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遇走在前头,到了空间舱门口抬手敲了下。
“进来。”
黄泉正弯腰摘掉宋思深太阳穴上的仪器,靳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裴行遇愣了下,“先生,这是……”
黄泉无奈苦笑了下,“她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了。”
“刚刚在机甲上的时候不还叫了你的名字吗?”
黄泉抽出手,靳娴慌张去抓他的手,黄泉又把手递给她让她抱着获取安全感,“那个可能是她遭受了刺激一时记起了,现在又恢复她那种意义上的正常。”
靳燃探头进来,冲靳娴先行了一个军礼,还没说话就把她吓得往黄泉身后躲。
“姐姐?”靳燃陡然愣了,“这怎么回事!”
黄泉细致给两人讲了靳娴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她被困了这么多年,想一下子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深知做好了靳娴永远不会记得他的准备。
“只要她回我身边就够了,能不能想起来我不在乎。”黄泉摸摸她的头,靳娴也冲他乖乖一笑,“小叔叔。”
“小明珠你看这个是你弟弟,乖啊叫弟弟。”
靳娴张了张口,在靳燃殷切到几乎发红的眼神里摇了下头重新躲回黄泉身后。
靳燃攥紧拳头,在他的记忆里靳娴一直是强大又温柔的,和这种胆小怯懦的样子截然不同。
“韦迎寒!”
靳燃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他现在就撕碎了,靳娴听见这个名字突然尖叫一声捂住头瑟瑟发抖,被黄泉揽住安抚。
裴行遇握住靳燃的手,“别吓到她。”
靳燃克制着想去碰碰她的冲动,咬牙问:“姐夫,我姐姐能治好吗?”
黄泉说:“我会倾尽全力。”
“好,她交给你,韦迎寒和星际联邦的事情我来解决。”靳燃最后看了靳娴一眼,转身出去前时被黄泉叫住,“你们知道银河之星到底是什么吗?”
靳燃倏地回头,“你知道?”
“嗯。”黄泉看了眼他的手,“你手上那枚戒指,就是银河之星的钥匙。”
靳燃抬手,戒指被手套遮住只有个轮廓,“你之前说这个戒指是你送给我姐姐的?你一开始就知道银河之星是什么?”
“你们跟我来。”
黄泉握着靳娴的手,“我先出去一会,你自己乖乖在这儿玩等我好吗?”
靳娴用力摇头,黄泉怕她害怕,忙说:“那你跟着我。害怕就告诉我。”
“嗯……”
靳燃看着靳娴现在这样心如刀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又怕吓到她而不敢表露出来,直到下到一个地下实验室,他那口“操”才骂出来。
入眼全是各种机械扣、锁链、切割工具、手术台之类的东西,尘封多年全是发霉腐朽的气味,依稀可见当年这里发生的惨事。
黄泉走在前面,墙面上有一个圆形的锁扣,“戒指放进来。”
靳燃脱了手套摘掉戒指放上去,门应声而开,和外面不同的是,里面干净的连一丝尘埃都没有,只有一整面墙的木盒。
“这些是什么?”
黄泉打开了其中一个,是一支支试剂。
“其实银河之星根本不是所谓的取之不尽的能源或先进武器,只是这些试剂,因为样子好看我随口起名银河之星罢了。”黄泉拿了一支递给两人。
裴行遇看了看,“既然只是谬传,为什么你任由它发展?”
黄泉道:“其实也不算谬传,这枚试剂能将人类的极限瞬间开启,变成刀枪不入的兽人,可以连续战斗一个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而不死,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人军团的前身。”
裴行遇心神一凛,但随即一想又不对,“这里是星官计划的基地,你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做的研究?银河之星的传闻非常久远。”
黄泉说:“你们看我像多少岁?”
靳燃上下打量了下,最多跟裴行遇一样大,但是比裴将军丑多了。
“我已经快五百岁了。”黄泉全然不在意的笑了下说,“我们族人长寿,三五百岁都是稀松平常,不过后来还是灭族了,我流落在星际海盗那儿,后来遇到了靳部长被他带回去,再后来方志珩派我出来找银河之星。”
“那你怎么认识的韦迎寒?”
“小明珠出事以后,我四处打听始作俑者,韦迎寒派人给我送了一份影像资料,还有一个珠串,小明珠的遗物。”
裴行遇蹙眉道:“他知道你手上有银河之星。”
“嗯,不过我没给他成品,人一旦注射了这种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虽然所向披靡但最终一定力竭而死。”
靳燃攥着药瓶,“你黄泉要塞上那些半兽人是怎么回事?”
“只是很轻微的药,撒泡尿就会变回去,不用担心。”
“这里的药足够你对抗韦迎寒。”
靳燃沉默几秒后轻轻笑了下,裴行遇刚想说话就见靳燃将药瓶放回了黄泉手上的木盒里,“我是想撕了韦迎寒为我姐姐和所有战死的人报仇,但是我不会拿我紫微垣的人命来做代价。”
裴行遇松了口气,原以为以他的性子会不惜一切代价。
黄泉见靳燃执意,拧眉道:“韦迎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和方太白不一样,再说就算你不利用这个药也一样会牺牲很多人,有区别吗?”
靳燃双手插兜,说:“有。”
黄泉:“什么区别?多死一个和少死一个的区别?”
靳燃说:“他们是我的战友、手足,不是我拿来赢得战争的工具。”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裴行遇默默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靳燃问他:“怎么一直不说话?盯着我看干什么,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说错什么了。”
裴行遇笑着伸手摸摸他的脸,帮他理好军装的领子,“没有,我的小疯狗长大了。”
“靳燃你过……我操……”梅浦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看着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裴将军此刻一脸温柔的摸着靳燃的脸说他长大了,严重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裴行遇听见声音,侧头略微朝他颔首,“梅司令,找靳燃有事?”
梅浦结巴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要干嘛,“那什么……你们这有碍风化啊,在舰队上卿卿我我这影响多不好。”
裴行遇收回手,被靳燃一把扣住,侧头朝梅浦说:“你羡慕?”
“我羡慕你?”
“你急了,你看你脸都气红了。”靳燃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你这种单身不懂我们有家室的苦啊,照我说还是一个人过日子的好,省得跟我一样找个不省心的老婆整天提心吊胆,揍吧不舍得,不揍又实在不像话,梅司令您说呢?”
梅浦:“我说什么,说你不要脸?”
“那倒不必,有老婆也有有老婆的苦,别酸。”
“我酸你大爷!”
“恼羞成怒骂人了,唉别急,改天我给你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你喜欢ega还是alpha?脾气不能跟你一样坏,这要是搞出人命那还得了。”
梅浦气的脸通红眼看就要骂人,裴行遇掐了靳燃一把,“梅司令在太阴星还住得惯吗?有什么需要找孟如钱别客气,晚上开个会商讨对战韦迎寒的事,您看方便吗?”
梅浦被裴将军微凉的嗓音安抚住了,磨牙说:“方便,不过你最好让你男人别说话!”
裴行遇忍笑,“我尽量。”
“哼!”
靳燃看着梅浦气呼呼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欲求不满果然会让一个人变暴躁么,孟如钱这样,他也是这样。”
裴行遇心说:还不是你气人?
因为游行示威和暴乱,调查局只得提前对方志珩进行审判。
他面容冷漠但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窘迫,依旧像是个元帅一样高高在上,他自恃这些年的势力盘根错节,各大军团想要存活也一定要依赖他。
他们未必是真的效忠,但换个新元帅上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新官上任不知道哪把火会烧到自己,那些老狐狸岂会冒这个险。
自保就必须保他。
他泰然坐在席位上,直到调查官说:“第一军团、第三军团、第六军团、十一军团等作战部长均遇害,各大军团损失惨重,如今正是星际联邦生死存亡时刻,我们调查到方志珩这些年……”
方志珩后面完全听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调查官说的各个作战部长遇害的消息。
“你说什么?”
调查官朝他瞥了一眼,警卫立即压住他:“老实一点!”
方志珩强自镇定,那些作战部长就算死了最多他没有依靠,只要找不到证据就定不了他的罪,他不能自乱阵脚。
“方志珩,你发妻罗絮因为知道了你和叶兰逐的关系被你杀害,老元帅罗铮秀怀疑女儿死因在调查时被你暗害,继而夺取元帅之位,是否属实?”
方志珩淡淡道:“证据呢?我妻子是因为难产导致的身体状况变差和产后抑郁自杀,老元帅思念女儿过于伤痛去世,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叶兰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调查官道:“当年你拦着不让任何人接触罗絮及罗铮秀,其实是在掩盖你的?”
方志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你们怎么诬陷我都可以。”
“当年你派去照顾叶兰逐后来被你灭口的人留下一份日记,详细记录了叶兰逐怀孕、生子以及被你带走了孩子的事实。”
靳绍原懒得听方志珩有恃无恐狡辩,压低声音问副官:“韦迎寒来了没有?”
副官:“您意思他会亲自过来?”
“他筹划这么多年就是想看方志珩被拉下来万人指责身败名裂的样子,肯定要到现场,而且刚才叶兰逐在门口出现,他没打算给方志珩回转的余地,找到他,不能让他上舰,不然就算是十个靳燃和裴行遇都无法阻止他毁了星际联邦。”
“好我立刻去办。”
“等等。”
副官又转过头,靳绍原沉默两秒,“算了没事,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