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知道她想说什么,知道她又在担忧着什么,对此却有些不可置否,摇头说道:“皇后想多了,大兄是不会阻止朝廷在江南造船的,觉华岛可以有码头栈台,确实不适合造船。”
范贵妃怀抱着儿子,突然说道:“朝廷在江南造船,所需银钱又该当如何?这要不小一笔银钱呢!”
看着一干女人看着自己,朱由校突然看向不远处弓着身子的师明,笑道:“师明,你觉得当如何?”
师明哪里会想到皇帝会突然问他,脑门顿时冒出汗珠来,弓着身子说道:“回陛下,登莱船厂……登莱船厂之初是……是驸马爷预付的定金,老奴以为……驸马爷开海走商赚了不少银钱,而驸马爷如今所造船只皆是五千料之上的远洋战船,所走皆是万里外美洲,南洋走商民船几乎不怎么建造,所以……老奴以为……江南商贾、驸马爷应该愿意支付银钱预购走商民船。”
朱由校微笑点头,随手摆了摆,师明忙弓身退回角落。
“皇后今日不提船厂,朕估摸着一两年内,大兄也是要在江南另立一船厂的,毕竟大兄也需要民船,朕的船厂就让大兄掏钱吧!”
“呵呵……”
一想到刘大驸马的郁闷,朱由校就不由咧嘴一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登莱船厂本就是专门为建造战船远洋创立的,自己战船还不够使用呢,怎么可能转而制造商船,朝廷就算没有花花肠子,刘卫民也打算在广州、福建等地另开造船厂,至于江浙,他是不会开造船厂的,只会与安南、苏禄一般弄几个修船厂,这还没等他动手呢,朝廷就盯上了他的盘子。
过年时,官衙需要锁衙休假,皇帝就算想要再建船厂也不可能,也正如他猜测,大年初二,小三就被刘大驸马赶出了府邸,随同的还有两三千宗室族人和三千多青壮汉子,他们是各王府王爷派遣到美洲大6的第一批人员。
寒冬之时刮东北风,由登莱前往南洋正是时候,到了南洋后,进入春夏之时,自大明岛前往美洲又是顺风之时,航程上要缩短了许多。
南线如此,北线则需要等待春夏之时,北方冰雪融化后,自登莱北上后世的阿拉斯加,自如今被命名的大明冰州入南美。
无论南线,还是北线,两者都极为凶险,若无沉重坚固大船,也绝无可能安全到达,相比南线,刘卫民更愿意开辟北线航道,沿途开设村寨作为补给,以此保证最终归属,有人才是占有,尽管因此花费颇多。
宗室子前往美洲的事情早就确定下来了的,尽管是寒冬腊月,数千人依然坐着爬犁、马车一路前往登莱,一开始还无人在意,可等到皇宫传出要在江南造船后,全都知道了刘大驸马想要做什么,大臣们相互拜年时就会指着宁德驸马府一阵大骂“奸诈小人”几句,当然这也与驸马府没了任何关系。
该干嘛干嘛,刘大驸马有了足够的强酸、强碱,没事在实验室里做做自己也早已丢失的实验。
相比他人,他这个半吊子化学老师相对懂的较多一些,一些基础的化学反应方程式还是懂的,至于反应得出的什么物质,根据加入物质所含基础元素进行判断,加上得出崭新物质的一些特性、特征进行判断,总之在这方面他要远比自己的学生更具有优势。
过了正月十五,与往年一般,沈允婻也带着人返回了江南,该走的走了,该回来的学子也一一返回教室。
朝廷官衙开门后,该争吵的依然争吵,为了剩余五个协的人选,为了欲要重新开设的船厂,为了新军是否一定要调入京城整训,为了来年开支预算……
朝堂上就没一日安静的时候,时间一点点走过,转眼间就来了三月,自过了年后,整个北方就没下过一场雨雪,刘卫民的眉头也愈加紧皱。
看着他将报纸扔到一边,神情略显焦躁,张氏用嘴咬断刚刚打了结的线头,说道:“老爷,三严昨日说外城不少孩子受了风寒,已经死了二十三个孩子了,学堂是不是暂时休学几日?”
“嗯?风寒?”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心下顿觉不安来,说道:“自年后就未有雨雪降下,今岁天气太过诡异……这么着,一会你去一趟寨子里,让寨子里人去登莱,多运些鱼油,让三老祖多安排些人,要在最短时间内赶制出两万副口罩和臭胰子。”
“孩子们……住在学堂外面的一律暂停课程,每个人放臭胰子一块,口罩两副,要让各班级教喻仔细叮嘱,饭前饭后一定要洗手,口罩勤洗勤换,除饭食外,不许取下。”
听了张氏话语,刘卫民立即紧张了起来,唯恐爆流行感冒,这个时代的流行感冒不似后世那种变态流感,平时也会有孩子鼻子拖多长啥的,也没人太过在意,过几日自己就会好了,可这种疾病对没多少抵抗的婴幼儿却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尤其是流行起来时。
有些紧张自己儿子,刘卫民说道:“府里在房门处多放些臭胰子,进出之人都要清洗手脸,慈爝这些日就别进宫了,留在后院别出来,生人莫要进入后院。”
听着他说的这么严肃,张氏也紧张了起来,未等她开口,推门进来的朱徽妍却说道:“相公说的是,宫里永宁公主昨日得了风寒,一夜烧都未能退下呢!”
刘卫民大惊,忙指着她说道:“赶紧去清洗一下身子,衣物立即用臭胰子泡着,三日内不许靠近我儿!”
朱徽妍心下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轻重,点头说道:“妍儿回来时,皇兄问相公可有法子。”
刘卫民眉头紧皱,叹气道:“相公也没太好法子,这方面太医院比阿蛮姑娘更为有经验,不过让人告诉大舅哥,另外两个孩子必须隔开,但凡接触了永宁公主的人等,包括大舅哥自己也不能接触另外两个孩子,专选一个御医在宫内,御医不许与外人接触,避免染上了病源传给了健康的孩子。”
“现在就让人去宫里,记得一定要给孩子戴上口罩,接触孩子之人也要佩戴口罩,接触前一定要用臭胰子清洗,现在就去!”
刘卫民又郑重说了句,这个时代的人懂隔离,但是这种隔离并不十分安全,皇帝大舅哥需要临朝理政,需要面见大臣,大臣们家中一大家子,又要与更多人接触,看着没问题,实际上很可能已经携带了各种各样的病菌,反而相比被困在王府不得外出的王爷们,他们的子女成活率就要高的许多。
越是知道越是担忧害怕,朱徽妍对他的话语也尤为重视,连房屋都未进入,径直安排人前去皇宫,自己则独自一人前去浴室清洗。
张氏心下害怕,孩子的小衣也不缝制了,也去了浴室清洗一遍,换了衣服才前往后院,第一时间内就把口罩给不情不愿的儿子戴上。
刘大驸马一声令下,刘家寨拉着数千块臭胰子进入学堂,每个孩子放一块,口罩库存也还有一些,也一一放了下去,但凡家住在校外的,一律休学一个月。
臭胰子制造原料来于登莱水师训练时抓捕的鲸鱼,刘家寨三老祖刘耀祖一开始并未真正重视,本以为寨子的库存六万块臭胰子足够使用,仅仅只是三日,流感疫情彻底爆,医馆几乎被人挤爆了,一副平时只是三五十文钱的汤药暴涨几十倍,反而被困在家中的学堂学子,因一日十数遍用臭胰子清洗手脸,因佩戴口罩,反而得病的极少,也因年纪较大些,并未有人伤了性命,而新旧校区因紧闭大门,更是没有遭受丁点影响。
百姓看到皇家学堂孩子们状况后,原本只是十文钱一块的臭胰子竟然生生拉涨了十倍,五十文的香胰子也差不多,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见此情形,净军四千骑、幼军五千骑,不惜一切代价,硬是用战马来回奔驰前往登莱运输鲸鱼油,登莱水师也大规模出海北上,竟把朝鲜、倭国吓的不轻,朝鲜王更是秘密处死了前来秘议的建州贼使者……
刘大驸马的禁足令解禁了,看着嘴角全是火疮的义女满是哀伤。
“大兄……”
朱由校几乎要崩溃了,朱徽妍还是慢了一步,当令人前往皇宫交待清洁隔离事宜时,皇帝心忧儿子,还是将疫病传到了孩子身上,小王子才几个月大,当夜高烧不退,第二日午时都未撑过,同一日出生的怀宁公主却未有任何问题,且已经送入更为洁净的育婴室中。
小王子朱慈焴病逝,朱由校整个世界都塌了,又要眼瞅着最为疼爱的永宁公主也要逝去,白人送黑人的悲痛,无人能知……
默默脱去手上橡胶手套,将气息微弱的孩子抱在怀里,眼中满是哀伤悲痛……
“娥儿……与干爹……赌……赌命吧……”
……
刘卫民默默抱着奄奄一息,仅剩下一口气息的义女,默默出了坤宁宫,没人敢抬头,皇宫内已经死了十六条人命,所有人都只能低着头默默退到一旁。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