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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能抓到的只你一个(1 / 1)

一顿饭吃的那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宴罢,负雪给几人奉了消食解酒的茶水,便是识相地退了下去,留几个人自在说话。

龙大夫喝了一口热茶,长叹一声“痛快!”

“草原上这茶可也是金贵物了吧?也是托了二位小友的福,老夫这才能喝一口这价比黄金的东西!也算奢侈了一把!”

徐皎听着却是笑了,“龙大夫说哪里话?您不远千里,舟车劳顿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北都城,还不都是为了情义?就冲着这个,往后在北都城,您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我说,我都给您送,这茶您要当饭吃都可,管够!”

“哈哈哈!”龙大夫又是大笑了两声,对着墨啜赫道,“你这媳妇儿说话爽气,对老夫的胃口!也是你有福气!”

墨啜赫转头望着身畔的人,眼眸深深,嘴角轻牵,“是啊!确实是我的福气。”

徐皎与他相视一笑,心中微微一甜。

再转头看向龙大夫时,这才正色道,“对了,龙大夫!刚才没有来得及问你,凤安……如今局势到底如何了?”

说到这个,龙大夫面上笑容微敛,这才叹道,“说起来,自郡主离开凤安之后,整个大魏的形势就变了。卢西节度使本是毛遂自荐自请去平定叛乱,谁知却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他家二郎新娶的夫人竟是平南王府的长宁郡主,而长宁郡主则向他诉说了自家的冤情。说是平南王府是被冤枉的,是当今陛下为了永绝后顾之忧,故意构陷。还拿出了一封先帝的遗诏用以佐证,那遗诏上说,若是当今陛下不仁,平南王可持此诏废之,另从诸王或是宗亲中择选才德兼备者即位……总之大概就是这样,那遗诏确定是真的,李节度使便怒了,发了一封讨伐檄文,便和南边儿的叛贼一块儿反了!”

这些事情,徐皎虽然人在北羯,却也听说过,大魏如今已是彻底乱了。只是自从大魏乱起来开始,她这里的消息就慢了许多,也不那么详尽了。

徐皎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啜赫,笑着问道,“我记得我离开时,卢西节度使的夫人……就是惠明公主,还有李家五郎都还在凤安呢,有他们在,李节度使总是投鼠忌器的吧?难怪都这么几个月了,战事仍在胶着。”

“老夫也是听的坊间传闻。李家反水,让陛下震怒,立时便下令捉拿李家在凤安的家眷,谁知,那个时候才知道,看似平静的李府早已是人去楼空,惠明公主早就带着李五郎逃了。”

“大魏朝廷虽是尸位素餐,腐败不堪,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的军队据天险而守,将叛军挡在了吴江南岸,老夫离开凤安时,叛军暂且还未能攻过来,不过我离开凤安也好些时日了,情势有没有变化就不知道了。”

“那不知道龙大夫有没有听说什么关于长公主的事儿?”徐皎心中自始至终惦念着长公主,可长公主的意思却是她既出了凤安,便不要再挂心凤安,乃至她的事儿,是以便是掐断了与徐皎所有的联系。

“长公主……长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自然是在宫里,老夫这样的人哪儿能知道她的消息?”

也就是说坊间并无有关长公主的传闻,那这么说,应该是好事儿,徐皎悄悄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的事儿没有听说,不过景家……”龙大夫却是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位郡主出自景府,可才开了个头,却觉得后颈陡然一凉,抬眼就见对面墨啜赫冷着双眸,却悄悄在与他目光相触时,不动声色给他使了眼色,龙大夫微微愣住。

那头,徐皎听他提起景府,已是惊抬起双目,心底腾绕起不安的阴云,却见他半晌没有言语,忙追问道,“龙大夫,你说景府怎么了?”

“哦,景府……”龙大夫骤然醒过神来,抬手一摸鼻头道,“老夫是说你们景府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之前那个李府不是有个外侄女,好像是博陵崔氏的,与你们景府大郎君定了亲吗?惠明公主走后,陛下倒没有对那崔四娘子如何,可众人都以为趋利避害,这门亲事定是作罢了,谁知道你们景家竟是没有二话,仍认着这门亲事,三书六礼一样不落地过着,我离开凤安时,已是定下了婚期,听说就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后!”

徐皎没想到是这事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笑道,“原也该如此,若什么事儿都只讲个趋利避害,这世道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何况,这崔四娘子可是我大哥哥自己看中的,只怕是做梦都想娶回家呢!”

墨啜赫没有言语,目光深深且幽静地将她望着,好似在无声诉说他也是做梦都想将她娶回家呢。

徐皎弯唇而笑,心里却微微有些酸涩,至少景家对待崔文茵比起对待母亲,要多了两分情义。她既为崔文茵高兴,想到赵夫人,却不由得为她委屈和心酸。她垂下眼去,刚好没有瞧见墨啜赫与龙大夫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各自沉默着转开。

接风宴后,墨啜赫与徐皎两人手拉着手在夜色中散步消食,紧扣的双手许是因这离别在即,舍不得有一刻的松开。

徐皎倚在他肩头,抬起另一只手探向夜空道,“北都城的夜空是真的比凤安城美很多,繁星满天,这星空近得好似伸手就能掬一把星光似的。”徐皎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力行,果真伸手一抓,紧紧握住,好似当真掬了一把星光似的。

墨啜赫没有说话,只是自始至终凝望着她,目光安静而专注,透着淡淡的无奈与宠溺,“抓到了吗?”

徐皎放开手,叹了一声,“星光啊,哪儿能被我一个凡人抓到?”回过头却是定定将他望着,“我能抓到的只有你一个!只你一个,也就足够了!”一边说着,还一边真将他紧紧抓住,一只手不够就两只手一起。

头顶漫天的星光好似一瞬都投射到了墨啜赫的双眸中,他倾身上前,轻轻吻上她……

良久,才粗喘着气松开她,将她揉进怀里,哑声道,“真是舍不得将你送出去。备嫁做什么?你分明已是我的妻!”

难得听他埋怨,徐皎低低笑了两声,抬起手将他的下巴一抬,霸道地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道,“我不在这几日你可要乖乖的,每日都得想我。”

墨啜赫望着她,点了点头,虽是面无表情,却也格外认真。

徐皎很是满意,凑上前赏了他一个响吻,真真响亮的一声“啵”。

两人直待到夜深,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第二日天明,墨啜赫亲自带人将徐皎送出王庭,直送到北都城中,苏农部的大宅,亲手将人交到了苏农拓手中,才打道而回。

来之前,徐皎其实心中不无惴惴。谁知,苏农拓这回对她,却与之前在凤安时截然不同,虽然不可能真如亲生父女那般亲密,却也是将可以做的,都做得周全了。徐皎也不知道墨啜赫到底给了他什么条件,竟让他能做到这般地步。

徐皎环顾着这间专程给她备的闺房,房内的摆设,给她成亲时要用的那些东西,嫁妆……哪怕这些东西里,九成怕都是墨啜赫给她备的,但苏农拓的这个情她还是不得不记下。

是不是真的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好似换了一件又一件的马甲,只是开启的人生到底是开挂,还是异常的坎坷?

躺在香软的被褥间,徐皎却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早前在凤安忠勇侯府,就因为阿恕不在了,她对那里就全然没了归属感,遑论是这里了。叹了一声,也不知他给她下了什么蛊,她如今是当真离不开他了呀!好在,这备嫁的日子也不长,北羯的婚礼筹备起来,比大魏要简单许多,也就几日,他们又能光明正大,日日在一处了。

“娘子!”正在这时,红缨却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徐皎因为完全醒着,倒也半点儿没有被吓到,抬起一双清亮的眼朝她一瞥,红缨就是会意地上前来,凑到徐皎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徐皎眼底暗光微闪,道一声“知道了,只要是郎君安排的,应该自有他的用意,咱们就不用管了。”

红缨点了点头,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徐皎望着窗外不明的夜色,眼神却是渐渐沉寂,墨啜赫为何会在她身边派了那么多暗中护卫的人手?是不放心苏农部,还是在担心其他?

不过,这几日却是在这样的担心中,平安地度过了,倒显得这担心,和墨啜赫那重重的守卫显得杞人忧天起来。

转眼就到了他们的婚期。虽然北羯建了国,也搬进了北都城,可婚俗却还保持着一贯的传统,尤其是特勤成婚,更是如此。按理,徐皎应该从苏农部出嫁,送嫁队伍穿过草原,到达牙帐才行婚仪。

可墨啜赫却说那样路途太过遥远,加上之前操办古丽可敦的丧仪,往年天气暖和后,就会离开北都城,到草原上去的惯例也因而推迟,倒还不如直接推迟到他的婚仪之后。

而这婚仪就在北都城外举行,为了迎合古制,苏农部也扎了毡帐,王庭那头也布置了牙帐,只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就是大大缩短了,从苏农部的毡帐到牙帐,不过两个时辰的距离。

苏农部送嫁的队伍清晨就出发了,一路伴随着祝福吉祥的歌声,踏着乐声,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微风、花香和阳光的伴随中,缓缓行过广袤的草原。

入目的蓝天、云彩,还有漫无边际的草原,好似在那乐曲与歌声中都变得可爱了,徐皎坐在摇晃的马车里,伴随着那歌声,也是心情欢快地哼着歌——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哦!不!是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一双脚伴随着频率左点右晃的,好不欢快。与她一起坐在马车里的负雪和文桃两人对望一眼,心想道,娘子还真是高兴呢!嫁第二回了,又是在这好似比起凤安,无拘无束了不知多少倍的草原上,更是快乐得毫无保留了。

“还有多久才到啊?”徐皎坐得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

负雪笑应道,“说是两个时辰的路程,如今才过半,郡主再忍耐一会儿!”

那模样分明是在调侃她急不可耐呢,徐皎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就是急不可耐怎么了?掐指一算,都好几日没见阿恕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一算的话,都多长时间不见了,她能不急吗?相思难耐啊!

徐皎又伸了个懒腰,可这懒腰刚伸到一半,马车突然就是一震,停了下来。外间随之传来阵阵喧嚷之声,紧接着就是层出不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纷至沓来,送嫁的苏农部勇士在高声喊叫着什么,转瞬就被马匹的嘶鸣掩盖了。

铮铮的刀剑出鞘声盈了满耳,过后便是短兵交接之声,马车内,负雪和文桃两人都是肃然了神色,将随身的兵刃抽出,横卧在了手中。

徐皎听着那阵阵打杀之声,却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就好似头顶上悬着一把刀,终于落下来了似的。

外间的打斗声却渐渐平息下来,马车内主仆几人对望一眼,文桃就要悄悄挑开车帘往外看去。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车门被人从外用蛮力打开,一个高挺的身影裹挟着草原上的风与沙,以及入夏后白日里的热气逆光而来。

雄鹰般锐利的眸衬着刀裁般的眉峰,因为冷漠而紧抿的唇线,与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一处。他身上绣着苍鹰图腾的大袍下摆在风中猎猎,肩头上,银制的狼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苍穹,还有广袤无边的草原,面前的男人手中倒提着尚在滴血的腰刀,落在徐皎眼里,却并不觉得有半分的惧怕,反而恍若神祇一般,只差踏着七彩祥云了。

徐皎弯唇而笑,负雪和文桃两人长松了一口气,同时将手里的兵刃收起,弓身朝来人行了礼,便是识相地退了出去。

车门关上,车厢内的光线静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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