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会给你们招惹点事儿。”维拉尼亚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白鹿纯净的眼眸仰头注视她,那视线直直地探入她的眼,似乎能窥探到她的想法,但并没有任何惊慌:‘很厉害的敌人吗?’
“与其说厉害,不如说麻烦,”维拉尼亚说道,“‘逐光之剑’那个级别的。”
这下白鹿就有些讶异了:‘还有同样糟糕的?’
维拉尼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玩了场很有趣的游戏,副作用是会引火上身。”
白鹿困惑:‘冰雪也无法庇佑你,帮助你隔绝窥视?’
“啊,被追溯的是我身上的骨骼所塑成的造物,不太能躲得过去。”她眨了眨眼,在说到这种级别的敌人时也没有什么担忧,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期待,“冰雪之主能为我挡住麻烦吗?”
这种公然将麻烦带给别人还奢求别人帮忙阻挡的行径,若说用无耻都能形容,但维拉尼亚说得坦然,白鹿信使思索得也自然,仿佛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关系哦,这是主人的领域,就算再来几个巨人都无所谓哦。”
它对讨它欢心的人简直有种无条件的信任与宠溺:“你不会受到伤害,冰雪的祝福将常伴你身。”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当然,维拉尼亚也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旁者身上,毕竟阿拜斯并无义务为她解决追击者,能挡上几回合就足够惊喜了,她开始解析自己的力量能在这梦境中凝就的程度,思考她能创造何等范围领域,主要是她在外的小动作太多,做得太过火总会不小心烧到自己。
梦境世界近期来最大的新闻,大概是银白之城的教皇与正义法庭发生冲突的消息。
或者说,事情的程度比“冲突”更深,而是堪称“战争”。
这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事,让大多数异种都惊奇的是,两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就像刻意避开彼此的存在一般,从不予产生任何交集,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这样水火不容的境况出现?
纯白教皇萨尔菲尔德的恐怖之处自然不予言说,没谁想不开要触这位冕下的霉头,但正义法庭更是超规格超限制的势力啊——三位创始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就算绿龙自从设定下正义法庭的规则之后再未出现,逐光之剑与裁决天使也在战力方面为这势力作了最佳的保障,更别提依附其下的数不尽的异种。
某种角度来说,两方“和平”共存是有缘由的。
正义法庭立誓不参与任何神格与神权碎片的争夺,而纯白教皇虽有“人间真神”的别称,他本人却是清扫与以毁灭著称,他没有信仰,不尊崇任何神明,任何为他定义为“不洁”的存在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敌人,他太容易被触怒,并且根本无所讨好的方式,避免被扫到台风尾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有流言这样说,他深深地厌恶着“神”的存在,蔑称“渎神者”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被传开的——反正,不管是基于哪种缘由,对于这两方来说,确实也没有冲突与矛盾的必要。
一般的忌惮是因为有所畏惧,不过这两者对彼此冷漠、更大程度上也是怕麻烦。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顾不上牵扯麻烦,要闹得不可开交,实在是叫整个梦境世界都纳闷的一件事。
——而且,自从正义法庭奠定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在自己的领域起战火,叫人不得不对那位教皇冕下生出由衷的敬佩。
果然有胆。
罪魁祸首附身在白鸦信使之内,对自己创造的局面喜闻乐见。
煽-动吞噬者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口舌,人鱼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报复心也重得不与多让,虽说造成他如今困境的根由是维拉尼亚才对,要不是她的出现,他绝不可能落到这个地步,但他拿她没办法,再如何憎厌都无法不听她说话,再如何排斥都不能拒绝注视她,在不能拿她怎么办的前提下,只能将仇恨转往最直接的敌人身上。
至于将正义法庭拖下水这点会导致什么后果,习惯立在钢丝上玩命的吞噬者一点都不在乎。
维拉尼亚当时都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吞噬者是真的愿意相信她,这家伙的性堪称绝顶——他确实还藏着个杀手锏,副作用也明显,因为他是要彻底毁掉自己残破的根基,蜕化到初生状态,然后重新生长——这个过程需要持续一段时间,而且他是绝对幼小脆弱的,所以他宁肯苟延残喘,也不愿意重生的可能,他倒是清楚,自己仇家遍地,谁都想吞噬自己、毁灭自己。
但现在他愿意相信维拉尼亚……
鉴于吞噬者确实是个很好用的工具,这个挑战她接受了,维拉尼亚不但要帮助他加速渡过这段成长期,还需要为他看管多年积蓄所得的权柄与能力。
其中就有他盗取自精灵身上的东西——吞噬者竟然放心让她保管,而不担心她私吞,又或者将其还给精灵,当然维拉尼亚确实没有这么做。
她不需要得到精灵的好感,或者说,捏着对方的把柄才更易驱使他,心存渴望的精灵才是最好利用的,如果叫他达成了目的,他一定会远离维拉尼亚并且逃跑。
精灵“晨光”已经准确地窥见到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宿命般的东西,至今未逃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他兄弟的命还捏在吞噬者手上。
“既然你能回到初生状态……应该可以重新选择天赋能力,”维拉尼亚循循善诱,“放弃冰霜的权柄吧,这种能力在你身上得不到任何进阶的可能,因为拥有更高级权柄的存在,都是你难以抗衡的——我很奇怪,身为深海的王者,你为什么不选择风暴?风暴对人鱼来说简直是与生俱来的职权,而且风暴与雷霆更相配不是吗?”
吞噬者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他是在年幼时意外得到了一个冰霜权柄,深海的寒冷与荒凉又助长了冰霜能力,已经投入更多的总是难以舍弃,因此他在成年后将其作为主要能力之一。
吞噬者得到了不少权柄,但他只能感受到表层能力,做不到直接透析其本质,就像对精灵的“疾风”能力始终不予吸收的原因,是以为这虽然是自然领域的能力,并不能直接增益他的“冰霜”,又有精灵在后穷追不舍,所以放弃了强行吞噬。
他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听从了维拉尼亚的建议。
而唆使吞噬者听从自己的建议、放弃“冰霜”重新凝就了“风暴”之后,吞噬者自然就要吸收“疾风”来助长能力,只不过这时候维拉尼亚才无辜地揭示真相:“不可以哦,其实你搞错了,你以为这是‘疾风’,但它并不是,它是‘生命’系别的。”
维拉尼亚将精灵兄弟“阿塔利克·晨光”与“阿布托因·疾风”的秘密说给他听,笑嘻嘻道:“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尝试一下,不过被反噬的可能性很大哦。”
同样是自然领域的能力,“生命”的适用性非常广泛,它可以与“冰霜”相融,演化成“凛冬”又或者“沉眠”,却不能与“风暴”相融。
错过了一次完美的转变能力且获得晋升的机会,又再度被维拉尼亚坑了一手的人鱼气得癫狂,强烈的懊悔差点分裂他脆弱的灵魂,但最后还是熟练地憋下了这口气。
想想,如果他之前吞噬掉“生命”,并且凝练出更高级的权柄,他绝不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维拉尼亚倒并没有太残忍,毕竟人鱼的战力决定了她计划的成功可能,她在人鱼的收藏中挑挑拣拣,重新为他选择了合适的增益“风暴”的能力,对她来说,探究这些能力的本质是很简单的事。
她也没有取走“生命”,又将它放回吞噬者的收藏之中:“虽然不能吸收,至少你可以拿它来驱使精灵啊,就算被这对精灵兄弟坑了,但是捏着把柄看他们上蹿下跳的感觉是不是也很有趣?”
不得不说,吞噬者确实被这句话取悦了,从这种角度来看,一直阴魂不散的精灵竟然都不显得烦人。
但同时,吞噬者也深深地窥破了她的本质——多么可怕的存在啊——脑力实在是无法弥补的缺陷。
正是认识到了智商的差距,所以他更是抱有十二分的警惕心,虽然表面上顺从她的计策,但随时为自己留着一手确保生存……
原谅他出生至今就在海里,不知道一只脚跨进河里就永远不要期望不湿身这个道理,正因为嚣张至今,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类型,所以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人,再警惕都会掉进坑里,要对付她唯一的方式就是不要看她不要听她,而他全没做到。
“知道我们脚下这棵巨木是什么吗?这是‘翡翠君主’的脊椎与肋骨。看到那些延展铺陈的冠盖了吗?那是绿龙的血肉。祂将自己梦境中的身躯化为这个庞大的领域,而祂的灵魂则沉睡在正义法庭的誓约之中。”白鸦的嗓音轻轻细细,再蛊惑的话语听上去也显得很纯良,“祂不会醒的,除非誓约被破坏——所以,有没有想法搞一截躯体走?”
这就是吞噬者炸掉“冰霜”权柄,带走一截“树枝”离开的缘由。
因为实在难以面对这个对他来说已经无用的能力,所以需要力量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作为工具。
作为吞噬者,各种各样的能力对他来说都太容易获得,他根本不会珍惜。
然后吞噬者趁着正义法庭没有反应过来,带着那一截巨龙的骨骼,乘着刺破空间的箭矢,靠近银白之城,将龙骨刺进了纯白教皇的领域——以“枪”作为武器的吞噬者在“投枪”这个动作方面实在天赋异禀,龙骨直直地穿透教皇的宫殿,准确地刺入他的圣座!
巨龙的力量马上就开始以落点为重心扩散,这对于某位洁癖晚期的教皇来说是再难以容忍的污染与亵渎。
掉坑里的精灵阿塔利克愤怒极了:“骗子!拿我兄弟的生命之源换这一剑?!还说我占了便宜?你没告诉我你是要去做什么啊!!”
被“助纣为虐”的精灵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迅速逃跑——他必须要赶在自己被清算之前,将手上的权柄重又融进他兄弟的身躯,过后再尝试弥补所作所为。
达成了触怒正义法庭与纯白教皇双成就的人鱼,已经跌入被追杀的深渊,连唯一能庇佑他的正义法庭都转而跟他不死不休,但问题是他不仅没有丝毫被当成枪使的愤懑,反而很爽。
非常爽。
最离谱的是,如此嚣张的一通输出之后,他竟然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你现在又没有领域、要害怕对方来摧毁,”当时的白鸦一摊羽翼,无辜道,“那为什么不离开呢?”
人鱼先愣,意识到这话指的是什么之后就警惕:“梦魇会让我脱离?”
“它会的。”白鸦笑道,浑身纯白又光辉,但在吞噬者眼里,却充满了强烈的恶意,“放你走,会掀起更大范围的腥风血雨,你认为它不期待吗?”
那冥冥中掌控着这个梦境世界的幕后黑手当然期待极了,所以它毫不犹豫地就为人鱼创造了离开的契机,结束了他这一场冗长的梦境。
失去了人鱼目标的两方,正义法庭开始调用起底下的势力,在现实中寻找并追杀人鱼,但纯白教皇的矛头却径直指向了正义法庭,那截龙骨实在让他愤怒到失却理智。
他此前从未曾真正出手过,所以整个梦境世界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强到这地步——这还是他并没有融合什么神格、神权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在猜测,难道他所得到的不是光明神的遗存,而直接是光明神的神魂?
不然不足以解释他如此恐怖的实力!
这正是两方战争的缘由。
维拉尼亚已经顾不上围观这场大战了,教皇追在她身后,无论她将白鸦信使放飞到哪个角落,身后都追索着光的火焰。
燃烧的光带着恐怖的憎厌追索着她的痕迹,似乎还使用了某种接近于因果律的法术——最终烧光了信使,又循着她的意识,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球般坠入冰雪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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