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又可怕的凛冬即将过去的时候,瓦格里奥特再度迎来了风暴联盟的特使。
持续不断的对外战争算是奠定了瓦格里奥特的优势,雷厉风行的军事打击几乎让它畅通无阻,也让它的影响力逐渐扩散,乃至于让联盟都不得不正视瓦格里奥特的诉求——步入黑暗年代之后,越是强大的存在受到的限制越苛刻,人类联盟拥有的半神级强者已经少得可怜,无一不背负着重大的责任身居要位——但连守望者都对瓦格里奥特沉默之后,这片土地强大莫测的实力已经成为连联盟都不愿意触其锋芒的存在,但是这种超脱规则的“叛逆”,同样为联盟内部深恶痛绝。
并不是一两块领土的事,而是风暴联盟的威严受到挑衅的罪过,毕竟再偏僻再贫瘠也隶属于联盟,就算没有直辖的王国统治也需要尊崇联盟的规章,瓦格里奥特的作为显然触动了联盟的神经。
双方不断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接触、交流、磨合,联盟内部也需要试探、权衡、度量,只能说,这个凛冬就算没有对北方帝国的战事,也因为生存的艰难而消磨去了联盟很多实力,致使它对于异军突起的瓦格里奥特难以动手,在判断瓦格里奥特只是特例,不会影响风暴联盟的统治,那么选择接纳它而不是不顾一切杠上,也只是一个利益交换的过程。
于是在经历一系列“友好”的讨价还价与各种利益的衡量之后,维拉尼亚所圈出的领地新界限被联盟默认,联盟划分出了瓦格里奥特新的地域,并且以七主君议会的名义给予了这块领地的主人新的头衔。
“所以,我现在是大公了?”茱莉娅虽然知道自己会得到王冠,但自封与获得联盟承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不够,”维拉尼亚并不满足,“我想要为您奉上的是主君的地位。”
茱莉娅小姐……不,现在应该是茱莉亚大公已经很满意了,她的嘴角咧开得几乎要拉到耳根,完全是因为要在自己的执政官面前维持“淑女”的风范才没有仰天狂笑:“够了够了!这也难免的呀!联盟连这个爵位都给的都很勉强,完全是架在脖子上才不得不给,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
维拉尼亚仍在思索:“所以,还是要在守望者阵营取得足够的成就,才能更进一步么?毕竟是能与红龙帝国对抗至今的脊梁,骨子里的傲气仍旧无法磨灭,要在人类联盟得到更高的地位,还是需要足够的对敌贡献……”
茱莉娅的眼神有些异样。
飘忽的眼神往上看,往下看,就是不看维拉尼亚——瓦格里奥特确实是处在人类联盟之中没错,但是它的统治阶层存在太多异种了,就连她自己——茱莉娅知道自己无法长大是因为诅咒,她并没有传闻的侏儒血统,但是人们不知道啊,乃至她的子民都认为她是侏儒!
也就是说,瓦格里奥特在他人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种窝!
这样的先天条件,就注定瓦格里奥特在风暴联盟饱受歧视,人类最擅长排挤,连自己的同类都下惯了黑手,更别提对异种付诸信任,允许瓦格里奥特建立公国、册封她为大公,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而且这还是看在她们的领地实在贫瘠偏僻、对整个风暴联盟来说压根无伤大雅的份上。
她的执政官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能够看透人心的她比谁都清楚这种处境,那么她所说的话压根就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平和——要达成她的目的,若非风暴联盟臣服在脚下,就要是红龙帝国濒临崩溃——所以,每一个词背后都是血雨腥风啊。
茱莉娅背着自己的执政官,私底下与血族伯爵吐槽:“你的长官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激进了?”
迪斯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茱莉娅仰头,就顶着一脸“我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关心维拉一下,不行么!”
异种的思维与她的想法,显然存在一些出入,在迪斯曼的眼中,维拉尼亚的行事反倒无比正常:“或许,只不过‘是时候’了。”
“什么?”
迪斯曼并没有耐心谈论这些,与其说他是在回答领主,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权利与死亡相伴随行。生灵本能地畏惧死亡,但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可控的、亲切的东西,她需要死亡,这是增益她力量的事物。”
他注视着新晋的大公爵,似笑非笑:“每一个种族,每一个生灵,这世上的一切,都想要飞跃黑暗年代,你怎么不知道,这会否是她的尝试呢?”
茱莉娅有瞬间的震悚,然后若有所思。
直觉告诉她,迪斯曼这种异种主流的猜测其实与她所了解的维拉尼亚有所不同,但她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维拉尼亚,只不过她倒是从中窥到了另一种认知。
人类确实畏惧死亡,但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死亡一直无处不在,黑暗年代让生存变得更苛刻,人类所处却一直是劣势,人类所遇也从来都是绝境,所以人类比任何一个种族都要渴求存活,哪怕是天灾都不能让这种求生的渴望减弱半分,神圣光明的年代也好,黑暗恐怖的年代也好,人类一直都是一个立场……真正憎恶着黑暗年代的,应当是遭受威胁却无力挣扎的异种啊。
茱莉娅的心脏收缩,随即又放松,有那么片刻,她感觉世界在自己的眼中的模样似乎出现了改变。
立国成功,且合法了,但如何统治还是个难题。
由于维拉尼亚的存在,瓦格里奥特的政治模式与绝大部分人类国家都不同,领主与执政官乃至于议会雏形的结合,使得政令施行有效,程序运转自如,谁都不想在这种关头改变模式,因此就算是领土扩大到公国,上层权利集体也没有什么改变。
不得不说,瓦格里奥特的综合力量确实不足以管理这样大的领地,但是,天灾让一切成为可能。
被天灾犁过的土地,家园毁坏,人口剧减,甚至连地形与气候都发生了改变,当地本身的政治经济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外来者要介入也就容易得多。
维拉尼亚不用去预测天灾的落点、持续时间乃至破坏力,不是因为它难以预测,而是它频繁得太过,过分到几乎无处不在。
人口、资源、财富,一切都有限,就此而言,茱莉娅小姐这位新晋的大公爵其实并未得到多少实质性的收获,反而背负上了更多的生计。
“我都不能算是得了便宜还是说吃亏了。”茱莉亚说道,“能不能悄悄跟我讲一讲,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这对于维拉尼亚来说并不是一个不能诉说的秘密:“纯白教皇。”
没有直接道出名字,则是基于名字有魔力,容易被感应的原则了。
茱莉亚嘴边一个“哦”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谁?!”
“北方,我的目标就在那。”
准确来说,她想要得到的是复生天使塞西莉尔,但既然两者方向一致,那自然选择最方便的策略。
抵达特拉丹,敲开“叹息墙”,进入白银之城,亲自叩问那位光明的教宗,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决定扩张前,她只有模糊的方向,但现在,目标已经很确切。
“你与……那位有仇?”茱莉娅先是脱口而出,然后又自我否决,“不可能吧!!”
纯白教皇的威严是即使偏僻的瓦格里奥特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但维拉尼亚是她亲自从黑之森带出的存在,茱莉娅比谁都清楚她的来历,总觉得她与那位光明教宗不该有什么纠葛才是。
“没猜错,确实有仇。”维拉尼亚竟然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茱莉娅小姐瞪大眼睛,很是纠结,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望着执政官大人温和的笑脸,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完全没有了解的,迅速把好奇心捏死,打了个哈哈就迅速溜走了。
与纯白教皇都有仇的维拉尼亚,现在所施行的任何策略都是为最终正面对上特拉丹而服务的。
坑他的是梦魇,但主要仇恨在她身上,而且信仰都差点动摇,这仇还不是一般的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做最坏的打算。
“真是有趣,比起梦境世界,其实我更适合生存的竟然是生灵的无意识海洋吗?”
维拉尼亚得到这个认识并不晚,事实上在她伙同黑龙翘了“翡翠君主”的底,搞定正义法庭的契约时,她就敏锐地意识到梦魇的手段好像对她的效力减弱了。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
她一个泰坦,竟然觉得这片无意识海洋无比亲切自由?
也许是她曾在时空的虚无罅隙中停驻太久的缘故?
但是虚无与生灵的奥秘之地完全没有联系啊?
搞不懂。
她是打着借死域反过来侵吞梦境世界的主意,当然要防着梦魇恼羞成怒,掀翻盘棋盘,若是灵魂落入生灵的无意识海洋,哪怕是她也要担虑会否迷失,结果竟然发现自己能在无意识海洋里得到增益?
离谱了。
这能力应当不是她的,与阿拜斯也该没关系,那是来源于何处?
总之,既然不用担心迷失,那她就有底气搞事了,头疼的该是梦魇。
凛冬过去,风暴联盟与北方帝国的新一轮战事即将开启,守望者堡垒发出的其中一份信函送到了瓦格里奥特。
茱莉亚小姐眼巴巴地看着迪斯曼正在为自己的长官整理行装,指派随从,羡慕极了:“我也想去……”
血族副官露出一抹假笑:“很遗憾,您不能离开领地。”
“瓦格里奥特就那么一块小……欸?!”她忽然想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点,整个人都有些振奋。
契约将她圈在领地,但领地现在大了啊,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活动范围也跟着大了?
“我要去问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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