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半圆形的阳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古堡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现在,就站在那里。
空气潮湿而阴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宁久微站在那里,不知已经过了多久。他手中捧着的咖啡,已经从滚烫变得冰冷。
宽敞的大院里,不断有黑色的轿车无声驶入,开出。
经常有被捆绑的人,从后备箱或者车厢被拖出来,然后向着地窖拖去。
宁久微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在看一部与自己年代久远的电影。
现在,他已经脊背被排除在本姓派势力之外,成了本姓派和长老派之间很暧昧的一支力量。
宁久微的属下因为他的关系,大部分没有受到大清洗的殃及。但是也都被严密监控起来。
很多人对宁久微保持沉默的做法质疑,但是宁久微也只是继续保持沉默而已。
屠杀,正在继续着。
执刀的人,却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唐才回到本宅。唐从一辆悍马里下来,他似乎是无意得抬头看向宁久微房间的阳台,却出乎意料得看到了宁久微。
唐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衣领在一片黑色之中很鲜明。
他那一头长及后背的头发已经被剪掉。
宁久微觉得,这包含着一种寓意。
就好像褪去了原本柔软的伪装,再也没有什么去掩盖他有骨头中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他脸部鲜明的棱角毫无遮蔽得显露出来,让他的脸,更加的成熟而冷厉。
这预示着,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挡他。
这预示着,一把从未出鞘的刀沾上了第一滴血。
这预示着,他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其实,唐早就不再需要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依赖只是宁久微的错觉而已。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交错了一瞬间。
而后唐便转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调转了视线,走进了大宅。
宁久微站在原地,没有动。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来,让宁久微从出神中恢复。
他轻轻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指,拿起造型古典的电话。
“喂。”
“宁。”电话那头,唐低沉的声音传来。
“嗯?”宁久微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
唐沉默了一瞬间。
“不要着凉。”他的声音更加低,带着磁性的感觉,让人觉得像是梦呓。
宁久微回过神时,电话那头已经是一阵阵木然的盲音。
他放下电话。
然后拿起椅背上的羊绒大衣披在身上,转身走向门口,走出昏暗的房间,迈进灯光暧昧的走廊。
宁久微下了楼。楼道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黑衣的保镖。
没有人阻拦宁久微,也没有人对他任何询问。
他畅通无阻得一直到了地窖的门口。
“让我进去。”宁久微裹紧身上的大衣,低低开口。
门口的保镖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这里是非授权人士禁止入内的。但是,唐又吩咐过,任何人不要阻拦宁久微的行动。
“我需要征询一下boss……”保镖拿出电话。
但是这一刻,宁久微已经自己推开门,侧身走了进去。
地窖又阴又冷。宁久微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一个冷颤。
他刚走下楼梯,就听到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从地窖的深处传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宁久微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在他即将转过转角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把他笼罩,一下抓住他的肩膀。
宁久微被那人抓住了手指,一直拖着向后走。
“唐……”
“嘘。”
唐一直拽着宁久微,在所有人不敢直视又偷偷打量的目光下,被推到了起居室里,然后把门关上。
“我不是说了么?不要来地窖。”唐把宁久微按到沙发里,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有一点点的情绪。
宁久微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他开了开口,犹豫了一瞬,才小声说,“我不想被你像一只鸟一样豢养在笼子里……”
唐按着宁久微的手,微微放松了力道。
“你身体好冰。”
“我很冷。”
唐沉默。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轻柔环过宁久微的肩,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我让他们把暖气打开。”
“不用……”
唐撩开宁久微额前的碎发,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病了么?”
宁久微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摇了摇头。
“你的手好暖。”
唐覆在宁久微额头上的手掌,于是,就没有再放下。
“唐。”
“你说,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怎么样呢?”宁久微淡淡得开口,半垂着的眼睛,眼神映着昏黄的灯光,有些恍惚。
“被你一只这样豢养着么?直到你对我彻底厌倦的一天?”
唐察觉到宁久微的反常,眉心微微蹙起。
“宁。你喝酒了?”
“你回答我……”
唐没有说话,却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拥住了他。
“呆在我的身边,一切都有我在。”
唐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带着某种魔力。让人安心。让人就此愿意陷落其中,只愿意相信下去,沉溺在旖旎的梦中,不愿意醒来。
休斯顿,你可以说他是一个成功的人,但是绝对不能说他是一个好人。
因为,他身上不存在丝毫正直的品质。
就如同希特勒曾经说过的:政治就是赌博,诡诈伎俩都可以应用,他的规律是依赌博人的技术,而随时变化的。
休斯顿看来,在黑暗中,他不承认除自己以外的一切法律。
谎言、欺骗更是他惯用的手法。
没有人的嘴是密封的,他乐于用各种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比如,从那个半死不活的拉斯特嘴里,他攫取了关于佩雷拉家族的更多的情报。
其中也有关于宁久微的一些情况。
当然,他还不至于为了进一步削弱佩雷拉家族而将拉斯特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
坏事,必须要在背地里做。
坏事,也必须要做的有水准。
让人能一眼揭穿的坏事,休斯顿,向来不乐意做。
有一种东西,它被叫做命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就会相信谎言。
谎言在黑夜了生灭,我们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
人,从来都没有资格去埋怨命运,因为,一切的因果都是由你自己亲手埋下。
即便是休斯顿,也想不到,自己正在做的一切,正在为自己埋下着怎样的一个未来。
荆棘鸟三十六荆棘开始唱歌
“喂?”
慵懒的男声轻轻响起。
但是随即,他的声音陡然转急,“你……你说什么?!”
佩雷拉本宅的顶层巨大会议室里,教父唐?佩雷拉,与本姓派高层干部正在里面开会。
会议室很暗,每一个与会者的头顶都有一束黄色的定光灯,把他们笼罩在三角形的光芒里。唐坐在长桌的尽头,灯光的笼罩下,他深邃的五官下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没有温暖,只有更加分明的阴鹜。
突然,一个人的发言被门口传来的吵闹声打断。
一声轰响之后,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猛地用力推开,重重向两边撞在墙壁上。
一向平和而优雅的东方人,此刻,全身却笼罩在一片狂躁的气息中。
“唐!快点想想办法!救救她!”
没有任何的铺垫,宁久微急切得切入了正题。
刚才,他接到了自己排在中国保护宁晓琪的保镖的电话。
――宁晓琪,被挟持。对方要求唐放弃对长老派一些人的赶尽杀绝的屠杀活动。
这一次,他们真的押对了砝码。那样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一个女孩,却是这个世界上,宁久微在乎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宁晓琪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这世上他的最后一个亲热而已。他不能忍受一点点的意外发生在她的身上。宁晓琪的意外,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底线,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与会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开始了交头接耳的骚动。
唐的脸色也有一些不明显的变化。
“宁。你冷静一下。”他淡淡开口,语气冰冷,与他方才主持会议的措辞语调没有区别。
宁久微几步走到会议桌前,隔着长长的桌子,盯着唐。
“你知道了?……”宁久微的眼神和语气中透出希望,如同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
本姓派的一位资历很老的家伙――巫诺?佩雷拉开了口,“mr?宁,请不要向boss提出任何无礼的要求。”
巫诺?佩雷拉是唐的伯父,他的语气傲慢而带着淡淡嫌恶的意思。
宁久微突然意识到,唐和佩雷拉本姓派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宁晓琪被劫持的事,他也明白这些贵族们,根本对宁晓琪的生死毫不在意。
“……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宁久微再也无法按捺,针锋相对厉声反驳。
但是,他立刻被巫诺傲慢得措辞打断,“你可以得到现在的一切地位、财富、声望,都应该感激佩雷拉家族。你应该对佩雷拉家族,对教父心存感恩,而不是贪婪得要求更多。”
“地位财富声望?”宁久微冷笑,“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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