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带子一路行走到了北条夫人所在的房间。
打开门时,只见后者正端坐于屋内正中,默默地看着自己。
她不知为何,心中骤然就是一突,瞬间涌起了不祥的预感,然后咬了咬牙,迈步走到了对方面前,跪坐了下去——无论如何,她要一个结果,哪怕一切不如她所愿。
北条夫人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儿”,心情亦同样复杂。当年的事情丈夫和儿子们瞒得太好,以至于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内情。
其实这些年里,她一直觉得丈夫儿子们当年下手太过狠辣,然而如今回想……
事关家族安危,再如何……大约都是不为过的。
谁让……
惠流落在外时,居然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呢?
当年惠回家后就自称忘记了一切,丈夫于是就派人去查紧接着就从住在神社附近的一个平民口中得知了惠经常和一个少年出双入对的事情。
说句实话,如若不是惠回来后被检查过身体……尚是完璧之身,否则,直接杀掉她再对宇智波谎报说“我家女儿没有那个荣幸,不幸得急病而亡”这种事,北条家也不是做不出来。
因为这是侮辱,对宇智波一族彻头彻尾的侮辱。
北条家宁肯折损了个女儿,也绝不会自寻死路。
事实上,若不是当时没有更加合适的联姻对象……说不定嫁过去的人,可能会发生变更。
言归正传。
得知女儿惠在外和一个少年相处甚密后,丈夫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于是下令让人去神社附近埋伏围攻对方,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
对方逃走了。
大惊之色之后,丈夫经过调查才渐渐知晓,那与惠相好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千手一族的二少爷千手扉间。
但那时,想要阻止惠嫁到宇智波,显然已经太迟了——为了确保自家族长的婚姻能顺利进行,宇智波一族特意派遣了护卫以及讲述宇智波情况的族内女性长辈过来,陪同在惠的身边,帮助她这位未来的族长夫人提前熟悉一切。
那种情况下如若想对惠动手,实在是太难了,甚至反而可能惊动宇智波,掀起之前北条家杀人灭口的事。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譬如说,她这个母亲亲自下手,但是,她又如何做得到?惠……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啊……而丈夫,也许也是到底不忍心吧,所以才没对她这个妻子说出实情,以家族安危逼迫她对女儿下手。
眨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丈夫最为担心的“千手扉间的报复”,迟迟没有到来,对方这期间也没有将那段往事宣扬出去。
理由可能有二——
其一是北条家的扫尾做得很干净,千手扉间至今都不知道惠的真实身份以及当年那场伏击的内情;
其二是……
那是个虽然身处敌对立场却也相当光明磊落的男人,四处宣称“我和宇智波族长的未婚妻相好过”这种事借此来侮辱敌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以及,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伤害惠。
北条族长希望是一,但是……其实内心深处,觉得是二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偶尔,偶尔,他心中也悄悄异想天开过,若是提前揭破那一切,北条家以女儿为跳板转而倒向千手一族,也不知如今会是何种结果。
当然,凡事没有如果,所以他只由衷希望这件事能永永远远地隐瞒下去,然而谁有能想到……
女儿惠居然会在寿命无几之时记起那一切,然后像是疯了一般的一定要个结果呢?不给就鱼死网破。
故而,思虑再三后,北条族长对妻子说——
“既然她要结果,那就给她吧。”
“你就告诉她……”
北条夫人回忆着丈夫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重复说:“时间不多,人多嘴杂,虽然这间屋子有自己人守着,但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我回去后,问过你父亲和哥哥们了,那个人……当年就死了。”
宇智波带子:“……”她蓦得瞪大双眸,随后只觉得血气一阵上涌,喉头顿时浮出了属于血液的腥甜味,她强忍住了此刻的惊讶、悲痛以及其他一切情绪,咬牙说道,“证据呢?”
“那个少年……”北条夫人低声而快速地说道,“有着银色的发丝以及红色的面纹,对吧?当年你父兄派人在神社附近伏击,他猝不及防之下,当场重伤而亡。为求稳妥,他的尸体很快就被彻底处理掉了,不过,他死前身上掉落出了一枚干花做成的书签,干花是用白色铃兰制成的。”
宇智波带子眨了眨眼,两行清泪无声自眼角滴落,她喃喃说道:“那书签是我送他的……做了半个月,也做得不是很好,但他很喜欢,还说……海川君他说,会当做护身符一样随身携带。”
北条夫人沉默了,紧接着,她又说:“书签背后还有句和歌——吾心在一人。”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制作这枚书签的呢……
“所以……那枚书签呢?”说到这里,宇智波带子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因为那枚书签确实是他们二人的秘密。海川君也向她承诺过,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轻易离身。所以,他放得很稳妥,先是放在锦囊中,再将锦囊放进了封印卷轴中,又将那只小型封印卷轴放在了忍具包的最深处。
她当时还笑话他说,这样的话,如果想看看还要找半天。
但他却回答说,“你送我的,再如何稳妥保存也不为过,看时麻烦些,总比不慎遗失要强”。
所以……
丢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他死前想要看一看。
北条夫人又沉默了下,然后回答说道:“自然是毁去了,惠,你也是忍者家族的女儿,自然懂得毁尸灭迹和斩草除根的道理。”
“……”
北条夫人看着脸色原本就苍白此刻越加灰暗下去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然呢?
告诉她那个人没死告诉她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将原本还算好的现实弄得乱七八糟让整个北条家一起陪葬吗?
……做人不可以这样自私的。
但他们也许也很自私,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为了家族,果断放弃了惠。
而关于那枚书签的事情上,其实她也撒谎了。
当日,神社内北条的伏击者们自然没有留下千手扉间,又怎么可能得到那枚书签吗?
那是……
惠出嫁当日。
丈夫心有所感,于夜半时分去到了那座已经成为了废墟的神社,一眼就发现了那枚与其说是被丢弃不如说是被放置在废墟中的书签。
虽然他从未见过它,却还是再思虑再三后将其带回了北条家,并且于前不久对她说——
“惠要证据,但我们没有证据,这枚书签可能是她与那人的旧物,到时候你说出来试探她。若是她接话了,那它就是证据;若是她没接话,你就让惠相信,那是那‘死了的少年’临终前想送给她的东西。”
眼下看来……
丈夫的猜测是正确的。
千手家的二当家果然清楚明白地知晓了一切,却并没有选择报复惠和北条家,只是在惠出嫁当天,重返了二人定情的地方,然后,在那里丢弃了信物斩断了情丝。
这番行径,完全可以说得上一声情深义重以及堂堂正正了。
她的女儿,惠,并没有爱错人。
只是……
只是,这种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给她听的,而那枚书签……
“真的不可以将它带给惠吗?好歹也算是一重安慰。”
她如此问丈夫,得到的回答却是——
“愚蠢!若是惠自此之后日日拿着念着,你不担心宇智波一族因此发现端倪?这是自寻死路。”
所以,惠直到死,都不会知道实情。
但是,丈夫还说——
“如若她之后真的……那么,惠死后,你将这枚书签带去为她陪葬吧,也算是一点迟到的安慰。”
说出这句话的丈夫,那一刻仿若苍老了许多。
而此刻,北条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惠,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惠……”她忍不住抬起手握住“女儿”的手,低声说道,“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你就算……如今也有丈夫有孩子,你要为了他们努力才可以啊!过去的一切,就还是好好忘记吧……”
宇智波带子一把挥开眼前人的手,抬眸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眸,一字一顿地回答说道:“我忘不掉。”
谁会忘记喜欢的人呢?
反正她做不到。
“……”
宇智波带子确定,眼前人再没有什么要同自己说的,于是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惠!”北条夫人连忙站起身说道,“你要去哪里?”
宇智波带子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回答说,只是拉开纸隔门径直离开了。
她很害怕。
害怕继续留在那间卧室中,会对北条夫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
她的心中,此刻对于北条一族充斥着强烈的恨意!
他们怎么可以……
他们怎么可以!
他们……
就这样无意识收敛住气息刻意避开其余人、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后,宇智波带子于茶肆四下无人的小院中,抱着一根廊柱,缓缓地滑落在地板上,终究是……满心痛苦地哭了出来。可就算是哭也不敢如何发声,只能抬起手努力地捂住嘴,免得不小心将其余人引来。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恨……
然而,悲哀的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报仇的权力。
因为北条家说到底,也是那个意外的受害者,他们也只是想保护惠的婚姻以及自己的家族罢了。
所以……
她该责怪谁呢?
而海川君,又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才一定要被杀死呢?
她无法理解。
难道说,所有的错尽在她一人身上吗?若是她没有从天而降落入惠的体内,也许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想到此,宇智波带子心中更是悲切,她抱紧廊柱的那只手无声地在上面留下了抓痕,紧捂着自己的嘴,低垂着头无声地哀嚎痛哭着。
直到……
一双脚,站定在了她的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阿带被骗了,但是,北条家也只能这样说,不然呢?如若自己家的女儿哭着喊着去找别的男人,对他们来说将是灾难,所以……嗯,可能宁愿她心伤而死。
当然,如若不是那枚书签作为证据,阿带其实没那么轻易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