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烟远远看着弟弟偷偷藏在树后颤抖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
她经历太多,痛过太多,她以为,她再也不会疼了,她早就痛麻木了。
可是现在,她还是心痛难忍。
沐秋烟一步步朝时景走去,越靠近他一点,她便觉得脚步越是沉重,仿佛绑着重重的石块。
沐秋烟来到时景面前,她低低唤一声,“阿景。”
她说,“别哭。”
时景眼里血丝一条又一条,全都交缠在一起。他抬头,双目猩红阴鸷,恶狠狠地问,“都是假的,我听错了,什么狗屁胃癌,全是假的,对不对!”
沐秋烟无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默默红了眼。
这么对峙几分钟,时景嘶哑低吼,“你骗我!”
“你说过,你要陪我的,要长长久久地陪我!”
“你的长久,是一年?半年?还是几个月?更甚至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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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烟的心碎了。
她轻声,小心翼翼地说,“阿景,我会变成天上的繁星,到时候,你一抬头便能看到我。”
“这种哄小孩子的招数,你还拿出来骗我!”时景落泪,他哭着问沐秋烟,“姐姐,是阿景还不乖吗?你不要阿景了吗?”
不是的!
沐秋烟疯狂摇头。
不是这样的。
可她要怎么回答呢?必死无疑的她,要怎样才能哄好弟弟?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没用地抬手给阿景擦去脸上的泪珠。
但是,沐秋烟的手还没碰上时景的脸,时景转身跑了。
“阿景——”沐秋烟一怔,转身忍痛去追他,她的身体支撑不了她这样跑,刚跑出后门,便狼狈地摔在地上。
时景头也不回地加快速度。
苏北庭拧紧眉头,拿起钥匙,开车去追他。
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司落,脚步虚浮地去扶沐秋烟,结果她身上没有力气,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她没把沐秋烟扶起来,反而腿一软,摔在地上。
司落是个吵吵别闹闹的性子,她妈总说她虎,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她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她不爱哭,她爱笑爱闹,她以为这是她的本性,原来,她只是没痛苦到如今的地步。
司落跟沐秋烟从幼儿园便认识,一路走到如今,司落甚至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沐秋烟陪她更长久。
她以为,她和她的烟烟,会一直手牵手走到双鬓发白,七老八十的时候坐在太阳椅上,沐浴阳光,做幸福的小老太太。
原来啊,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落落,你别这样,你别吓唬我!”沐秋烟双手捂住司落冰凉的手,她想把司落的手捂暖,可怎么这么难?
司落还是一动不动,两眼空洞地盯着空中的某个点。
沐秋烟总以为世界上最痛不过爱而不得的苦,后来发现,最痛是爱恋那人的折磨。再后来,她又发现,最痛是没了妈妈、没了孩子,没了梦想,重病加身日日难熬。
如今,她才发现,原来还有更痛的事情——让她亲眼看着阿景和落落,她如今最在意的两个人因为她绝症的消息痛不欲生。
沐秋烟太痛太痛,痛到恨不得剜掉一颗心。
她真的知错了,她对陆知宴的爱是原罪,她不爱了,她改正了,老天能不能原谅她、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