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了。
领证结婚,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云月自个儿说得轻巧,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而对面的男人眼底情绪讳莫如深,难以捉摸,她细致地吃完最后一口早餐,发现他在看她的时候,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嗯。”他应一声后,起身过去,在她左侧停留,然后抬手,碰了下她的耳垂。
因为没有镜子,云月刚才戴的耳饰位置有一点歪。
他指腹温热,隔着薄茧,云月静静感受着外来的体温,她左侧和他的衣服发生了摩擦接触,这种感觉让人微妙,有些退却,可比起昨晚更亲密的接吻距离,这又不算什么。
“好了。”晏千指尖拨正完柔软耳垂上的饰品,嗓音清淡,“走吧。”
云月一脸疑惑:“?”
他漫不经心地,“不是说要今天领证的吗?”
“……”
“现在过去,民政局刚好上班。”
“……”
她是疑惑民政局上班时间吗?
她分明是在纳闷——就这样……同意了?
已经做好打持久战或者随时放弃准备的云月难掩眼底的诧异,对方好似已经看透,没有催促,女孩子化妆打扮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云月以平常速度去收拾自己,时间紧急,来不及换衣服,昨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护士换下来之后就挂在衣架上,她一样一样地取下,怀里抱的衣服有些多了,一个洁白色乳罩什么时候落下的都没注意到。
等她发现的时候,无意间同沙发上候着她的晏千撞上视线。
女孩子爱美,内搭的衣物都要漂漂亮亮的,还带着蕾丝,很容易辨认出来。
目光交织的两秒后,晏千一句话没说,去了外边的阳台。
云月捂着额头,换衣服都有些力不从心,摸摸微烫的脸颊,想不来那么多。
她今日份妆容偏甜美系,粉棕眼影,鼻尖上还撒着些许洒红,看上去就像是日本电影里,一个迎雪走来,冻得脸颊鼻头红红的清纯女学生。
像是特意为展现他送的耳钉,一侧的头发被别到耳后。
是个有心计的小漂亮。
看到她的时候,晏千目光停留不移,“先去你那里拿证件。”
“好。”
她点头,乖巧跟在他身后。
一晚上的时间,局面就翻转了吗。
云月慢慢地走着,低声发问:“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突然同意和我结婚。”
之前,不是觉得她在开玩笑就是当没听见。
因为……昨晚那个吻吗。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晏千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不会去想如何回答,所以听到之后只是短暂思考一会儿。
没有原因。
非说有的话,那就是看到昨晚她那副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这样一个愚蠢,不懂照顾自己的人,以后该怎么生存。
然而说出口的回答,就有些敷衍了。
他回头,反问她:“不是你说的吗?”
云月一愣:“我?”
“和你结婚,就没人催我婚了。”
……
一切都按照事情的最好方向发展,合理合据,只是云月仍然有些恍惚,到目的地也没缓和过来。
晏千以为她烧没有退完,试了下,和早餐前一样正常,出于不放心,跟着她一起来到出租房。
云月这些年过得拮据,国内国外都是老旧的房子,现在住的这一个还算不错了,是老赵帮忙找的,之前在韩国的时候,卧室比洗手间还小,窗户晾了几十年风霜,一到夏天就有数不清的蚊虫。
她自己没有窘迫过,惟独带这位晏家二公子来住处,仿佛最隐蔽的地方被勘察,感到丝丝尴尬,低声提醒他慢点走,免得被低矮的墙柜撞到头。
地方小,待客之礼,云月没有落下:“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你去拿东西吧。”
“我不记得放哪儿,可能还需要一阵子,麻烦你等等。”
这个租房太小了,是老式单身公寓,能放的东西很少,也没有合适的抽屉,云月从一些瓶瓶罐罐中扒拉开,找到一些盛放东西的盒子,里面还有用来装纳的购物袋……
看她忙不过来,晏千偶尔搭把手,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随便翻翻的话,帮不上什么忙。
满屋子被找过,都没有,云月便去外面看看,这里的客厅和厨房以及餐厅是合为一体的,很小,翻找东西的动静清晰易听。
晏千目光随意,偶然落在她那张矮小的床附近,有个小柜子,似乎还没被她找过。
他蹲下来,顺势拉开看看。
里面是一些药片,维生素,创口贴之类的。
还有一种药。
是助眠用的药,各式各样,不过只剩下空包装,有的还有一两片。
这些药瓶下压着的,正是云月要找的东西。
户口本,户主只有云月一人,名字孤独地躺列。
望着这些东西,晏千眸间愈来愈深。
一会儿,户口本被送到云月眼前。
她属实是找得有些急,长发有些乱,看到他手里的证件,说话也分不清主次,“你找到的吗?在哪找的啊。”
“随便找的。”他没多言,“走吧。”
时间不早。
拿到这边的户口本,还有另一边的。
晏家对于证件的管理比较严格,且有秩序,所以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只看路程和车速,一路颇为顺路,到检查口的时候发生一些意外。
门口的一处停放一辆车,是经常来晏家的那辆,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是慕青椋。
她时不时往别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来这里,能让她等的人除了晏南风,还能有谁?
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云月静静看在眼里,不是不意外,晏南风那样的人,处处周到恨不得顾及全世界的人,有一天会忽视自己的心上人,还让慕青椋这样等着。
本来他们只是擦肩而过,不会有任何的干系,偏偏,慕青椋走过来,把他们的车给拦住了。
仗着自己是晏南风的人,她把晏千当成自家二弟看待,来到车左侧的位置,敲敲窗户,问道:“你最近见过你大哥吗?”
晏千目光平视前方,“没有。”
“他回来了是吗。”慕青椋说,“而且还难得回了一趟晏家,但是我没有见过他。”
“和我有关系?”
“……”慕青椋一愣,“我只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他既然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晏南风平时工作很忙,不工作的时候要么在创作要么在练琴,上回去欧洲演出,足足有大半年没回来,好不容易回国一次,却并没有和慕青椋见面。
这多少让人担忧。
慕青椋更是直接找上家门口了。
可惜据管家透露,晏南风并没有在家,别说她在这里等,她就算进去也找不到他半个人影。
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可她实在找不到联系他的办法。
就算知道自己在晏千这里讨不到喜,也要死乞白赖地一问,这一下没问出结果来,反倒看到他车上副驾驶座位上的人。
竟然是意想不到的人。
“周云月怎么在这里?”慕青椋惊讶而意外,“晏家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你干嘛要把她放在车上……”
进出晏家的人,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但是坐在晏二公子车上的话,谁也没胆子去检查。
晏千压根懒得同她费那么多的口舌功夫,“关你屁事,滚开——”
他这些年大不比从前那样不驯,已然礼貌谦雅很多,少有的不客气也只有对慕青椋这种人了。
而后者不仅没察觉对方的冷漠和不耐烦,更是仗着自己是大嫂的这重身份去阻拦,一边拍打车窗一边想要追究真相。
晏千的车哪会惯着她,三两下右后退,再前进的时候几乎是同她擦肩而过,带来的厉风险些刮破她那身名贵的套装。
车子以超速离开,仿佛试图用风吹散被沾染的晦气似的。
开车的人眉眼流露出些许的戾气,阴郁不散。
云月看在眼里,想着这应该才是他平时待人的模样,他这段时间和她接触的温和,差点让她以为他换了个人。
看他车速那么快,云月轻声安抚:“你不需要被她那种人影响心情。”
“我无所谓。”晏千手搭方向盘,“她烦着你了。”
依然是那副对俗世漫不经心的神色,说出的话也不含过度情愫,可听到人的耳朵里,总有一种莫名且意外的安定。
他是觉得,慕青椋烦到她了吗。
“我也没事。”云月笑笑,“只是好奇她在晏家的权力还挺大的,上次我来的时候被她警告说,只要有她在,晏家禁止我进出。”
“她敢那样说?”
云月点头,为什么不敢呢。
慕青椋敢那么嚣张,自然是仗着晏家宠爱,仗着她是晏家未来的女主人。
从前她就很嚣张。
就连晏老对她也有些客气。
因为,她是晏南风的救命恩人。
她和晏南风是同学,事故没发生前她就是他的迷妹,可惜一直没得到回应,后来一次朋友聚会,去海滩玩耍,意外发生涨潮,晏南风遇难,是她冒死将他从海浪中救回来,从此她便是晏家的恩人。
恩人的要求,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满足,所以她的爱恋自然而然成真,晏南风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只有她一个,以后也会娶她为妻,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所以即使还没嫁进来,她已经行使女主人的权利。
只是。
晏家现在的当家人,并不是晏南风。
云月无意一提,倒是没想到身侧的男人已经有所行动,人继续开车,耳窝里多了副蓝牙耳机,低哑男声隔着无线电波对那端命令的同时,她也清晰地听见他的嗓音。
——“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慕青椋禁止出入晏家。”
晏家的命令,需要重重传达,这个命令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先传达给保卫科。
太子爷的话,手下不敢不从。
这个命令立刻生效,从此以后,慕青椋不可以随意进出晏家。
云月姑且处于诧异中,“你这是做什么……”
晏千也没说是为谁做这种事,轻描淡写,“看到她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