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文富武,吴登科家中本就贫困,再加上父子两人习文读书了一辈子,一家人省吃俭用,其生活的困苦程度便不用多说,就差砸锅卖铁了。
吴登科生前是廪生,每月靠着朝廷微薄的补贴,还能勉强过活,如今他遭受流寇迫害,撇下老母与小妹,她们往后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
原本吴登科的死,衙门里是发了些抚恤金的,只是那点钱杯水车薪,置办丧事已经耗去了不少,剩下的尚未捂热,便被赵虎搜刮一空。
这个世界,对于贫苦百姓向来不是很友好。
卢湛是当地最大的布商之子,知县大人又是他的亲舅舅,所以他的知名程度还是挺高的。
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认得他。
这赵虎是个莽汉,自幼父母双亡,没人管教,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而且脾气暴躁,早些年跟着一帮泼皮无赖混日子,为沅南县的一霸。
后来与人起冲突,失手将人打残,在监牢里蹲了两年,出来后由于没什么手艺傍身,难找正经活计。好在有一身腱子肉,一般人都怕他,便只好帮人看场子放贷讨债,以此维持生活。
卢湛是沅南县的上流人物,他自然认识,也不敢开罪,只是因为之前在监牢里受了不少苦,所以对于知县大人自然没什么好感,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而他又是知县大人的外甥,心目中的印象,就更不用多说。
像他们这种人,欺软怕硬,顶多就挑挑软柿子捏,真要碰上个有实力的,还得认怂。
五十两银子对于卢湛来说,九牛一毛,或许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吴母娘俩而言,却等同于是救了她们一家人的性命,卢湛的随意之举,直接就改变了一名闺中少女一生的命运。
当下,娘俩朝着卢湛就要跪下磕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卢湛自然不肯接受,连忙将她们扶起,让一个如此年长的长辈向自己跪拜行礼,他怕折寿。
周围一众乡邻得知了卢湛的身份,此刻不由纷纷围拢上来,大肆赞扬他的善举。
将这娘俩送回了屋中,同时出言安抚了一番,卢湛继而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妥善安置。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生活如何的不如意,总归还是要继续的。
……
一晃数日,卢湛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富家公子真不错啊!
往后倘若都是这种生活,想想倒也不错。
乡试每三年一届,这一次落榜,想要再考就只有等三年之后,而这三年期间,他有很多种选择,既可以继续留在书院进学,也可以回家继承万贯家产,具体该怎么做,全看他自己怎么想。
这段日子,老爹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搭理他,卢湛倒也乐得清闲。
趁此机会,他去过沅南学院,拜见过夫子,以及其他的同窗好友,毕竟以后还得在学院混。
本县的学院私塾不少,但最有名气的还数沅南学院,这是县城几大富商合资创办了一所学府,其中就有卢家的投资。
数十年来,这所学院出过举人,也出过进士,名声一时无两!
当然,跟大启王朝的官制学府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大启王朝最高学府名为太学,位居于京城,能进入到这里面学习的只有两类人。
一种是五品以上官勋贵族的后辈子弟,另一种就是天纵之才,拥有绝顶资质的民间学子。
除了习文,太学中还设有其他科目,比如武学、医卜、星象等等之类,是一所全面型的学府,能从这里面出师的,基本上都是国之栋梁。
近些年来,太学也放宽了政策,各州各郡,若是有优秀的人才,可以通过当地州牧的引荐获取资格,顺利通过太学的考试之后,亦可入内学习。
沅南县每年都会上报,但无一例外,这些学子都被刷了下来。
有人曾经比对过,寒门学子进入太学的概率,大约等同于中状元的几率,虽然不排除有所夸大,但由此也可想而知,是何等的艰难。
九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难得一个艳阳天,并不常见怎么的阳光洒落而下,暖人肺腑。
院子里微风和煦,银杏树落叶缤纷。
卢湛在院中摆了张桌子,桌子上置有文房四宝,他不紧不慢,研墨提笔,一蹴而就。
自从获得了吴登科的文章书法能力,他发现自己的各项水平都达到了大成之境,随手一书便力透纸背,而且字迹刚劲有力,极具有美感。
他在想,若是他以现在这种水准去参加乡试,会不会一举高中。
同时他也在考虑,竹简的奥妙远不止如此,既然可以帮助他人消解执怨,从而获取对方的一项能力,那么无论是文是武,想来都是可行的。
世间大多数人,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些执念怨念,这些天来,卢湛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只是并没有丝毫感觉。
看来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够被记录在《执怨集》上的,至少也要达到它规定的最低品级,方才能够上榜。
“大少爷,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卢湛刚刚放下笔,院门外便忽然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名家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朝他禀告道。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卢湛眉头一蹙,开口发问。
他的院落,一般没有允许,家仆丫鬟们是不会随意入内的,但此刻这名下人却不顾规矩,直接闯了进来,看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是……是四小姐不见了,两位夫人正焦急的不得了,老爷又不在,所以夫人让小的来禀告大少爷,请您过去拿个主意。”
乍闻此言,卢湛不由一惊,来不及过多的思索,当即迈步而出,随同着他迅速来到了正堂。
一路上,他已向这名家仆询问了事情的大体情况,心中也有了个底。
他爹总共取了两任妻子,一房妾室,其中第一任妻子便是他的母亲,只生下他一个儿子。
后来续弦的这位,生了两个儿子,妾室生有一女,至今不过四岁,也就是他口中的四小姐。
据他所说,早上四小姐由乳娘抱着上街玩耍,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待到午饭之时,派人出去寻找,却四下里找不见,向路人询问也都说没见过。
待他们寻到乳娘的家中,发现空无一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回府禀告。
得知爱女失踪,三娘急得当场晕厥,灌了两碗热汤方才幽幽醒转,只是一醒来便吵着要去找女儿,哭得梨花带雨。
卢湛的老爹又恰好今天外出谈生意,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够回来,忽然间发生了这种事情,两个妇道人家都是手无足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至卢湛到来,二人匆匆上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迫不及待的让他拿个主意,无论如何,也得把女儿给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