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装的。”杨清苑把柠檬茶杯子放在桌上，左腿与右腿交叠，低头去看自己刚做的镶钻指甲。
“……啊？”白乐抬起头。
“说你这惊讶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杨清苑耸了耸肩，“江闻朝是什么人，为什么去约一个小明星吃饭？就因为那小明星写了几篇报道？”
白乐心里一咯噔，果然听杨女士开口：“你不是也挺会写吗？读书的时候也经常得奖的，去写几篇，我让人给你包装一个才女人设。还有以前你不是学过钢琴吗？去弹几段，我给你录个视频。”
白乐的手指逐渐捏紧，没有说话。
杨清苑一眼看出她的情绪：“不愿意？怎么，要你别去当记者你不愿意，现在要你写了你又闹什么脾气？”
“妈，”白乐觉得寒意从脊椎处蔓延上来，心里没有底，“我可以不去找江闻朝了吗？”
杨清苑斜斜只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你爸早些年欠了江家一些债。”
“多少钱？”
“不仅仅是钱，还有些人情。”杨清苑说得轻描淡写，并没有多提。
白乐觉得胸口沉甸甸压着一块大石头，说不出话来，抬起头看了杨清苑一眼，二人视线对上。
杨清苑微微一抿唇，把脸侧到一边去：“行了，不写就不写，京圈儿大户也不止他江家一个。厨房里有一碗木瓜炖雪蛤，你去吃了，然后再吃几块阿胶。”
白乐到厨房里去吃东西，远远地听见陆乾清冽的声音唤了一声“阿姨”。
“小乾啊，乐乐来了，要不晚上一起在家里吃个饭吧？”杨清苑对陆乾说话的时候总是含着笑意，像早期电视剧里温柔贤惠的母亲，时不时地嘘寒问暖。
“乐乐来了？”陆乾转头看向厨房，二人隔着一道门和餐桌对视上。
这个角度杨清苑看不见，于是白乐毫不客气给了他一道白眼，陆乾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吃完木瓜炖雪蛤，白乐从冰箱里拿着两片切好的东阿阿胶出来，用另一只手接着，挨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本不知道翻了几次的《月亮与六便士》就摆在旁边的茶几上。
“过会儿就吃午饭了，你是猪吗？”陆乾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合拢搭在膝盖上方，转过头看向她。
白乐整个人缩在皮质沙发里，装没听见。
“乐乐，哥哥跟你说话呢。”杨清苑语气有些嗔怪。
白乐皮笑肉不笑抬起头，对上陆乾的眼睛：“不是。”
“嗯？”
白乐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用平生能说出最嗲的语气恶心他：“哥哥，猪可比乐乐吃得多多了呢~”
陆乾：“……”
饭菜很快摆上桌，陆问驹不在，所以桌上没有摆多少海鲜，而是寻常的家常菜。厨子水平不错，白乐连吃了好几块糖醋排骨，觉得这次回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吃完饭后，白乐回到自己在陆家的房间刷手机。
关于江闻朝的热搜很快就会被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盼兮和江闻朝吃饭被拍的花边绯闻在微博上挂了很久都很安稳，似乎江闻朝那边是在默许这件事。
抱着吃瓜的心态，白乐想去翻翻网友的评论，没想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顾盼兮。
“乐乐宝贝，在做什么呢？”顾盼兮的语气听起来心情挺不错。
“没做什么，吃完饭了刷会儿微博。”
“噢……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你文章里写什么‘在商场当玩偶的时候遇到江闻朝和任澜之’，江闻朝说他给你买了棒棒糖，糖你吃了吗，能不能给我呀？”
白乐惊了一下，为了保证文章的真实性，她确实把这件事写了进去，所以两个身份联系起来了。
“这个不大行，我上次把棒棒糖给一个小男孩了。”白乐有点懊恼，“他问你这件事了？”
顾盼兮叹了一口气：“对啊，他问我上次为什么不跟他说话，还好被我蒙混了过去，说嗓子疼。你没事儿去当玩偶做什么呀，这么缺钱吗？”
白乐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哈，要不我给你一个赚外快的机会。明天我生日会嘛，江闻朝也要来。”
白乐倒吸一口凉气，这厮疯了吗。
“你跟我说一些那天的细节呗，免得我穿帮。”
白乐回忆了一下：“过会儿我把他买的棒棒糖的牌子发给你。”
“爱死你了乐乐宝贝！”顾盼兮在电话那头“吧唧”一口，“如果你不想见到江闻朝的话，那明天要不就在我家楼上待着吧，我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好问问你。钱会打你账上撒，双倍，啾咪。”
挂断电话，白乐立刻收到了顾盼兮的转账，金额比上次竟然还多了一倍，效率之快让白乐咋舌。
不就是在楼上待一会儿吗，又不用做什么，陆乾走进来的时候，白乐觉得他这张脸都莫名俊俏了几分。
“什么事儿啊笑什么开心。”陆乾端着两杯红茶走进来，把其中一杯递给白乐，“喏。”
白乐喝了一口红茶，觉得嘴巴里甜滋滋的，有一种回甘：“说了你也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陆乾反过来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毕竟人类不懂猪的语言。”
白乐斜了他一眼，觉得不能让这傻逼毁了这一天的好心情，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到自己的公寓去。
“去哪儿？我送你。”陆乾跟着她一起站起身。
“不用，您自个儿歇着吧。”白乐哼着歌走出门，陆乾拿起外套跟上来。
白乐刚想加快速度，走到楼梯上就看到杨女士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书，瞬间认怂，转过头对陆乾保持名媛标志性微笑，娇声嗲气：“那就麻烦哥哥了呢~”
二人走过玄关处，杨清苑也只是抬起头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侧过身子点着一句话问管家：“这句话你给我念念，我有些看不大懂。”
管家俯身毕恭毕敬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夫人，这是王国维的诗句。”
“嗯。”杨清苑点了点头，“说的什么？”
“夫人，说的年华易逝，容颜易去。”
此时白乐已经跟着陆乾走到停车场，陆乾开车，白乐也毫不客气地坐在副驾驶上，把头转向窗外，一副“我自己很好别跟我说话”的样子。
陆乾确实什么也没说，直到把白乐送到门口，刚想说话，白乐就率先道：“谢谢哥哥今天不辞辛苦送我回家，您是个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上楼去了，一路顺风啊回见。”
吐字清晰，说完下车关门上楼，一气呵成。
事实证明，远离了傻逼的日子，真的可以越变越美好。白乐很开心地窝在自己的小家，吃饱喝足也不用做什么，准备就在客厅里看看书，然后养精蓄锐迎接明天一场没有硝烟的恶战。
对方可是江闻朝，一个把她扔进游泳池的头号傻逼。
次日九点，顾盼兮专门让她的经纪人amy到白乐公寓门口来接。派对地点就定在顾盼兮的私人豪宅，门口有负责迎宾的人，但是白乐是直接坐在车里进去的，停在豪宅的侧门后，amy对她笑了笑：“白小姐，我们兮兮在楼上等你。”
拿了钱就得好好办事，白乐跟着amy到二楼，来到顾盼兮的化妆间，此时顾盼兮正在对着镜子拍照。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抹胸长裙，戴着施洛华士奇的黑色项链，头发高高盘起来，头戴小皇冠，妆容精致，笑容明艳，像个公主似的。看到白乐进来了，招呼道：“乐乐，要来一起拍个照吗？”
白乐今天是不打算下楼的，准备生日会一结束就回家，所以妆都没有化，摇了摇头：“不了。”
“好吧。”顾盼兮提着裙子走过来，“我过会儿就下楼去，你在楼上乖乖等我啊。这里什么都有，wifi密码你知道了，如果饿了就跟amy姐说。”
“行。”白乐坐在沙发上，一旁的茶几上摆着一碟子车厘子，红的发黑，模样诱人。
顾盼兮走后，白乐就干脆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书。现代畅销书常常有《教你如何说话》《情商的魅力》之类的，但是其中话术直白而浅显，不太适合职业记者。她看的是杨柳教授推荐的《老舍文集》，这位民族语言大师留下的文字艺术颇具魅力，好像同样的汉字聚集起来，能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
她必须时时刻刻给自己充电，因为她想给自己拼一个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乐听到楼下大厅有交响乐悠扬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位歌手唱的曲子，人声有些嘈杂，并没有人走上来。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宴会快结束了，amy负责送白乐回家，看来顾盼兮今天挺顺利的，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白小姐，我把你送到公寓门口吧？”作为一名职业经纪人，amy的态度温和而谦逊，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亲切感。
白乐点了点头，amy就把窗户摇上来。
“我看微博上江家那位少爷好像发了声明，任氏也发了，说两家的孩子只是朋友关系。”amy轻轻笑了笑，路边的灯光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这声明真及时，不然我们兮兮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白乐暗忖，这怕不是遇上真爱了：“确实。”
“今天麻烦你了，我们兮兮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amy见她应声，笑容更加亲切了些，“那我就不多送了啊，慢走。”
跟amy道别后，白乐下车，回到家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自己卡上的数字。
很快就可以离开了，白乐，再加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