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都哲面色终于柔和了一些。
林静姝趁热打铁。
“我也是才知道你的事,二哥他,”都哲猛的看过来,林静姝忙止住话题,“你先去吃饭。”
都哲慢慢挪动脚步,向餐桌走去。
他走得很慢,努力让自己显得与常人一样。
可不方便的脚,仍然暴露了他异于常人的事实。
不自觉的,他用五感感知那个坐在一旁的女子。
察觉到那目光停留在他腿上,他愤怒的停下。
却听她细细柔柔的说。
“你身上流血了,是这里……”她停了一下,指着胸口,又继续说,“我这里有药,我去拿。”
她起身回了厢房,等到不再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她才拿着长长的布条出来。
“你把上衣解开,我给你上药。”
都哲意外抬眼,见她耳根泛红,直接起身,冷声道。
“不用了。”
“等一下。”
林静姝以为又踩到他的痛处了,忙伸手去拦。
却不想他力气太大,林静姝被他这一带,直接带倒了。
眼看就要摔倒桌子上了,腰身与肩膀忽然被一个温热的大手托住,轻轻一推,便牢牢稳稳的站着了。
都哲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情急之下,凭着本能扶了一把。
见她站稳,向后一退,手上却仍残留着少女温软的体温。
让人有些不适。
慌乱过后,林静姝满心欢喜。
他居然肯扶她,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的衣服都沾上血了,一定伤的不轻,不上药怎么行。”
“死不了。”
那语气,很不耐烦,他好像有些嫌弃她了。
“如果你不喜欢,那我让半琴帮你上药吧。”
不管怎么样,她绝不放他走。
正要喊半琴进来,忽然听到他问。
“你要什么。”
“什么?”
“我说,你要我做什么。”
林静姝一懵,她能说,让你不要记恨林家人,以后不要找他们报仇,不要对林家赶尽杀绝吗?
他也绝不可能答应。
“我,夜间睡不安稳,想让你在这守夜。”
原来如此,他就说,平白无故的,这个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小姐,怎么会对他一个最低等的下人这么好。
不过,她好像有些怕他。
有意思。
身上的伤,他本不在意,要不了多久,就会长好。
可他突然就想……
腰带轻轻一扯,衣衫散开,里面并无中衣,胸前大片肌肤忽然出现在林静姝面前。
林静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眼。
两指分开,她偷看一眼,顿时就被他身上的伤痕惊住了。
“天哪,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是谁伤的你?”
呵,都哲冷笑,“你觉得是谁。”
呃,除了她的好二哥,还能是谁。
林静姝愤愤难平,“这事要是让我父亲知道,看不打他才怪,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公道?
都哲嘴角微勾,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林静姝知道他肯定不信,喊他。
“你跟我来。”
都哲眼尾微挑,有好戏看了。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照在林静姝的粉裙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不一样了呢。
林静姝气势汹汹来的时候,林若良正拿着剪刀修剪桃花,一见她来了,忙笑着迎上去。
“小妹,你来得正好,我看这一株桃花特别漂亮,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林静姝淡淡看了一眼,指着都哲问。
“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满面春风,忽然被风吹走,只余一丝凉意。
“小妹,你怎么了,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吗?你怎么能为一个不重要的下人,指责我?”
林若良面色忧伤,怎么都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小妹,会是那个天天哥哥长,哥哥短,让他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妹。
“二哥,不是我指责你,你看看他,他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同样是一条命,他不过是命运坎坷了些,为人高傲了些,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爹娘半生行善,遇到有困难的,哪次不出手相助,哥哥不但没有像爹和娘亲那样与人为善,反倒私下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荒唐,呵,”林若良不可思意的苦笑着,不自觉的后退。
“妹,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小妹了,你被这个人下了蛊了。”
转身拧起都哲的衣襟,往上提。
可惜,都哲和他身高差不多,若非都哲配合,他根本提不动。
林若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哪还能想到这么多。
只愤怒的吼着,“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你不服,冲我来,不许动我妹妹。”
都哲挑了挑眉,满不在乎。
林若良彻底被激怒,一拳打向都哲的胸口。
都哲受不住力,一下倒在地上,才刚长好的伤口,瞬间裂开,血又一次流出来。
林若良直接骑到他身上,挥拳便打,都哲抱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静姝吓坏了。
这要是再打下去,早晚非出人命不可。
“二哥,你放开他,别打了,别打了。”
再打下去,整个林家就要完了。
吵闹声引来了林夫人,一看到这边乱作一团,林静姝在边上急得直掉眼泪。
顿时气的不行。
“若良,住手。”
扬起的重拳停在半空,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
从地上起来,林若良咬牙,跪到林夫人面前。
“娘,孩儿错了,原意认罚。”
“罚你事小,吓着姝儿怎么办,你也知道姝儿她夜夜睡不安稳,你还在她面前打人。你也十六七岁了,怎么做事还这么莽撞,等我回去,看不告诉你爹。去,抄经书去。”
“知道了,娘。”
林若良走后,林夫人揽着林静姝,忍不住叹气。
“姝儿,可有吓到?”
“没有,我就是想不到,哥哥怎么会这样。”
他们都夸,沈家的二公子,少年英姿,气度修养,无人出其右。
还说,左丞相家,三位公子,尤以二公子为最。
儒雅有之,勇猛有之,更是多少闰中女儿家心仪之人。
哪曾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林夫人只笑,摆摆手。
“去,扶他去右厢房,再派郞中过来瞧瞧。”
处理好都哲的事,林夫人挽着林静姝的手往屋里走。
“跟娘说说,你为什么非要这个人呢。”
“娘,您记不记得,以前有一个人说,我八字虽好,但阳气不足。又是补,又是摆弄风水的,到头来一个也不管用,我就想着,死物不行,那活物呢?”
林夫人开怀一笑,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尖,“你呀,这还要瞒着娘。”
“我是想等着,万一有用了,也好告诉娘,让娘放心啊。”
“姝儿长大了。”
林夫人只是笑,手指抚摸着散在肩上的长发,满目不舍。
不过片刻,郎中提着药箱过来。
“夫人,这位小兄弟伤势虽重,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内脏有些淤血,开药调理一翻,不出半个月,就能好了,就是这腿……”
“能治吗?”
林静姝突然出声,被林夫人瞪了一眼,忙坐直了,不敢再多说话。
“这腿是陈年旧疾,若是要治,还需要把他的腿重新打断,再续上,如此,方可痊愈。”
*
打断他的腿?
“滚!”
都哲抓起手边的茶杯,用力一掷。
茶杯贴着林静姝的耳朵向后飞去,杯子碰到墙上,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