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愚蠢是一种病,在刘卫民看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既然是蓟镇军将,自然是不可能越过杨镐、刘养直接与余丛升接触的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余丛升的管家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显然只是一种应付推辞而已。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马云鹏竟然看不出来,反正刘卫民是不知道他如何做到了锦衣卫百户的,或许也是世袭的吧。
刘卫民丢下自己两个跟班直接去找余家小胖子玩去了,多次前来余家对余家人也比较熟悉,尽管他很不想承认最抠门的葛朗台,可除了他,余家几乎就是一群只知道吃老本的废物,与一些废物低声下气说着谄媚话语,他情愿去讨好余家小胖子,至少孩子就本就应该哄着的。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刘卫民与余小胖子玩着五子棋时,马云鹏犹豫着走了进来,看着一大一小正激烈厮杀,眼神复杂。
“你……怎么知道的?”
一大一小两人撅着屁股,头对头正在早已模糊的画格上你来我往,谁也没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马云鹏。
“小公子,你真的厉害啊,小将是不成了,地盘都被小公子抢占完了,小将只能等死啊!”
“再……再来一局吧,其实……其实你也很厉害的。”
余小胖子狠狠抹了把鼻涕,唯恐刘卫民输得太惨不和他玩了。
“那……那就再来一局,不过……小公子稍微也给小将留些面皮,把小将杀得片甲不留,那得多惨啊!”
“嗯嗯……俺记着了。”
余小胖子忙把一堆石子收回自己地盘,刘卫民则不急不缓一一将小木枝摆好。
“小公子,这个屋子里,谁说话最管用啊?”
“刘三哥哥不是说过吗?俺是小公子,刘三哥哥得听俺的,刘三哥哥难道忘了吗?”
“小公子不说,俺刘三还真的差点忘了呢,如果……如果他……不想让俺陪小公子玩棋,那可怎么办啊?”
刘卫民指着马云鹏随意说了句,余小胖子立即急眼了,这还没玩够呢,在家里他是幼子不假,可不是嫡子,地位是真心不高的,也没人愿意陪他一个小屁孩玩,自从见了刘卫民这才有个玩伴,一听竟然有人不希望刘三哥哥陪他玩了,抬头看着马云鹏的神色也不悦恼怒起来,只不过没敢出言训斥而已。
刘卫民则笑道:“小公子最大,小将就是听了他的混账话语,也不会不陪小公子玩的,谁让小公子比小将厉害呢!”
余小胖子一听陪他玩,小脑袋连点,终于大方一次,让刘卫民先走一步,一开始马云鹏很是疑惑一大一小对话,更是恼怒他的无视,可到了最后才惊觉自己的愚蠢。
“啪啪……”
“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了你!”
听到突然插入的话语,小胖子也没了小公子风度,吓得像是犯了多大的错似的躲在刘卫民身后,双手更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撒手。
拍了拍手上泥土,刘卫民起身行礼道:“以为大人会令老管家随意招呼一声,没想到大人竟然亲自过来,还望大人不怪小将太过孟浪。”
余丛升不由一笑,进了屋内随意拉过把椅子坐下,又指了指身边,见他坐下,这才笑道:“早就听闻你在营里养了不少娃娃,自己吃的跟猪食一般,却让娃娃们每日一个鸡子,如此喜欢娃娃,帮老夫教导教导小十,如何?”
刘卫民低头看向余小胖,见他也抬头望向自己,不由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小公子天资聪颖,何先生学问在咱辽阳也算是头一号,哪里会轮得到小将教授小公子。”
“再说……就算小将万分心肯,大人心下也是不愿的,有些事情……小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小子倒是个精明人,就是可惜了……”余丛升摇头叹息。
刘卫民自嘲一笑,摇头甩去脑中杂念,将自己拿来的一些纸张摊开,正是辽阳城防御图,是他这些日专门为辽阳城设计的。
见他拿出几张图纸,余丛升神色瞬间郑重了起来,马云鹏也十分好奇上前凑了凑,余丛升眉头一抬,终究也没有多言。
“大人请看,小将以为时间太短,我军如今仅三营兵马,按照传统做法,小将也无法将辽阳城打造成坚不可摧城池,而且就算小将有足够时间,有足够人手,大人也无法从朝廷那里得到足够营建城池的钱粮,所以……”
刘卫民站起身,手指着辽阳城各处城门,说道:“小将会在各处城门内,用巨木打造成简易瓮城,此瓮城是为了防止敌人破开城门后,将敌人围杀在城门处,因为是木头制成,我军民可以通过缝隙,或火炮,或火铳,或弓箭射杀敌人,可以从城头向下射杀。不仅仅如此,还有就是阻拦城内奸细趁乱夺取城门,有此等瓮城,就算有奸细也很难连续惊动两处城门而不自知,如果真的如此……大人也只能认命了。”
余丛升早已站起身细细看着刘卫民手指比划着各处城门,听着他的话语,神色更加郑重。
“除此之外,小将在城内门将设一木制门闸,也就是说,无论是外敌,还是内奸,想要杀进来,或者杀出去,都需要毁掉三处防御,这会给敌人造成极为惨重损失。”
刘卫民将这张图放到一边,余小胖子欠着脚想要去看,却被老余冷冷瞪了一眼。
第二张图铺开,刘卫民指着用十余根巨木作为支撑,上面是一个木头房子,房子下面的地面却是一个凸起的龟壳。
“这是辽阳城外守卫堡垒,屋子里的军卒主要是射杀攻城攀城的军卒,辅助城墙上军卒攻击城外之敌,下面的土堡也是,土堡是封闭式,所有土堡军卒、补给,或是受伤之人全靠上面的屋子提动绳索上下。”
“上有木屋射杀,下有土堡攻敌,最大限度阻止敌人靠近城池,所有的城外守卫堡垒皆用巨木与城墙相连,以便于来往沟通,随时调整防御重心。”
说完这些,还未等他人来得及回过神,刘卫民又摊开第三张图。
“城外之敌太多,或是守卫堡垒损失殆尽,敌人就可能攀爬上了城池,但是攀爬城池不似平地来往纵横,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难以应付的敌人,所以……”
“城墙上再立一八尺之墙,因此墙在女墙之五尺处,人亦难以纵越八尺之墙,空间之狭小难以承太多之人,且皆集于五尺之地,我军,或城中之民可躲于此墙之后,以短矛从墙上之孔洞刺杀登城之敌。”
刘卫民再次拿出第四张图纸,说道:“其实这张算是城外防御的一种,是于城外立巨木,看起来更像是孩童玩闹之秋千,以绳索,以人力拉动撞击攀城之敌,破坏敌人的爬梯,减少城上守军的压力。”
余丛升痴痴呆呆看着刘卫民,就是马云鹏也很难想象这是眼前整日没正行的混蛋想出来的,就算他再如何不懂,他也知道一旦这些全建成,敌人要攻下如此之城究竟又要死伤多少人,或许这样的城墙根本就不可能攻破的吧?
刘卫民为了辽阳城防御也算是费尽了心血,萨尔浒一旦战败,整个辽东明军必然士气全无,野战是不可能获胜了,也只有凭借城池或许能守住辽地,只要沈阳、辽阳还在,尽管努尔哈赤胜了又如何,大局战略上努尔哈赤依然没能扭转困局,为此,刘卫民不介意打造一个防御怪物来。
“小子,你必须要给老子将这个……这个……这些全部!全部都给老子弄出来!”
“要人,老子给你人,要钱粮,老子给你钱粮!”
“老子只要……它!”
余丛升眼睛都红了,怒吼声把刘卫民下了一跳,心下狂喜脸上却极为严肃,抱拳道:“末将必竭心尽力,必为大人建造天下最强防御坚城!”
“好好……哈哈……”
余丛升拍着刘卫民肩膀狂笑不已,自从听了眼前小子对萨尔浒战局分析后,他就整日整日无法安睡,可见了这些图纸后,时时悬挂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消失不见了,如此之城,谁又能破之?
谁能?
惊喜之下的余丛升没有令刘卫民失望,抠门的葛朗台甚至没等朝廷送来粮饷,自己亲自令人从自己库里拿出一万两送到刘卫民手里,一再嘱咐他尽快动手建城。
大获全胜,刘卫民仅仅去了一趟辽阳城,竟然从抠门的葛朗台那里拉回万两银钱,他的成功让三千将士欢呼不断,这一切都看在马云鹏眼里,看着欢呼不断的军卒,耳听着军中流传刘卫民如何给余总兵灌迷魂药的谣传,突然间他有些替那人感到可悲、不值,甚至觉得,那小子或许才是真的可怜人……
天色尚未完全黑暗,小豆芽就来禀告,说是五名锦衣卫离开了军营不知所踪,没有太多话语,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小豆芽无声无息出了帐篷守在帐外。
锦衣卫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刘卫民对此不闻不问,自这些人来到身边,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全在北京城那为至高无上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刘卫民没有反感这种监视,甚至他还极为享受,除了自己那个时代的任何物品无法给他看外,他就是完完全全赤裸在那位眼前,希望得到更多支持,希望能够为大明多余存些国运,多保存些元气。
或许正是他的态度挽救了他的性命,也挽救了大明国运,只是刘卫民无法看到而已。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