期,急需放飞自我,找回自信。
不然她迟早得被这傻/逼游戏给气死。
于是姬容在顾白衣戏谑的目光下,走近几步,微笑着对她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以为我怕死?”
“我之所以不杀你,不过是因为不想罢了。”
顾白衣愣住了。
不想……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