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多年的小屋,因为多了两个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一下子温暖了许多。
葛薇浓进来之后,四个人都躲进了有房檐的一侧破草席上。
皑皑大雪透过无顶的那一侧漫天卷地落在身边,积起厚厚一层,不时还飘过来几片。让人莫名觉得,能有一处可以暂时躲避起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穆雪衣窝在周枕月的怀里,被寒风吹得咳嗽了几声。
周枕月拖过背包,从里面拽出一条采买回来的厚毯子,盖在穆雪衣身上。
“……本来是想救人的,但是山壁塌得太突然,铲雪车也熄火了。我们怕再遇到雪崩,只能往开阔一点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遇见了这个破房子,想着好歹有四面墙,比外面空雪地安全一些,所以进来躲着,看看能不能等到救援。”
林可妮和葛薇浓温声细语地解释。
解释完,林可妮偷偷看了一眼抱着穆雪衣的陌生女人,小声问葛薇浓:“葛小姐,那位小姐,是木耳小姐的……?”
葛薇浓冷冷地看着周枕月,一言不发。
她作为穆国丞手下的人,对待周氏总裁,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
周枕月也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的目光,悠悠回看过去。
“阿浓,是不是想着,怎么给穆国丞告状?”周枕月瞥着葛薇浓,似笑非笑。
葛薇浓神情一僵,声调不自觉都扬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周枕月揉了揉太阳穴,叹气,“好歹是一起躲过雪崩的人了,我都不居高临下地叫你葛助理,跟着雪衣叫你一声阿浓,很过分么?”
葛薇浓冷笑:“周董事长,我想,穆氏和周氏还没有友善到需要虚与委蛇的地步吧?”
穆雪衣皱起眉,出声警告:
“阿浓。”
葛薇浓看向穆雪衣,肃声说:“二小姐,我是您的下属,但我也要劝您一句,穆总对您寄予了不一般的厚望,您要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再在私底下做这种出格的事。许多东西已经在您唾手可得的地方了,您真的不该为了一时的放纵丢掉大好的未来,要是穆总晓得您还和周家人有联系,您知道后果有多么……”
穆雪衣颇为头疼地闭上眼,敷衍道:
“啧,知道了知道了,好啰嗦啊你。”
葛薇浓噎住:“我……”
她平时一个礼拜都说不了这么多话,好不容易开口说这么多,居然还被穆雪衣说啰嗦??
穆雪衣闭着眼轻笑,“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挺感动的,阿浓。你肯站在我的角度劝导我,说明……你多少还是向着我的。”
葛薇浓低着头,沉默半晌,才极轻地吐出三个字:
“我没有。”
“咳……”穆雪衣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也不再和葛薇浓争辩,把身上的毯子给周枕月那边盖了一些,“阿月,你也盖一点。”
“我穿得很厚,不冷。”
周枕月握住穆雪衣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可才握上去,心里就一惊,穆雪衣的手太凉了,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周枕月:“你手怎么这么冰?”
穆雪衣把手缩了回去,“没……”
周枕月的手向前一探,紧紧地攥住穆雪衣的手腕。
穆雪衣转着手腕,还想挣脱。
但周枕月攥得非比寻常的紧。
周枕月用另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羽绒服的拉链。
拉链打开的一瞬间,带着体温的热气散出,溢在穆雪衣的耳畔,暖得她耳尖发红。
拉开了拉链后,周枕月便拉着穆雪衣的手伸进自己的羽绒服里,让她用自己的体温取暖。
掌心贴着对方腰侧温暖柔软的白毛衣,穆雪衣冻僵了的手忍不住蜷起,前三指揪住了毛衣的衣摆。
周枕月接着拉着起自己的羽绒服衣襟,把穆雪衣大半身体都裹进来。
穆雪衣本不想这样,可是一接近周枕月的体温,她就控制不住哆嗦着使劲收紧手臂,抱紧对方的腰,恨不得整个人连着腿都钻到周枕月的羽绒服里去。
一个冰疙瘩往自己怀里钻,冷风还顺着衣领缝隙往皮肤上灌,周枕月的神经本能告诉她,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她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
可是她只是抱穆雪衣更紧。
穆雪衣越冰。
她就抱得越用力。
天色渐晚,温度越来越低,暴雪却不见小。
只不过两三个小时,她们旁边的积雪就已经有膝盖那么厚了。
她们需要休息,也需要进食。
但很明显,在这棚不庇雪的破屋,她们能保证今晚不冻死都不错了。想往第二天挨,可能性基本为零。
不知什么时候,穆雪衣睡了过去,瘦瘦弱弱的一个人,被厚重的衣服和毯子裹在中间,看上去像是被布料给淹了似的。
周枕月小心地松开她,起身,拉好羽绒服的拉链,紧绷的一口气这才缓缓舒出。
葛薇浓原本缩在墙角闭着眼,听到动静后敏锐地睁开眼。
她不出声,只默默盯着周枕月,看她要做什么。
周枕月蹲在她带来的大背包面前,在里面翻找着。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取出一把军用铲,在手上掂了掂,起身,淌着雪向屋外走去。
葛薇浓见周枕月出去,也站了起来,想跟上去看看。
在她身边休息的林可妮被惊醒,下意识抓住了葛薇浓的袖子。
“葛小姐,你要……”
葛薇浓那张冰山脸又红了红,耐心地小声解释:
“我就出去看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因为葛薇浓帮忙解过围,所以在这样的险境中,林可妮本能地想去依靠她。
等反应过来时,林可妮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忙撒开了葛薇浓的袖子,说:“没事,葛小姐你去吧。”
葛薇浓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和穆雪衣说“嗯”的时候,从来没有“嗯”得这么温顺。
葛薇浓也淌着雪出了门。门外一片白茫茫,能见度又低,她戴上护目镜,眯着眼找了又找,才看见远远的那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那边是一小片树林,早就只剩干枯的树枝了,雪一盖,连树的品种都辨别不出来。
葛薇浓慢慢走近过去。
在离周枕月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她就已经看出周枕月在做什么了。
周枕月在……
砍树。
军用铲虽然有刀的功能,但想要拿这么个东西来砍树,确实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周枕月弯着腰,紧握手中的军用铲,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砍在枯树枝最薄弱的连接点上。她也没剩多少体力了,喘气声非常重,手都在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拼命地砍树。
葛薇浓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走上前去。
“周董事长……”
周枕月踉跄了一下,回过头,眼底满是倦色。
“是你……我就知道,我能吵醒的,也只有你了。”
葛薇浓:“……你在收集树枝?”
“嗯。”周枕月转过身,继续用军铲去砍树,“今晚雪不会停,搜救队也不一定找得到我们。我们必须得生一堆火,不然入夜以后,不冻死,也要冻到截肢。”
葛薇浓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去,示意周枕月把军铲给她。
“给我吧,我来。”
周枕月也不逞能,把铲子递了过去,膝盖一弯,疲倦地坐在了地上。因为今天接连不断的过度活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已经产生了抽痛。
她看着葛薇浓利落地砍树,不禁一笑。
“雪衣说得没错,其实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葛薇浓瞥她一眼,见她已经那个样子,也不再开口驳斥。
“……”又铲断一根树枝,扔到周枕月已经堆起的树枝堆上,她声音很轻,“你这么金贵的身份,明知道坐上那辆铲雪车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跟着过来?”
周枕月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积雪,淡淡一笑。
“我没什么金贵的,尤其是在雪衣面前,更谈不上金贵两个字。她是我爱的人,她有了危险,我当然要找到她,保护她。”
葛薇浓继续砍木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句:“为了个没血缘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不是傻子么。”
周枕月唇边的笑意渐深,看着葛薇浓,“我很好奇,你有爱过谁么?”
葛薇浓态度依旧疏离:“周董事长,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熟到可以聊这种话题。”
周枕月叹了口气,“你跟以前的我,真的很像。”
葛薇浓:“……”
周枕月看向远处的破屋,喃喃:“等你遇到了那个能激起你满腔热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今天做的一切了。”
葛薇浓嗤笑:“我以为只有未成年的学生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像您这样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成熟企业家,还说什么爱不爱情的,您都不怕别人笑话您?”
周枕月并不计较,只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问问你,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葛薇浓瞥了周枕月一眼,嗓音冷冰冰的。
“爱情就是把一个聪明人变成您这样,不顾羞耻不顾尴尬地和人谈论‘爱情’两个字。”
大雪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
周枕月在雪中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抬起眼,看着空中的雪,语气和缓。
“真正的爱情,是让你打心底里明白,与人谈论‘爱情’两个字,并不羞耻,也不尴尬。”
“就和吃饭喝水一样。”
“你不会因为喜欢吃一道菜就觉得羞愧,更不会因为和人提起自己喜欢吃的这道菜,觉得难堪。”
葛薇浓砍树枝的动作一顿,睫毛颤了颤。
周枕月:“你觉得我这样的成熟企业家不该太过看重爱情,也是正常的。毕竟,曾经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可雪衣追我的时候,和我说过这么一番话。”
周枕月唇角轻弯,笑得极浅。
“她说——”
“‘阿月,商业,法律,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啊。’”
作者有话要说:【“商业,法律,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from彼得·威尔】
其实雪衣也算是周总生命里的一道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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