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格灵把庄宏的手机递给林志兵,让他交给律师。林志兵十分不解地问:“证据是你拿到的,干嘛要交给那些律师?这个功劳可不能让给他们。”
“庄宏的事情是因我而起。今天找到了证据,庄宏的老婆也答应出庭做证,姚宇蓝应该可以获得减刑,我也心安一点了。至于他行贿官员的那些罪名,与我无关,我管不到也不想管。”
“以前佩服老板,现在我只佩服你。妹子,你是怎么让庄宏的老婆开口的?”
林志兵确实佩服格灵,从她决定一个人闯大风公司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胆子够大,做事周密,灵活应变。庄宏被打这件事,更见她的推理不逊色经验丰富的侦探。
“你是大兵,只有我佩服你的份。这么香甜的话,对我不大受用。”格灵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想到这两天就要拿出三十万给庄宏的老婆,这些钱只能找姚宇蓝要了。万一姚宇蓝拿不出来或不肯出,自己就成了背信弃义的人了。说不准庄宏的老婆会反悔,甚至做出极端的事情。想到这些,她就开心不起来。
“姚宇蓝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天他爸爸去看过他。只见他父母,其他人都不愿意见。”
“哦,连思宁也不愿意见?难道是觉得没脸见人?”
“老板是多么骄傲的人,碰到这种事,心里肯定落差很大。这次他把所有罪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而且不上诉,不请律师辩护。我觉得他这次很不正常,你认为呢?”
“他有正常的时候吗?从认识他开始,我就觉得这个人不正常,像疯子,变......”格灵不想背地里揭人的短,无奈地笑了笑说,“并且我觉得跟他相处久了,自己也越来越向钱看了,世俗气很重。你刚才问我怎么让庄宏老婆开的口?用钱交换的。我答应她这两天给她三十万。”
“三十万?”林志兵张着大嘴半天没合上,好半天才接下话,“三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去哪里弄这些钱?”
“我就说嘛,跟姚宇蓝什么都学不到,花钱的精髓倒学会了。哎,问题是他有钱,我没有。大哥,你帮我想想办法。”
林志兵听了哑然失笑,想了想说:“我若说了,你又要怪我出馊主意。”
“你没说,我怎么知道。什么主意?”格灵突然想到好几天没去学校上课了,赶紧打开包翻看日历。
“去找老板,卖个乖,钱就来了。”林志兵知道老板喜欢格灵,奈何格灵没那个意思。
“果然是馊主意。你现在天天要为老板娘,老爷子开车,别让人抓你小辫子。今天就当玩笑话过了。”
格灵瞪了他一眼,继续翻看日历。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明天还要去找姚宇蓝,看来这个星期都无法上课了。如果教授知道她最近的所为,一定会非常生气,骂她不思进取,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一大堆。她拿笔在下周一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大圈,标注“上课”,又把明天到周末这几天要做的事情罗列出来。完了又在上面写下:这件事完成后,要认真的上课!认真的练舞!认真的练琴!毕业论文尽快完成!
第二天,格灵叫上白英一起去看守所看望姚宇蓝。
没想到姚宇蓝不愿意见她们。三十万没着落,这可怎么办?老天爷你可不要跟我格灵开这种要人命的玩笑。格灵在派出所后院的一棵广玉兰树下来回地走着,心里着急起来。昨天林志兵说姚宇蓝不愿意见其他人的时候,她还没放在心上。姚宇蓝好面子,不愿意见其他人可以理解,连她也不见,实在让她内心有些不平衡,之前他可是像牛身上的蜱子怎么都赶不走。
“不行,我一定要见他。”说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为了钱,也顾不上矜持不矜持了。走到看管所工作员的面前。她那六亲不认的脑袋又开始蹦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来。什么姚宇蓝现在一无所有,失去人生自由,一定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不想活了。
“他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了,现在他正处在生命的危险关口。警察同志,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开导他要振作起来,有了希望,未来还是光明的。”
管教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听了点点头,又重新问她和姚宇蓝是什么关系。格灵想了想,老婆或女朋友不能瞎说,随便编一个吧。原想用逗逗打亲情牌的,她就说自己是姚宇蓝前妻的妹妹。
“我是他的小姨子。他的女儿逗逗很想念爸爸,这个可怜的娃娃,出生没了妈,现在爸爸又被关起来。她才五岁,天天哭着要找爸爸,麻烦您让我带几句话给他吧。至少为了女儿,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果然,她话刚说完,管教就拿着钥匙,带她进去。望着制服的背影,格灵一阵汗颜,心里不停地抱歉。都怪姚宇蓝不识好歹,大老远来看他,还不肯出来见面。
“这次见完面,给我钱。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你也甭想见我。”格灵生了气,心里又暗骂了一次,“死家伙,蠢驴。”
她没想到管教会带自己到里面的监闭室,一眼看见姚宇蓝直挺挺地躺在一张铁床上,腿太长,半截搭在床外面,双臂蜷曲垫着头,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一看就知道情绪不大好。
“从昨晚就没有吃饭,不肯说话。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好好开导他。”说完,管教关上门走了。
自己瞎编的话,难道姚宇蓝真的看不开,不想活了。格灵急忙走上前,叫了声:“姚宇蓝。”
姚宇蓝反应有些迟钝,好半天才收回目光,侧过头打量面前的人,看见格灵,嘴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慢慢地坐起来,打量了一下自己,又低下头去。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
格灵见他像蔫了的茄子,说话有气无力,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尖踢在他刚伸到地面的双腿上,姚宇蓝皱了下眉头,也没生气,淡淡地说:“这里有监控,不要让管教看见你对犯人施暴,等下也出不去。”
“你为什么不吃饭,想饿死是不是?”格灵也后悔刚才的冲动,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面对这个人就好像整个人要爆炸。
“没胃口就不吃了,我有喝水的,饿不死。”姚宇蓝揉了一下小腿肚,站起身去倒水喝。
“地下井水还挺好喝的,可惜没杯子请你喝水。”
“我已经找到殴打庄宏的凶手了,是徐晓枫干的。到时庄宏的老婆会出庭做证,你会减刑的。林大哥说你爸爸那边也请了律师团为你辩护,我相信......”
格灵担心在里面不能呆太久,正事要先解决。
“我爸去找过你了吗?”
姚宇蓝似乎对减刑不关心,这让格灵十分失望和沮丧,难道一个人对生活失去信念就什么都不重要,无所谓了?
“没有,他来找我做什么?我又帮不上忙。”
“没......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姚宇蓝端着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倚着方桌斜站着,见格灵欲言又止,便笑了起来。
“你有事来找我的是吧?我还能帮你什么呢。”说完叹了一口气。
“庄宏的老婆愿意出来做证,这两天我要拿出三十万给她。”
“格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我的财产全被没收了?三十万,对我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姚宇蓝的表情也有些吃惊,不相信格灵会用金钱去买通证人。在法律上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不要像我一样做傻事,回学校静下心学习,其他事情不要去过问。”
格灵一下傻眼了,确实她早该想到这一点。这下完了,钱拿不出来了,她也要成为背信弃义的不耻之人。
“你回去跟庄宏的老婆说没钱,也不要出来做证人了。我也不要减刑和辩护律师。”
格灵瞪大眼睛看着表情淡定的姚宇蓝,大概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脸涨得通红,双眼紧跟着红了一圈,垂下眼帘,用力吸了几下鼻翼,眼泪还是没忍住,刷刷的落下来了。
“林大哥已经把庄宏的手机交给律师了,你说交出去的证据能收回吗?我已经用庄宏两个孩子成长和我一辈子幸福的名义起誓,一定会在这两天把钱凑齐给孩子的母亲。这种起誓的话可以不算数吗?姚宇蓝,我们相识一场,到底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啊?”
姚宇蓝转了几下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然后大步地走过去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以后有困难去找雨柔,她会帮你。”说着又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很快松开手。
“乖,不哭了。回去吧,房间里有点潮湿,空气不是很好。下次如果你有来,帮我带几本书,消磨时间。”姚宇蓝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眼神温和了许多,划过的指尖留下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格灵红着脸低下头,不敢抬头看他,有点心烦意乱。
“你想看什么书?”
“你平时看的书,随便拿两本就好了。”姚宇蓝不敢留她太久,怕自己再冲动,转身去开门。
“下次还敢让我吃闭门羹吗?”
“不敢了。”
格灵走出房间,回头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些不舍。以前两人见面很容易,他车子一开就来了,拦不住,撵不走。现在要见一面,还要申请,担心这担心那。
“我跟工作员说我是你前妻的妹妹,你的女儿逗逗很想你。为了她,你要好好活下去。”
姚宇蓝的脸上绽出了久违的笑意,如吹开了阴霾的湖面,眼帘下浮动着一层层温柔的涟漪。
“灵,像你想象力这么丰富的人就应该去学表演。我会想逗逗,也会......想你的,天天,无时无刻。”
跟说话无遮无拦的人在一起,脸皮确实要厚一点,不然扛不住。格灵回头一拳轻轻地砸在他的臂膀上,笑着嗔道:“去你的,再坏也没你坏......一定要好好吃饭,下次我给你带些吃的来。”
管教走过来,也没说什么,想必已经在监控里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走到一条仅有几米长的楼道的时候,他还是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和姚宇蓝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连她自己也搞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