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喊叫显然被不远处正在寻他们的人听见了,徐皎在小溪边翘首以盼了一会儿,就见着一行人从林间转悠出来,朝她这边大步而来。
而为首那人,大步流星,面上少了惯常的温润,却是让此时的徐皎一见,便是欢喜非常。
“二哥哥!”一声好不热切的呼唤,徐皎拔腿迎了上去,一个激动,手里一松,捧着的水和叶子都啪嗒一声落了地,很快就没进了泥地里,徐皎也顾不得看上一眼,就是忙慌慌往前走去。
她身后,赫连恕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在望见这一幕时,又是黑了黑,目光落在她丢弃在地上,盛水的那片叶子,双眸陡然暗沉。
那头景钦也瞧见了徐皎,脚下几乎是生了风,飞也似的奔了过来。
“阿皎,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儿吧?”到得近前,他一双手便是抬起,扣住了徐皎的双肩,一双眸子则是焦灼又关切地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徐皎却是被吓蒙了,她可从未见过自家这位二哥哥如此热情的模样。
何况,见他一双眼睛充血,眼下黑影重重,就连一贯白净的脸居然也是冒起了点点青茬,一夜之间好似就沧桑了许多。
徐皎心里略有所动,笑容带了两分不自在,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儿!二哥哥莫不是找了我一整夜?”
“这不是应该的吗?不过能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能放心了!”景钦长松了一口气,从徐皎不太自在的笑容中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好似烫到了一般,倏地松开了徐皎的双肩,往身后撤了一步,更是咳咳了一声。
徐皎纳罕地望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根,是了,自家这位二哥哥可是真正的君子,男女有别,即便是兄妹,也得保持距离啊!
“真的没事儿吗?”景钦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皎笑应一句,“真的没事儿!”
“你没事儿我可有事儿!”一道冷嗓骤然从头顶传来。
徐皎轻轻“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某人来,蓦地抬起头来,直接撞进一双明显写着不悦的冷沉双目。
景钦也是抬起头来,望着坡上只穿一身单衣的赫连恕,眉心就是皱了起来。
赫连恕恍若未觉,目光冷凛地从景钦身上滑过,落在徐皎面上,居高临下地将她望着,淡淡道,“郡主,你怎么好将你的救命恩人晾在一边?我伤口又疼了,怕是站不住,快些来扶我!”
徐皎听他说伤口又疼了,又看他蹙着眉心,当下也没有多想,忙不迭地就是往上爬去,伸手就熟练且自然地扶住了赫连恕。
景钦眉心皱得死紧,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想到背后那些人的脸色。
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扶在一处,徐皎的裙子少了半截,赫连恕的外袍不见了,只穿了一身单衣,两人又是失踪一夜后,再一起出现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夜,还衣衫不整,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
景钦的脸色彻底冷沉下来,与赫连恕对视之间,恍若有刀光剑影闪掠……
回到猎宫,徐皎被景钦差人送回了灵泉殿,刚进门,负雪和红缨俩就是急忙迎了出来。
“郡主,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婢子了。”负雪拉住她的手就忍不住哽咽,她本是冷若冰霜的性子,不知是不是在人前为了符合一个侍婢的身份,特意放软了性子的缘故,这性子居然也好像真柔软了许多,居然还哭起鼻子来了。
不过,可以想见她们定是吓坏了,负雪就不说了,红缨也是克制冷凝的性子,她有长公主撑腰,也不必刻意去迎合谁,人前人后自来一个模样,此刻见着徐皎,也是微微红了眼眶。
徐皎心里动容,此刻却委实没有闲情与她们多说,扯了扯嘴角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心吧!只是我得换身衣裳收拾收拾,还得去陛下那儿一趟。”
回来了自然要去圣驾前给个交代的,负雪忙拭了拭眼角道,“婢子这就去给郡主准备热水。”
“婢子去找身衣裳。”红缨亦是忙道。
等到一切准备停当,徐皎身子浸入热水之中,觉着浑身舒爽地长舒一口气时,她才生出满腔劫后余生的真实感来。
负雪瞧着徐皎身上那些擦伤,却是皱紧了眉。
“没事儿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一会儿洗好后重新消毒上药就是了,只是我之前那瓶伤药没有了,你一会儿悄悄去寻苏勒,让他再给一瓶儿。”
赫连都督家的家传金疮药,既然这么好的效果,不用白不用。
负雪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却悄悄抹了泪。
徐皎大抵能猜到她此时的心路历程,无非是心疼、自责之类的,哪怕这事儿明明怪不着她。
徐皎吃不消这个,略一思忖,问起了一事儿,转移了负雪的注意力,而且,这事儿也确实是她想知道的。
“对了!浣花厅那头如何?两位县主可都平安归来了?五娘伤得厉害吗?”
负雪的手却因她这一问,蓦地撞到了桶沿,手里拽着的栉巾一松,就落进了桶里。
徐皎蹙眉望过来,她神色一紧,一边去捞栉巾,一边忙道,“婢子一时走神,还望郡主恕罪。”
“到底怎么了?”徐皎却因她这番表现,心底陡然一阵发凉,促声问道,“可是阿菀和五娘……”
“寿康县主是咱们家二郎君亲自送回来的。受了些惊吓,又淋了雨,她本就大病初愈,回来后却非要等着郡主的消息,连身上的湿衣都不肯去换下,夜里就病倒了,发起热来。不过皇后娘娘那里遣了太医去照看,又灌了汤药。清早,婢子遣人去瞧过,说是烧已经退了,可见好转,郡主放心。”
王菀自来娇弱,倒是可以想见。
“那五娘呢?”徐皎又追问道,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将负雪紧紧盯住。
负雪却是垂下眼,不自觉地闪躲着徐皎的视线。
“回话!”徐皎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面色发白,嗓音却是掷地有声。
负雪一咬牙道,“郡主节哀,寿安县主……已是没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滑过耳畔,徐皎耳中却是嗡嗡作响,身形一软就是蓦地往水里栽去。
“郡主!”负雪一直注意着她,见状忙惊呼一声,伸手将她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