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的新老公。”汤豆回答。
“那你原本打算怎么证明?”诸世凉好奇。
“停尸房可能会有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他们不给我们看的那种。”她怕对方以为她脑子不好,拍拍身后的二胡盒子“我带了灯”又拿出那把用来削水果的刀“还有自卫的武器。”
“我是成年人了。”她努力做出郑重其事的样子“我不是出来玩的。我觉得王永昭死得不正常,但王石安不相信,我要证明给他看。”
“王石安又是谁?”诸世凉回头看队员。
站着的队员‘哧’地笑。
汤豆涨红了脸,她看向躺在不远处的老人,小声说“我当时应该保护他的。我有武器。”但是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水果刀都没有拿出来,只是呆呆地站着,等着别人来救自己。
席文文也二十,与她同龄,但席文文和她站在一起,像她的大姐姐。她私下总暗暗地与好友比较,不论是身高,还是……那个,她即不够高,又不够大。席文文已经来大姨妈好几年了,她今年才刚开始。
更甚至是从心智上……她听到妈妈私下和王石安解释,那是因为自己女儿生活无忧无虑且没有经受过任何磨难,哪怕是在最凶险的时候,她都被保护得非常妥帖。所以才会显得那么‘天真’——汤豆知道这个字只是幼稚的另一个说法。
她不喜欢被当成小孩。
“你几岁了?”诸世凉想点根烟,掏出来看看汤豆,又把烟塞回去。
“看着十四五岁吧。”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队员说。
看着她的两个人,此时表情都微微有些变化。
“王永昭就是那个本地的瞭望者。”站着的人对青年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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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汤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夜这么安静,站得这么近,很难听不到他说话,这个人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她才有这个想法,就与青年的目光对上,一时莫明心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里却知道,这个青年应该就是汇报时被提及的队长诸世凉。
“20”汤豆立刻更正。
每个都似乎对她的年龄存有疑惑。
两个人明显都不太相信她的话。但她随身带着居住身份证明。上面确实是她的头像,年龄也无误。
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怀疑她年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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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汤豆还沉浸在老人的死给她带来的震惊与难过之中,此时与盯着自己的青年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下意识地大声说:“我哥哥是王永昭。我是来调查他为什么会死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一瞬间,她感到懊恼与委屈,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却连把刀拿出来这个动作却都没有做到,更别提其它。简直像一个怯懦的白痴。
眼泪很快就充盈了眼眶,她克制着,努力地瞪大眼睛,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像没用的小丫头一样哭起来。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飞快地讲述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王永昭死的不正常。但因为太慌张,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当她停下来时,更为自己羞愤起来。
诸世凉点点头“明白了。”
这让她好过了些。也许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差劲。
“那些是什么东西?”她问。是什么杀死了这些青年,杀死了老人,杀死了王永昭。
但诸世凉没有回答。他起身叫了一声“大头”示意身后的队员把她带走。
对方过来,不客气地拽着她走。
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扭头努力看着后面,但雾气很快就把一切都挡住了。
大头拿出腰上的手电筒,强光隐约能透过雾气,让人看清脚下的路,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高高的旧堤上视线才好些,汤豆回头看,下面的居住区域也好,废墟也好,都被埋在雾海中。
“王永昭是被迫做瞭望者的吗?”她问大头。
大头粗着嗓子说:“小丫头,咱可还没到那一步啊,你别乱想。大家都是自愿的。不带强迫那一说。条件都摆开来,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别干。”
“你不是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汤豆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谎言的痕迹。
“他知道有危险,知道怎么观察,只是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怎么来的。”大头分辨了一下方向,带着她往东走,嘴里叨叨着“制度上讲,瞭望者是本地编制,但从管理关系上讲,瞭望者是要向分局汇报的。懂不懂?他观察到征兆,向上级示警上报坐标,然后我们被派来驻扎,等待渗出,消灭渗出完成任务后撤走,再去下一个任务点。我们是正规的,又不是土匪。”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追上大头。王永昭死的那天,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大头停下步子。这件事诸世凉不会告诉她,但大头却一定会。
她有这种感觉。
大头果然也没有过多掩饰,他大概认为死者的家属有权力知道死者都做过什么“凌晨时因为供电问题,瞭望塔有短暂地电路故障。队长认为,瞭望员在停电前发现了征兆,但因为断电,电路故障,无法进行确认,如果等待修复后重启线路进行检查,时间上来不及,因为天一亮就无法再进行扫描。如果等到晚上,那又太迟了,因为渗出一但开始,天亮也不会终止,在午夜前渗出就会完成,我们也就赶不及在完全渗出前达到这里。”
大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声音比之前更加沉重“最后他选择放弃电子设备,进行身体接触。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他死亡后,其它工作人员发现异常,立刻进行了上报。我们赶了过来。”
他说完,看向一脸茫然的汤豆,她身上没有成年人的油滑世故,像一汪清水。
她太小了,太稚气,不懂的事还有很多,她不懂王永昭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念叨着“他死了王石安该多难过?王叶子该多难过?……”还有她,她也非常非常的难过。王永昭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大头闷头在前面走,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大头的声音传来“就是因为想着家里人,才会来干这件事。”
大家都是有家人的。
为活着的家人更安全的生活,为死去的家人复仇。
汤豆看着他的后脑勺想,所在大家都是一样的,爸爸也好,王永昭也好,这些队员们也好,都因为‘必须得做的事’。
“再说收入也不错。”大头爽朗地大笑起来,企图把刚才的沉郁甩开。
他比诸世凉好说话得多,虽然和诸世凉相处得并不久,但汤豆就是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她不能理解。
“再引发□□?”大头语气带着讥讽“□□会比渗出死更多人。人啊,你还小,不懂的。”
“我们知道危险是什么,那我们就可以保护自己呀。”
“用什么保护?”大头拍拍腰上的剑“那东西什么墙都挡不住,视若无物,还只能用这剑能杀,但你看,这剑为什么这么短。不知道吧?你要说做枪多好呀,为什么做冷兵器,是不是傻啊?并且还做得这么短,一寸短,一寸险,事关人命的。是不是傻呀。不是傻,是真的没办法呀,没材料知道吗?你要做成子弹,用一发少一发,用两天就没得用了。剑要做成正常尺寸,也完全不够用,只能尽量地短,尽量地薄。但再怎么缩减尺寸,都只造出二百五十把。再说镜片吧,不戴看不见,非戴不可,但一共就几百来斤的晶体,用一片少一片。愁死人了。还好现在渗出还不算太频繁,但以后可怎么办?”说到这些大头显然心情并不好。嘴里不停地低声骂骂咧咧。
两个人到达工厂时,已经有接送过汤豆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门口等,见到汤豆十分意外。
大头并不需要返回现场,和他们一起到了旧楼之后就地找了个角落,躺下就睡。不一会儿就呼声震天了。
工作人员给了汤豆一杯水,一点吃的,让她在小房间呆着。
外面的大办公室,正在开会。关于死的这十人和一名退体人员的后续安排。
汤豆向外面张望,看到见过几次面的居住区域管理所的所长,她和汤母进入这个居住点的时候,他在欢迎式上讲过话,学校开学的时候他也讲过话。
三十多岁的人,一头白发。
为了是否要将真相公布的事,与音箱里传出来的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争执了很长时间。
“学院也建成了,本届学生中将会有第一批参训者……”
但中年妇女不答应:“所有考入者,都将会离开居住区域,前往学院,之后才会进行再一次大招考。学院区域与外界不会有太多私人通讯。信息扩散的可能性非常小。我们没有必要现在冒风险将信息公开。引起动荡呢?你打算怎么办?你们本地有多少武力可以维持稳定?”
……“但大家有知情权力,并且我们可以通过民主的投票来……”
中年妇女立刻打断他的话“我们没有时间搞民主。你不要太理想化!”语气可以说毫不客气“如果投票结果偏离设想呢?你不要把一切以个人的智力程度与道德高低来做赌注。”
……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不知道争执了多久,后来又就资源匮乏的问题讨论了很长时间。虫子的血导致很多土地都无法再耕种,食物一直是大问题。
中年妇女只说:“不建议进行生育控制,我们很缺人,食物的解决方案已经在商讨中。”
他们结束对话时,天已经快亮了。
汤豆听到所长走前有提到她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有个工作人员进来,似乎想让她放松些,脸上带着笑,但这笑非常勉强,显然他正为什么事忧心忡忡。
“我不会乱讲话的。”汤豆没有等他开口就说道。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以非常婉转的口吻向她描述了一下如果告诉任何人,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总结起来却是非常残酷的一句话——违反保密法案的话,全家人都会被驱逐,不会得到任何居住区的收留。
汤豆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诸世凉他们正在收拾行装上车。
大头落在后面看到汤豆,拍拍她的肩膀“小丫头。好好读书吧。我们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总之过一天算一天,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虽然他的手移开了,但汤豆却觉得那份重量始终还在,压得她喘不上来气,可同时,胸中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翻涌。她过于懵懂,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在回味着大头的话,心想,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许和徐大妈口中的‘新的知识’有关吧。
因为还要办一些手续,工作人员让她暂时在大厅中等着。
诸世凉的车队远去,又有工厂的车进来。
工作人员领着一个看着沉默寡言的少年边向这边走,边不停地给他描述他的工作职责:“每天傍晚18点开始,早上6点结束。工作时间不能离开瞭望塔,发现异样立刻上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持职守。绝对不想接触渗出点。你想像一样,一个猛兽卡在墙缝里,它虽然不能移动,但你走过去它咬不咬死你。所以,绝对不要这么做。除非……”工作人员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除非你觉得非这样做不可。”
少年没有因为这些话而退缩,低声询问另一些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他们从汤豆身边走过。
汤豆想,如果自己能进那些大人口中的‘学院’,也许有一天,她就能拿起武器,像老人保护只见过一次面的自己一样,去保护素不相识的其它人。
虽然这个行为太傻了。但那位爷爷一定会感到欣慰。因为他的生命没有虚掷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工作人员办好手继,带她上车,她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象、看着朝阳下残破的旧址废墟。
默默地想着,那些被爸爸帮助过的人,现在也一定也像爸爸一样帮助着别人。
就像,被王永昭守护过的人们,以后一定也会有人站出来,像王永昭一样守望同胞。
她有些想哭,但决定要更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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