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满月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也跟着回头望过去。
此时恰逢金色的阳光照进门口，一个男人穿着深蓝色的长款大衣，从阳光里缓缓走过来。
阳光包裹着他的身躯，他幽暗深邃的眼睛里都落满了星辰的光芒。
慕岚？
江满月的脸色奇怪，顾绮罗却盯着他笑了，“慕岚，你来得正及时，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在满月身上安了追踪器，否则我们怎么一提到你，你就出现了呢？”
慕岚微微一笑，抬脚走进来，“你们在聊我什么？也让我听听。”
顾绮罗心直口快，“当然是说你和满月的……”
忽然，顾绮罗手臂被人捏了一把，她皱眉，看向罪魁祸首的江满月。
眼神很无辜，仿佛在说你干什么掐我？
江满月心里紧张，不理顾绮罗的神色，风轻云淡的转移了话题，“师姐，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和慕岚去给你买。”
顾绮罗手臂吃痛，她撇撇嘴，“师妹啊，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你师姐我现在不饿啊。”
江满月真怕顾绮罗大咧咧的说出要她和慕岚结婚的事情，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觉得这样贸然谈及结婚的话题，很突兀。
还没到那个时候，她暂时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
结婚，是万万不能的。
“瞎说。”江满月看了她一眼，“你早上醒来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怎么会不饿，我和慕岚去给你买吃的。”
不给顾绮罗说话的机会，江满月就起身走向慕岚那边。
“我不会英文，你陪我一起去。”她笑靥如花的道。
慕岚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江满月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他很有兴致的问她，“陪你去买早餐，有什么好处吗？”
顾绮罗抛给慕岚一个赞赏的眼神，真有种啊，这么上道。
江满月哑然失笑，“好啊，阿年你也学坏了啊，和我师姐一样欺负我了？”
她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下意识的扯开话题，不想去正面理解一些东西。
一声阿年，让慕岚缴械投降，摸了摸她的发顶。
“谁敢欺负你？”他的声音很低。
江满月神色一僵，脸微微发红，有些尴尬有些紧张。
顾绮罗在一边夸张的说：“你们还给我买什么早饭，不用买了，这么一碗狗粮已经要撑死我了！你们是要开屠狗大会吗？”
江满月真想冲过去把顾绮罗的嘴巴缝上啊。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她知道顾绮罗想要撮合她和慕岚，可是这种感情的事情，真的是急不来的啊。
虽然她对慕岚是有点感觉，可是结婚，真的太早了。
“顾绮罗，你在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饿死你啊！”江满月吓得愈发的紧张，说话也是底气不足。
顾绮罗气得心肝疼，顺手就是一个枕头丢过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敢这么对你嫂子我，你是不是不想要嫁妆了？那我要让你哥哥把你留在家里一辈子，让你做个老姑娘，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顾绮罗装得很是心痛。
江满月连忙避开枕头，慌乱之下，步伐一乱，她就撞到了慕岚的怀中。
“嫂子，你好毒啊！”江满月单手撑在慕岚胸膛，一边和顾绮罗说话，“不嫁人就不嫁，你和我哥哥是要养我一辈子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做灯泡，我也愿意啊。”
顾绮罗不说话了，笑得脸上都出了皱纹。
她甩手又是一个枕头丢过去。
江满月一把拉住慕岚的手，带着他闪出病房。
枕头就那样撞在门板上，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
一场调笑的打打闹闹之后，顾绮罗心底的沉重并没有放松许多，笑容凝固在脸上，她难受的按住胸口那个地步。
疼。
真的好疼。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医生虽然竭力开导她，可她了解自己的身体。
江满月小心翼翼的维护，她更是看在心里。
江云谦的誓死保护，江满月陪伴，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值了。
没什么不值得的，能够遇见他们兄妹，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幸运。
不管是什么病，她坚信自己都可以支撑下去的。
只是她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有资格知道。
不管她得了什么病，她都会和江云谦一起走下去。
两人一路走到今天，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没有理由退缩。
顾绮罗按响了床头的铃，叫来了医生。
医生起先是不愿意告诉她的，只是让她好好调养身体，放松心情。
顾绮罗是个死性子，不知道原因誓不罢休。
医生从没见过这么执着的病人，最后只能说：“顾小姐，你患的是子宫癌……”
子宫癌？
顾绮罗的心跳忽然停止，她看着医生，脑海有些空白，嘴里发苦得厉害。
全身的冷汗，在一瞬间迸出后背，她几乎不能喘息了。
“子宫癌？”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得的是子宫癌？
有事的人是她，而不是云谦，这挺好的。
不就是……子宫癌吗。
只要江云谦平安无事，她得什么病，她都无所谓的。
反正她都是贱命一条。
除了他，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
医生安慰她，“你不要太过于悲观，现在发现得早，只要切除子宫，以后长期修养，还是有治愈——”
顾绮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蓦地瞪大眼，全身都开始发抖。
“你说……什么？切除子宫？！”她经不住这剧烈的刺激，手背上的针管被她拔掉，单手支撑着床板，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是不是听错了？
子宫癌为什么要切除子宫？怎么会……怎么能切除子宫？
“是，切除子宫是最保守的办法，一旦晚期……”医生苦口婆心的劝她。
顾绮罗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手背被针扎过的地方，一点点的冒出血珠。
就像她的心脏，被冰冷锋利的斧头劈开，血肉模糊。
她苍白着脸，声音很低，很低。
“是不是……切除子宫，我这辈子……”她的身体都在抖，眼泪扑簌扑簌的从眼眶里落下来，沿着削瘦的脸坠落，“都不会做妈妈了？”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变调得厉害，沙哑到令人心痛。
医生沉重的点头。
此后，顾绮罗倏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一秒钟都像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
她快要在这种沉默的窒息里死去，化作腐烂的树叶。
她要活着，就要切除子宫？所以代价是……她这辈子都会没有自己的孩子？
她听得很清楚，此时除了流泪，她整个人都是很冷静的，平静到可怕那种木然和空洞。
她做不成妈妈。
她生不了宝宝，她不能给她最爱的人生孩子。
她是残缺的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怀了霍之洲的孩子，她不想生下他，她故意流产。
所以，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
是那个孩子在报复她吗？
她不要那个孩子，所以她的惩罚就是从今以后她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喜欢孩子，她何尝不喜欢？可她不能生下霍之洲的孩子，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想要生的孩子，从头到尾就是和云谦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共同进退，风雨同舟。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骤然跌落冰冷的深渊。
她要活，就不能有孩子。
她的五脏六腑都好疼，哪怕呼吸都是屏住的，可细碎的撕裂痛楚依旧在细胞里蔓延扩散。
她又冷，又痛，神思麻木。
许久，顾绮罗才说出一句话，“如果……我不做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