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越极抵达那一日,信都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雨水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袍,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到地上,晕染出一小片血色的痕迹。
“陛下,可要先在皇庄里休息片刻?”银翼不露痕迹的看了眼地上那一小片血水,担心的问道。
“嗯。”越极只淡淡嗯了一声,调转马头往皇庄的方向去了。如今他这模样,怕是不好去见她。
一早收到消息的皇庄上下立马忙碌了起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接连不断的送进了那间寝室,又有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小厮端了出来。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指不定以为里面有产妇在生孩子呢。
陵游和银翼小心地帮着越极除去衣物,看到他身上那些过了将近三四天仍然如同新伤,丝毫没有愈合的伤口,也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哪怕他们见惯了血腥场面,自己也受过重伤,可看到皇帝身上的这些伤口,还是不自觉将自己代入进去,觉得疼痛异常。
这也怪不得,陛下抵达信都的消息,要暂时瞒着宫里。
雪白的里衣此时早已变成一件血衣,陵游只庆幸衣服没有和血痂粘到伤口上弄不下来。他小心地帮着脱下这件里衣,而后和银翼一同拿了用开水煮过的巾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皇帝身上的血迹。
哪怕受了这样重的伤,伤口又一直无法愈合往外渗着血,但越极的面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显得更白了几分,就连唇色也是淡淡的白。
皇帝这一身的伤皮开肉绽看着触目惊心,但偏偏又没到需要缝合的地步,陵游如今也只能像往常那样,把伤口清理干净,而后撒上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
暗一也早早到来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显然是有些震惊的,他知道陛下此行危险,却没想到会一波三折中途遇险不说,才养好的身体又成了这副病歪歪的模样。
“皇后和太子如今可好?”越极任由陵游和银翼帮自己换药,自个儿巍然不动站在那里。
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些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的伤口,任谁见了,都要赞上一声好身材。
“太子一切都好,只是皇后殿下,最近身体一直有些虚弱,天天都在服用补血益气的药物。”其实皇后身体虚弱到连小太子都抱不起来,每日需要大量时间卧床静养的事,本来暗一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想过要传信给他的,可却被皇后察觉并阻止。
皇后当时说陛下刚经历了殷城之事,无需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扰陛下,而且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没有多大用处;暗一当时一想,觉得确实如此,便也将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如今看陛下这状态,或许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皇后身体虚弱,太医怎么说?”越极微微侧眸看向暗一,他当时知道那是夙夙的心头血后,便让还在路上的仲晖行即刻返回信都为夙夙问诊调理身体,怎的到了如今也是没效果吗?
“太医看过了,也开了方子,说皇后殿下如今这状态,需要静心调养一个月才能好。”
然而朝堂之事皇后不能不管,心思各异的大臣需要拿捏,虞家出现冒充老定侯亲子的事也要处理,还有北疆动态也得时时盯着,这些事都压在她身上,根本就没法安心养病,故而直到现在,身体一直不见好转。
听到这里,越极一把扯过一旁的衣物自己穿了起来:“即刻回宫。”
要是先前他还想着以最佳状态去见妻儿,这会儿这些虚的都顾不上了,只想赶紧去见她,看看她是否安好,而后让她安心养身体。
陵游还在上药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已经开始穿衣服的陛下,默默摇了摇头。病人不听医嘱,这可怎么办?
此时在宫里,虞愿手中拿着一包种子,轻轻捏了捏,又打开看了看,这才将目光投在小白蛇身上:“小白蛇,这息怨花,种在殷城真的可以平息亡魂怨气,防止阴暗戾气滋生吗?”
前两日小白蛇听说了殷城发生的事以后,就给她找来了这包种子,说是息怨花的种子,可以种在那座死城,可以指引弥留在那里的亡魂去它们该去的地方,不至于因为枉死的怨气变成恶鬼。
小白蛇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它给的东西,还能有假吗?只要把这包种子随意撒在殷城里,种子很快就能生根发芽,开出一簇又一簇雪白的息怨花,慢慢的化解那些死于瘟疫的臣民怨气。
否则,那样一座城,里面的将近五千人在短短几日内就全部死于非命,死后烈火焚身,讲究入土为安的人连具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也无人祭拜,那怨气和怒气聚集到一处可是很可怕的。
先不说有没有人敢搬去殷城居住,就算有,也会很快死于非命;长久下去,那里就会变成真正的死城。
“好,既然是真的,那我这就让人把种子带去殷城。”知道殷城覆灭后,虞愿就从观云山等道观请了无数道人出发前往那里,想着以诵经祈福的方式,安抚亡魂;如今有了小白蛇给的息怨花加持,想必事情也会更顺利些。
说完这件事,虞愿缓缓站起身,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外面细如牛毛的蒙蒙小雨,自言自语道:“到如今,也不知道限之到了哪里。”
小白蛇在她身后甩了甩尾巴,又吐了吐蛇信子,没告诉她男主人已经到信都了。它都已经闻到男主人的味道了,但这味道里又夹杂着很浓的血腥味,想必也是带了重伤的。
男主人到了却不让女主人知道,那么定然是不想让她看到如今这狼狈模样的,它就不要说破,给这俩人添乱了。
它还是去玩越祚宝宝好了,那小家伙最近刚刚学会自己翻身,每次它一尾巴把他扒拉着平躺下,他都会吭哧吭哧地自己再次翻身趴到床上,可有趣了。
小白蛇何事离开的虞愿并未在意,她在窗前站了一小会儿,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要不是身后照双扶着,险些就倒在地上。
“殿下,今日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您要不歇会儿?”这几日的照双等人也是对皇后的身体操碎了心,这会儿见她眼看着又开始虚弱到站不住了,赶紧劝了起来。
“也好。”虞愿点点头,用手轻轻抚着额角,由照双扶着躺到了上床上:“若有什么事,直接叫醒我就是。”说完这句,她的头一沾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