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平叛(1 / 1)

镇南侯一听,心里慌得一批。昨天是休沐日,可他哪有福气休沐啊,他妹子领着外甥、外甥女跑来找他哭诉,求他跟皇帝求求情。他老娘当然也哭,可并不糊涂,赶紧叫人把小闺女和外孙外孙女送出府。还训斥渤海侯夫人,“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跑出来?待罪就得有待罪的样子,老老实实待着闭门不出,写奏表谢罪,多写几次。”

他妹子呜呜咽咽的出了府,老娘就令人闭门,不见客。

今天皇帝为什么把他单拎出来问?

他只得出列,“臣在。”

皇帝也不看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将御案上的印玺等物一一轻微移动,像是要调整到某个他认为最正确的角度,“自朝廷发出申饬旨意,已经十余天了。你来说说,这渤海侯,怎么还没送来谢罪奏表呢?”

镇南侯赶紧骂了渤海侯一通。

皇帝还算满意,叫人将密探送来的渤海侯反叛一事密奏念了,再加上渤海侯那篇搞事的告示。

天亮了。皇帝如常早朝。

满朝文武中不少尚且不知渤海侯造反的事,只是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朝会气氛十分微妙。联想到昨夜几乎一整夜街道上都有急促的马蹄声响,大多数人都觉得,出事了。恐怕还不是小事。只不知道是什么事。

镇南侯也感觉到了危险,他向后缩了缩,想要让锦乡侯老侯爷庞大的身躯遮住自己,不料,皇帝偏偏不放过他,“镇南侯何在?”

端王见到皇帝时,他倒是已经恢复平静了,“六郎,你看该如何?”

端王建议,应以招抚为主,最好是能策反崔家其他支脉子弟,叫他们自己窝里斗起来,当然,武力打击也不能少。此外,还要立即派使臣去东山国、金谷国布置,预防渤海侯出海逃亡。

万万没想到,这渤海侯年过半百了,还挺有气魄。

钦差的队伍离着渤海郡还有三百里时,接到密探飞马来报,说渤海侯已反了,不仅反了,还出了搞事的告示,大意是这几条:一,皇帝是个混血儿,有一半茜香国血统,不是我正宗大周人;二,皇帝连自己亲舅舅亲表哥都屠戮殆尽,罔顾人伦,啧,这么一看,先帝的死也很可疑啊;结论,现在的皇帝位子名不正言不顺,不造怎么坐上的;最后打感情牌,我现在造反是逼不得已,好想到先帝灵前大哭哦。

端王当即回宫跟他哥商量怎么搞死渤海侯了。

其实,皇帝派钦差去渤海郡的时候,要说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那也不会还派了几名武将,领了三千精兵。但让皇帝意外的是,钦差还未到渤海郡,渤海侯已经拉起旗子造反了。

前面三条就把皇帝气了个半死。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渤海郡已经有三四十年没打过仗了,老皇爷还在世时就想过裁撤渤海侯手下兵力,早埋下许多伏兵暗探,前阵子端王和王赟一起搞事时,皇帝又派了不少锦衣卫密探去,综合各种情报来看,渤海侯真搞不出来什么大事,但是,就怕兵祸。造反想成功挺难,但要祸祸老百姓,那容易得很。

大周权力核心连夜运作,四更天时,招讨渤海的增援部队从西山大营出发了。

最好可以速战速决,甚至不战而胜。

文华殿大学士们这时已经写好了两稿檄文,兵部、吏部尚书,特务密探头子锦衣卫指挥使季锋全都来了。

皇帝这时有种“我就吓吓你结果你特么玩真的啊”的震怒。

皇帝本来还想,渤海侯要是明白事儿的话就赶快自己扒了冠带衣袍,叫族人绑了自己进京请罪,若是这样,他便宽宏大量,撸了他的官儿,留着他的命,在京郊赏他个小庄园幽禁起来。毕竟,他这犯的可不是一般的罪,往严重的说,藐视朝廷,跟谋逆差不了太多了。

镇南侯后背冷汗涔涔。

文武官员中后怕的人不在少数,再没一个人敢为崔家说一句话了。

皇帝这才宣布,今天一早,端王已经带着增援部队出京平叛了。

朝会散了,镇南侯感觉自己被十二道天雷炸了一编,从天灵盖到脚趾尖都是麻的,满朝文武公侯没一人敢跟他说话,仿佛他瘟神一般,全都离他远远的。

他心想,这时候,怕是她妹子和儿女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吧?这消息传到后宫中没有?他回去要怎么跟老娘说?

正浑浑噩噩的时候,大太监李德胜走到他身旁,“侯爷,请跟老奴来。”

镇南侯跟着李德胜去了太极殿,心中惴惴,这个皇帝外甥跟他从来不亲厚,但从前看在太后面上,也是极尊重他的,像今天早朝把他单拎出来的事,还是头一遭。这会儿又留他私底下见面,莫非……还有什么事?

等了一会儿,皇帝来了,叫小太监将一叠纸递给他。

镇南侯不明所以,打开一看,面如土色。

这叠纸每张只巴掌大,上面画着画,用细炭笔勾勒,线条简单,但人物传神,其中既有他妹子母女三人来哭闹的场面,还有后院不知哪个女子闺阁中的佛堂,再一细看,魂飞魄散——那图画中的女子在佛堂中拿着针扎三个小人,显然是在行巫蛊邪术。

皇帝看来早就疑心他家与崔家勾连,派了密探窥察,谁知道他家还藏着个惊天大雷呢!

镇南侯扑通一下跪地上了,“陛、陛下,陛下明鉴……陛下……”他连叫了几声“陛下”,只觉百口莫辩,也顾不得摘帽子便咚咚咚叩头不已,直磕头磕得披头散发。

魇胜之术向来最为帝王忌讳,这还叫密探拿到了实证,全家满门命悬一线,怕是连太后都有不是!

李德胜见皇帝眼色,对两个小太监抬抬手,他们立即过去将镇南侯扶起来,镇南侯抖得筛糠一般,老泪纵横,“陛下,臣自知无能,可绝不敢有这种心思啊陛下!臣失察!臣有罪!”

皇帝见他腿软面黄,汗流如浆,心里也叹气,镇南侯是没什么本事,可确实也没坏心。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个“舅舅”老实得有些窝囊,老皇爷也总说他“办不得半点差事”,父子两人都不大瞧得起他,可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又觉得老实人真可怜。

但这事不能不处理。

皇帝叫小太监们,“扶侯爷坐下。”然后温言对镇南侯说,“舅舅别怕。我既没在朝堂上说出来,自然知道这诅咒巫蛊之事与你是无关的。”

镇南侯用袖子抹泪,“可也是我治家不严。家中出了这种事,我还懵然不知,实在有负天恩!”

皇帝说,“树大枯枝多。舅舅何不趁此机会分家呢?谅来,老侯夫人这回也不会说什么了。”

镇南侯心里也后悔不已。

那个扎小人的女子还会有谁?自然是林纹。

韩瑶光出家,她乐疯了,伤了肺,原本林家的人以为她最多熬到七月,没想到她没力气闹腾了,太医又净给她吃安神的药物,她天天静卧修养,倒渐渐好了起来,虽说不了几句话就气喘,可也打不动丫鬟婆子了,砸不动东西了,神智也清醒了。

但是,林纹这种人,永远不会反省。

前阵子到了换秋装的季节,侯府也给她置备新衣。林纹穿着新衣照镜子,越看越恨。她还不到二十岁,形销骨立,容貌大不如从前。

她问自己,是谁,是谁害我成这般模样?是韩瑶光那贱婢!

还有端王。若不是他对我不念一点夫妻情分,我哪会落到这般模样?

她说要起个佛堂,老侯夫人还以为她终于转性了,明白了,赶紧叫人置办好。

谁知道,林纹偷偷做了两个小人偶,写上这两人名字和生辰八字,每天在佛堂“念经”的时候就坐在那儿用针扎小人出气,口中念念有词。守在佛堂外的丫鬟婆子也听不清念的什么,老夫人和镇南侯夫人偷偷来窗外看了两次,还以为她真在念经忏悔呢。

林纹扎了几天小人儿,想了想,还少算了一个人。谁?淑太妃。若不是她不帮我却帮韩瑶光那贱婢,我又怎么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当初也是她送我回侯府再教育的!

那就再多做一个人偶吧。不过,韩瑶光的八字她早就从太乐府打听到,端王与她定亲时双方交换庚帖,上面也有他的生辰八字,只是太妃,她只知道生日,并不知是什么时辰,于是便做了十二个小人,十二时辰都写了,全写上淑太妃做闺女时的闺名。因为攻击目标太分散了,所以淑太妃的小人儿扎得更勤奋些。

林纹倒真没觉得扎小人诅咒就能让他们怎么样,只是解解恨罢了。谁知道崔家出事后,皇帝会派密探到镇南侯府窥探?

皇帝也不大信巫蛊魇胜之说,只是听了季锋的密报“端王妃做了十二个写着太妃名字的小人儿日夜诅咒”,哪有不怒的。他生母死得早,从小养在淑太妃身边,母子情深,虽不信魇胜真能害人,但林纹这份心思实在没法忍。

皇帝派李大保送镇南侯回家,还安慰他,“端王妃既然想拜佛,就送她去老梅庵带发修行吧。多事之秋,不宜再添乱了,等崔家事了吧。也别惊到老夫人。”

怎么会不惊到。

镇南侯老夫人和太后听到崔家的消息,双双病倒。

镇南侯日夜祈祷,渤海侯造反的事早一日了结,他林家就能少挨一分连累。若能早日平叛,保他林家平安,他发愿今生不再沾荤腥。

也不知道是镇南侯诚意真的感动了上苍,还是渤海侯造反的本事跟茜香国王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端王的增援部队刚赶到渤海郡地界,先头部队那三千人已经攻进渤海侯府并活捉了渤海侯。

端王领着的那些武官心中大喊“不走运”,出京一趟,寸功未立。

端王奏疏说所经县镇秩序井然,并没太大乱子。先头部队平叛时伤亡才十几人,敌方也就死了一百多人。

这还多亏了崔家旁系子弟大义灭亲,里应外合,才能一举拿下逆侯。他很给崔家这几个带路党说了些好话。

端王发回渤海侯就擒的战报时,和渤海侯发告示搞叛乱只隔了十三天。

这时候,太后和镇南侯老夫人病还没好。

皇帝立即下一道诏书,嘉奖崔氏这些深明大义的子弟,只追究主恶,不做株连。同时,撤渤海郡侯府,设州府,此后渤海郡改为“渤州”,整编原驻地兵丁,还让六部各出几个人搞了个专家组,任命能臣程稔为渤州第一任知府,率领专家组去专项治理,顺便把崔家这些年贪墨的庄园土地都拍卖了。

端王平定渤海叛乱的消息传回京都那一天,韩瑶光正裹着竹叶和姚二丫赶制出来的鸭绒衣在太清宫道学院考道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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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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