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燃挽着袖子给自己煮了碗面,贺星阑闻着味儿过来蹭了半碗。
“燃哥,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吧!”
靳燃有点饿了但胃口并不好,还有点犯恶心便把锅里剩下的全给了贺星阑,撑着下巴问他:“小兰兰,哥哥问你个问题。”
“嗯嗯。”
“你跟你们家司令多久了?”
贺星阑想了想,“我从司令接手紫微垣那年就跟着他啦,那回是他接手紫微垣之后的第一次出征。”他说着就眨了下眼睛有些落寞,“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里的了,反正是他们的实验体嘛,你看我这里。”
贺星阑搁下碗筷,拽了下军装裤腿,赫然是一对假肢!
靳燃也愣住了,平时看他走路没有任何影响,怎么会是假肢!
“你的腿?”
贺星阑拍拍裤脚,又端起碗吃了口面才说:“嗯,其实我也不记得啦,就司令把我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要杀掉我嘛,说是觉得我活着也没有尊严。”
靳燃拧起眉,“放屁。”顿了顿又问,“裴行遇一己之力把你留下的?”
贺星阑比较习惯靳燃的说话方式,眯眼笑了下用力点头,“嗯嗯!司令说虽然没有了腿脚,但是一个人的尊严不因为身体的残缺而丢失一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事情都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经历,他让我自己选。”
唔,是裴行遇会说的话。
“司令问我有没有什么未达成的愿望,想不想活下去。”贺星阑长舒一口气,满脸都是感恩,没有一点怨恨,“司令真的很好,他还给我起了名字,他说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星阑是黑夜将尽的意思。”
靳燃微微出神,贺星阑的存在无论是对大局还是什么都造不成任何影响,裴行遇也不需要用他来在军中体现自己的善意。
他救贺星阑,就是因为不希望他死,他比任何人都敬畏生命。
靳燃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看贺星阑吃的差不多了,伸脚刚想踹他又想到他那双假肢还是收了回来,又问他:“你这个假肢也是裴行遇给你做的?”
“对呀,司令可厉害啦会做好多东西呢,一开始我不会走路还是司令跟独渊教我的,现在看不出来我的脚有问题吧。”贺星阑一提到这两个人满心满眼全是崇拜,恨不得捧着脸往死里吹彩虹屁。
靳燃看着贺星阑一脸纯真的模样,在心里想,裴行遇这种冷漠疏离的人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小可爱的。
奇了怪了。
“燃哥,你的手怎么回事啊?”
靳燃做饭便没戴手套,露出缺了一根小指的手,贺星阑还是头一回看见,奇怪地盯着他的手,小心地问。
“天生的。”
“那你信息素缺失也是天生的吗?其实你也好厉害啊,能把这次演习都赢回来,一开始我们都吓死了以为会输,结果司令说你不会。”
靳燃微怔,“他真这么说?”
贺星阑点头,“对啊”
靳燃来了兴趣,眯着眼饶有兴味地问他:“他还说什么了?”
贺星阑想了想,“司令说你这个脾气要是没人管着迟早出事,不能每次都这么莽。”
靳燃磨牙,没良心。
“燃哥,还有吗?”贺星阑没发觉他的心理活动,舔舔嘴唇朝他递出碗来,“再来点。”
靳燃扫了他一眼,“没了,快滚。”
贺星阑咂咂嘴把碗一放一溜烟跑了,靳燃起身把碗洗了,又看到旁边还剩的一点挂面,磨着牙将它下在了锅里。
“我自己吃的,自己吃的。”
靳燃站在司令指挥舰舱门口的时候,看着手里的一碗面,“算了我不饿,倒了浪费就给他吃好了,我是副官,伺候司令是应该的,对,应该的。”
靳燃单手端着碗,没去拿识别芯片,而是跟门口的人形骨架独渊打趣,“您在门口装门神呢?”
独渊是真的怕这个神经病,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理他。
靳燃跟着他动,伸手在他下颚骨上拨了拨,“这不太牢啊,脱臼了怎么办?正骨吗?”
独渊被他勾着下颚骨,口齿不清地说:“你额坟蛋……放开额……司令已经收息额……里还系明天来吧……”
靳燃两指一并,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下,“你开门,还是我自己开。”
裴行遇的伪发情状况越发严重,他给靳燃信息素的时候不小心催动的过于猛了,又因为尝到了他的白麝香,更加带动信息素的勃发。
靳燃的军装作用没有那么大,反倒让他觉得更加难熬。
狭长眼尾染上绯色,额头遍布冷汗,就连睫毛都颤的像是清晨带着水珠的蝶翅,裴行遇克制着手指握上自己,半跪在生态舱里轻轻喘气。
呼吸全是石斛兰气味,整个生态舱内的空气被一丝不剩的晕染上信息素,呼进呼出在四肢百骸内流窜。
神经几乎在眼前具象起来,一根一根的燃起火苗烧成灰烬,几乎沸腾的热度,让裴行遇无力的轻笑起来。
人再强,也无法与基因对抗,本能能摧毁这世上最坚毅的人,他也做不了那个例外。
“滴滴滴!!!!”独渊的警报声在外头疯狂响起,夹杂着含含糊糊地,“靳燃!你别胡来……司令已经休息了,你打扰他……”
裴行遇心脏猛地一缩,又冲出一股信息素,激的他几乎半跪不稳,单手扶住舱体才堪堪撑住,不行!
靳燃不能进来。
裴行遇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颤着手指从舱里找出还剩半管的信息素,是上次他借口给靳燃做信息素引导时偷的,没舍得用完。
他取出针管抽进去推尽空气,咬着牙闭上眼睛轻轻喘了口气,信息素喝下去也有用,只是起效太慢,只好直接从腺体打进去。
信息素直接从腺体进去造成的刺激过大,裴行遇手一滑差点没按住舱体,哆嗦了下。
“司令。”靳燃的声音在舱外响起。
其实生态舱是可以绝对隔音和隔绝气味的,但他不会把自己跟紫微垣彻底格开,所以从来没有开启过隔音和隔绝气味。
不过好在外头的人闻不到里面的气味,还好。
靳燃的嗓音偏低,却又带着一点年轻人的张扬,说起话来的时候不用看脸都能感觉到那种桀骜不驯的疯劲儿。
“睡的这么早啊?”靳燃自顾念叨了声,“是不是不舒服啊?喂,你找步虞看过没有?病死了我跟谁离婚去啊,裴行遇?”
裴行遇咬住嘴唇克制着发出声音,眼角洇的通红,靳燃的手已经碰到舱门了,“喂,你该不是伤复发了吧?”
一字一句,都像是个点燃引线的火苗,将他拽着不让他冷静。
裴行遇是知道靳燃的疯的,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纽扣弹,没事就能从兜里摸出一个,炸舱门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在演习的模拟舱都敢炸,裴行遇军装衬衫被汗浸透,浸湿身上靳燃的军装。
裴行遇一咬牙,伸手握住了收紧,闭上眼在哆嗦中剧烈呼吸,耳里无比清晰地听着靳燃的嗓音,眼角陡然沁出一丝湿痕从眼角滑下去。
生理性的眼泪沾湿睫毛,他手指终于松开,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伸着无力的手指按下舱里的信息素净化器,将舱里的信息素全部抽干。
他脱下汗湿的衣服换上干净的,来来回回呼吸了几遍才让外表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器脏里的波动他也顾不上了。
靳燃拧着眉,裴行遇这个人一贯是有什么事情全部埋在心里的,不肯跟任何人示弱。
他身处黑暗却心有光明,但这光明从来不肯照亮自己,只让自己在泥淖之中龋龋独行,不许任何人靠近。
“裴……”靳燃话噎在嗓子眼。
裴行遇打开舱门,揉了揉有些红的眼角,问他:“这么晚怎么了?”
靳燃看着他眼角绯红,漆黑的睫毛像是带着湿痕,就连嘴唇都红的不似平常,就像是……靳燃猛地咽了下唾沫,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落在了细瘦的腰上,蓝色衬衫扎在军装裤子里,更显修长。
他的声音不似平常那样沁着冷意一般,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只有薄茧的手指揉在心尖上。
靳燃又咽了下唾沫。
“靳燃?”裴行遇发现他的目光,微微皱眉说:“如果你没什么大事就回去休息,我交代过你没事不要来指挥舰,你忘了?”
靳燃意识一下子被这道略带沙哑的嗓音扯回来,轻咳了声说:“给你送点吃的。”
裴行遇掩饰住还有些不太稳的信息素,扶着舱门离他略远,语速缓慢地说:“不必,以后你做给自己吃就好,不用送我这里来,出去吧。”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靳燃端着碗,心说:我特地给你做了饭送来你还让我出去?没点良心,看着裴行遇“满眼春色”忽然一股酸味从心而起。
“有什么好的,好看又不当饭吃。”靳燃转过身在心里默默念叨两遍,点点头,“就是,我吃饱了,不饿。”
“站住。”裴行遇叫住他,说:“你抢步虞的那个指挥舰识别晶片给我,下次我不叫你的时候不……”
靳燃原本就堵着一口气,听他这么说一股火蹭的就烧起来了,倏地转过身看着他浑身上下透着的柔软,呲牙道:“步虞就给,我这儿就收回?”
他刚才还是正经“请”独渊开的门,都没有用那枚芯片就是怕他不高兴,结果还要收回?怎么着,帮步虞索要他的专属权益?
靳燃磨着牙,半天前老子才帮你打过仗,上一秒还温柔的祝我凯旋,下一秒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什么阴晴不定的暴君脾气。
靳燃走上前来,“哎,您刚在生态舱里这么久干嘛呢?是不是把我们步虞长官藏在里面了?不请出来打个招呼?”
裴行遇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舱内的模样和刚刚做过的事,厌恶和羞愤之下攥紧手指,猛地扬起手,“再口无遮拦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