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服务员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倒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穆雪衣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哈哈哈……好了,小李,我们在开玩笑呢,别当真别当真。”
服务员怔怔的:“啊?”
穆雪衣向她介绍周枕月:“这不是我姐姐,这是我女朋友。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怀孕,刚刚就是逗你玩。”
服务员回过神,气呼呼地说:“穆小姐,你怎么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周枕月翻着菜单,似是随口一问:
“她以前还开过什么玩笑?”
服务员:“就以前有一次啊,穆小姐吃完饭,和我讨价还价半天,说她特别可怜,腿断了,手指断了,还有抑郁症,非要我给她打五折。我都心软了,寻思,干脆我请她吃这一顿好了。我钱都掏出来了,结果她说,是和我开玩笑呢!她可有钱了,根本就不差这一顿饭!”
周枕月听到“抑郁”两个字时看向穆雪衣。
穆雪衣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异样。
“这么久远的事你还记这么清,”穆雪衣浅浅一笑,轻略地带过了这个话题,“点单吧。一份白酒蛤蜊意大利面,一份黑松露牛排,两份奶油蘑菇汤。”
服务员显然也是对穆雪衣又气又喜欢,上一秒还在控诉她,下一秒就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你送一份餐前面包。”
穆雪衣笑着点头:“好啊,谢谢你。”
穆雪衣表现得非常自然。
太自然了。
周枕月眨了眨眼,看向窗外,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餐前面包很快就端上来了。
穆雪衣拿起餐刀,给掰开的面包里涂黄油。
周枕月不说话,她也保持沉默。
刚回来的时候,她是打算主动和周枕月说过去一年的那些事的。
但当时周枕月的一句“你不该卖惨”,把她所有的话都捂了回去。
她的心态其实很豁达。她不会把苦难憋在心里,玩感动自己的戏码。
她觉得,任何事情,不论好坏,她的另一半都有知情的权力。
但如果这种“知情权”变成了对方眼中的一个“卖惨方式”,那么,她或许就不该再开口了。
事情变了质,就会失去原本的意义。
顺其自然吧。
周枕月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
只要她们能这么融洽地待在一起,那些往事知不知道的,也就不必偏执了。
穆雪衣涂好一个面包,递给周枕月。
周枕月没有接,而是微微前倾,说:
“喂我。”
穆雪衣笑了笑,“周大总裁有手有脚的,还要别人喂你吃东西。还好小艾不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认识我们的人,不然给人看到了,周大总裁的冷面精英人设不就全崩了?”
她嘴上这么说,手还是很轻柔地把面包递到了周枕月嘴边,小心地喂她吃。
周枕月咬下一口面包,细细咀嚼。
咽下之后,她才开口:“就是因为这里没人认识我,才叫你喂。”
穆雪衣:“原来你也怕丢面子。”
周枕月:“我当然怕丢面子。”
穆雪衣:“那在我面前,你就不怕丢面子了?”
周枕月:“‘里子’都被你看完了,‘面子’还重要么?”
穆雪衣呀了一声,“我没听错吧,月姐姐在和我开颜色腔?”
周枕月泰然自若,“清者见清,浊者见浊。”
两份奶油蘑菇汤端上来了。
等服务员摆好盘子,转身走远了,穆雪衣才不慌不忙地接话:
“讲道理,你把我的‘里子’看完了才差不多。你的‘里子’,我可是一点都没来得及探索呢。”
周枕月拿汤匙舀了小半勺奶油蘑菇汤,很文雅地尝了一小口。
“……今晚就让你探索。”
她极轻地说。
穆雪衣才喝进去的一口汤呛在了喉咙里。
“咳……”
果然。
闷着骚,可比明着骚吓人多了。
吃过了饭,两个人又在附近闲逛了一圈,小卖部里买了些零食。又逛去稍远一些的菜市,买了些别人挑剩下的菜和肉,给明天的伙食做准备。
因为菜市确实比较远,穆雪衣问这边的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
她还是不会骑没有辅轮的自行车,于是,她就坐在后座上,抱着周枕月的腰,看着周枕月慢而稳地蹬踏板。
自行车把上的铃铛时间久了,就算不按它,路稍微颠簸一点,它的内部零件也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这段路有些不平,虽然周枕月已经骑得很慢了,但整个车连着人还是在起起伏伏。
铃铛也一直在响。
铛啷啷——
铛啷啷——
穆雪衣似乎看到了她和周枕月的晚年生活。
有一套普通平凡的小房子。
闲了去喜欢的餐厅吃饭。
吃完饭,就骑着一辆有一点旧的自行车,去采购明天要吃的菜和肉。
脑子里只想着:
明天该做什么菜呀?
屋子里有一点脏,一会儿回去,得要一起打扫卫生才行啊。
今天的天气好,晚上应该能看见星星。
她们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上,一边回忆有趣的往事,一边像小孩儿一样数着那些怎么数也数不完的星星。
这五天……
要是可以像一辈子那么长,就好了。
“吱呀”一声,她们已经回到了小院,周枕月停下自行车,回过头温声说:
“你去开门。”
穆雪衣恋恋不舍地松开周枕月的腰,下了车,拿出钥匙。
周枕月很体贴地问:“光线暗,看得清么?”
穆雪衣弯下腰,眯着眼盯锁孔,“……好像有点黑。”
周枕月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着地,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
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地把光打在锁眼那里。
有了光,穆雪衣开锁就顺利很多了。
回到家,她们把吃的放进冰箱,大概收拾了一下屋里和院子里的灰尘,再去铺晚上要睡的床单被褥。
整理里屋时,周枕月看见角落里放着一只上了锁的大箱子。
又大又重,古朴的棕褐色,面上落了一层薄灰。锁上的钥匙孔很小,看样子,能开这把锁的钥匙并不在穆雪衣给自己的那串备用钥匙中。
周枕月随口问了一句:“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穆雪衣很随意地答:“一些生活上的散碎东西,回岸阳前拾掇屋子,把那些乱七八糟不好收的都放在了一起。”
周枕月又看了两眼那箱子。
看上去……确实就是个普通储物箱。
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抛在了脑后。
一通忙下来,已经快要到了十点。
路上赶了一天半,下午又买菜买了,都有些累。
两个人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深夜寂静,清风微凉。
风一吹来,就拂动满架花藤绿叶,发出扑簌的悦耳声音。
秋千椅子是有靠背的,周枕月懒懒地斜靠着,胳膊搭在靠背后面。穆雪衣躺在她的肩上,窝在她的怀里。
一条毯子盖着她们的大腿,不至于着了凉。
“……其实这个地方已经很偏了,但东面有一座青木山,比这里还要偏。在那座山上,有一个手艺很好的木匠师傅。偶然一次,我去山里闲逛,碰见他在院子门口洗他雕好的木具,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他做木活儿做得顶好。”
穆雪衣慢慢地说着回忆里那些事。
“然后我就问他:秋千可以做么?他说:可以呀。于是我在他那里定做了咱们现在正坐着的这个秋千架。做好以后,让阿浓领了好几个搬家师傅,费好大的功夫才从山里搬出来。”
“当时是我亲自画的图纸,这秋千上的所有雕纹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秋千。我买下这个房子,大部分原因也都是想要留下这个秋千。就算以后没什么时间来了,也是真的舍不得。”
周枕月嗯了一声,“这个秋千确实很漂亮。”
穆雪衣看着天上的星星,唇角一直微微笑着。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把你带过来,我们一起坐着,摇啊摇,摇啊摇……”
周枕月轻笑。
“摇一摇就让你这么开心?”
穆雪衣闭了闭眼,忽然问:“哎,你白天说的那件事,还作不作数啊?”
周枕月:“什么事?”
穆雪衣把脸在周枕月胸口蹭了蹭,压低了声音。
“你说,今晚可以让我……探索一下……”
周枕月抚上穆雪衣的侧脸,轻轻捏了捏。
“我说的话,当然都作数。”
她搂住穆雪衣的肩,想要起身。
“那我们进屋去。”
可她才直起一点腰,就被穆雪衣按了回去。
“干嘛要进屋?”低哑的声音,随着风,流入耳畔,“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坐在这个会摇一摇的秋千上,会这么开心么?”
周枕月怔了怔,眉眼很快柔软下来,小声问:
“你想在秋千上?”
穆雪衣没有回答。
她直接拉开了周枕月的睡袍,俯首下去。
周枕月扶住她的胳膊,毫不反抗,任由对方尝试着攻城略地,予求予取。
才开始一点点,穆雪衣却突然停住了。
她仰起头,眼底湿漉漉的,欲言又止。
半晌,她还是问了出来:
“这五天之后,你会后悔吗?”
周枕月抿着嘴唇淡淡地笑。
她抱住穆雪衣,在她耳边,轻柔地一字一句说:
“……小丫头,别想太多了。”
穆雪衣被周枕月抱着,望着蔷薇藤上那朵将开未开的花苞,晃了晃神。
棕色的瞳仁仿佛晚霞里的夕阳。
即将要在一天之中唯一有机会日月同天的那点时间里,看见她的月亮。
她闭上眼。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人身体的每一寸。
温热而水润的嘴唇。
冰冷细腻的触感。
她吻过她,抃风舞润般。
燕子在风中飞翔,神鸟在大雨中起舞。
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
越来越重的喘息,“嘎吱嘎吱”不停摇晃着的秋千。
周枕月咬着自己的手背,只觉得满天星河都在翻滚扭曲。
她像是躺在一片单薄的孤舟上。
随着海浪,摇摆,起伏,产生了眩晕的错觉。
慢慢的,慢慢的。
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了大海。
海的深处,有海妖在空灵地歌唱。
宛转而悠扬。
穿过层层水波,将最玄妙惑人的一段回忆缝入她的记忆。
船会触礁,人会迷失。
冰山会碎裂,鱼群会疯狂。
曲调的律动,随着海浪的摇晃,高低迎合。
晃得越高。
律动就越深入人心。
越来越深……
越来……越深……
恍惚中,周枕月模模糊糊地想:
幸好。
幸好雪衣买下了这个房子。
留下了这架秋千。
幸好……
幸好她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评论区依旧掉落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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