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匾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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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宥在家将养了几日,刚把病养好去国子监,一进课室就发现不一样。

同窗们一个个研磨提笔,都在悬腕练字。

就连崔銮也不温习功课,反而一直在练楷书。

齐宥怔了,忙问道:“大家怎么都在练字?”

“你还不知道么?我们过几日有书法评选。”同窗一怔,忙解释道:“这次评选阵仗不小,我们和翰林语,书画监的人一起选比,就在乾德殿广场!听说陛下要挑出最独到的墨迹,你知道评选出的魁首有何奖励么?”

齐宥挑眉:“什么奖励?”

“给陛下的寝宫写匾额!”同窗眉飞色舞:“没想到吧!那可是陛下的寝宫乾德殿啊!字如果挂在那飞檐上头,可真是太有脸面了!”

“不过,我们肯定是去凑个数,翰林院写字好的人不少。我们很难比得过。”

那人说罢,又把目光看向崔銮:“崔兄,你的字很是出挑,也许还有机会为国子监争光,陛下寝宫的匾额哎,比国子监的有排面多啦。”

崔銮冷哼一声,翰林院算什么,他这次是志在必得。

齐宥一脸淡漠的站在人群外,随着同窗一起进宫。

当众写字……对于他来说就是公开处刑,不过齐宥听了太多有关他字的点评讽刺,已是习惯。准备安安静静当个分母,就当是皇宫一日游,乐得自在。

国子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乾德殿广场,宫殿气势恢弘,汉白玉栏杆围绕,御湖水波微漾。

他们就读在京城国子监,是来年科举的种子选手,说起来算是“天子预备门生”,但宫禁森严,监生们大多不是贵戚没有功名,大多也是头一遭踏足宫闱。

乾德殿广场,一人一桌,相隔四五米,众人战战兢兢在乾德殿前广场排列开,只等一声令下,开始挥毫落纸。

齐宥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毫无感情的写了一行字,心里盘算着何时能结束。

传闻中的书法圣手在桌案间徘徊,忽然停在齐宥面前,一脸震惊的俯下身子,仔细辨别观看。

齐宥面无表情:“……”

他的字丑得张扬放肆,能把人吓得原地倒退好几米,这人倒好,还把脸贴上头找虐?

书法圣手抬起头,对上

齐宥的眸子:“敢问这是小公子写的?”

你敢问我就敢答,齐宥点点头,一脸破罐破摔的意思:“对啊,这都是我方才写的。”

“小公子的字真是举世无双自创一体,”那人忙叫来同僚,像是突然发现宝藏般震惊喜悦:“你看看,这字如何?”

同僚立刻做出吓一跳的模样,认认真真捧起来:“真是好字,这……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我还从未见过,小公子练字几年了?”

齐宥懵了:“大人,你们确定是在品评我的字么?”

什么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明明就是他写字时困得不行手抖了谢谢……

这些人不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圣手么?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待齐宥反应,朝中懂书法的大臣立刻围拢在他桌前,真情实感的吹彩虹屁:“齐小公子的字比旁人的都要大些,看起来也宽绰大气,最难得的还是不照搬前人笔法,运笔圆润亲和,陛下把此字挂在殿上,也能彰显爱民如子之心。”

齐宥:“???”

不是……你们真的不是合伙骗雍炽么?

“是的,公子笔锋规正,这正合乎老子所说,处其实,不居其华,挂在陛下寝殿,真是相得益彰……”

这人边点评边点头,长须飘飘特别能唬人,别说齐宥,众人也开始深信不疑。

这边儿有人吹捧,那边儿立刻有人把消息报给雍炽。

雍炽立在玉阶之上,目光始终未从齐宥身上离开,闻言点点头道:“把齐小公子的字拿来让朕看看。”

太监立刻双手奉上。

雍炽看看那熟悉的墨迹,唇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吟半晌吩咐道:“这字不循常规,朕看着也喜欢,传旨,朕寝殿的匾额就让齐卿来吧。”

乾德殿广场,立刻有人研磨铺纸,为齐宥捧砚道:“小公子,陛下也相中了你的字,说是让你题匾呢。”

一旁的同窗都倒吸一口凉气,崔銮脸色煞白,陛下竟然真的被那些鬼话糊弄住,让齐宥担此重任?

这可是乾德殿的匾额?他那笔字怎么配?

齐宥没敢接笔,漂亮的眸子里含着丝怯意,望向师傅们挠挠头道:“先生,我的字真的不出挑,方才可能是我超常发挥,我不敢保证这次能写

出方才的效果……”

他的字每次都丑的千奇百怪绝不雷同,可能上次碰巧丑到众人的萌点上?可是他已经忘记方才是如何写的,万一写不好又碰到雷点呢……

“怎么会?”众人一本正经的塞笔:“小公子的书法底蕴已经成形,放心写就好,陛下肯定会喜欢。”

齐宥狐疑的接过笔,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了个工工整整的乾字。

唉,齐宥觉得还是有点丑,若说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那就是似乎……丑的很认真。

谁知旁边的人立刻叫起好来,从结构到字型夸了个遍,齐宥有些羞赫,也第一次生出些自信,心里美滋滋,提笔流畅的把匾额名写好。

小太监忙捧着齐宥的墨宝,拿给玉阶之上的雍炽过目。

乾德殿,三个大字圆圆滚滚,很是讨喜可爱。

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轻拂过字迹,嘴角上扬,如宣示主权般在字迹下方盖上自己的天子衿印:“做成匾额挂在朕的寝殿上,众卿家眼光独到,选的字甚是合朕心意。”

“是呢。”翰林院的臣子上前笑着道:“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官员们看陛下如此在意笔墨,也都觉得欣慰……还有国子监的师傅们也……”

都是些不相干的人,雍炽微微皱眉,打断道:“那写匾额的齐小公子呢?”

他用心良苦,一日之内凑了这么一帮子人百般赞扬,就连齐宥写的匾额,也悬挂在了全天下最瞩目大殿。

阿宥他……会开心吗?

不知为何,雍炽心底竟有几分忐忑。

“齐小公子?”来报信的臣子一怔,才道:“齐小公子似乎没说什么,谢恩之后和同窗一起返回国子监了……”

雍炽双眸微暗。

同窗们刚走进国子监,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我之前就觉得齐宥的字虽然和我们的都不一样,但是看起来就舒服,原来竟是自成一派,真是没想到啊。”

“对啊对啊,之前都以为崔公子写的好呢,其实认真想想,还是齐公子的字特别……”

大部分人根本不具有品评字的本领,都是人云亦云,评选结果一出来,大家立刻都带上了滤镜,对齐宥的字百般夸赞。

“崔公子写个国子监匾额都能有加恩分,那写了陛下寝宫

的,这……能加多少分啊?”

同窗挠着头,被分数限制了想象力。

“这不是加多少分的事儿。”有人摇头认真道:“这是陛下的荣宠,只要那匾还在大殿上悬着,齐家的祖祖辈辈都跟着风光……”

“啊啊啊好羡慕啊。之前还有人说齐宥不得宠呢,真是可笑……”

“之前师傅还说让齐小公子参考崔銮的字呢,若是真参考了,咱们朝岂不是少了个书法大家……”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刚够崔銮听到,他面色一变,缓缓握紧拳头。

他自幼便因习字受过颇多赞扬,也一直引以为傲,齐宥的字,明明就不能上台面,为何一日之内,大家都开始指鹿为马吹捧起来?

就连陛下也被那些人的鬼话蒙蔽双目!竟然把齐宥的字高悬在大殿上!

何其可笑!

但是他心里也有一丝质疑和惶惑,那么多名家都说齐宥的字自成一派,定然有其可取之处……

难道,真的是自己眼拙不成?

崔銮在心中思量再三,走到齐宥课桌前,冷冷提议道:“齐宥,我们也不能只听朝堂上的大人一面之词,放学后一起去卖字再比试一场如何?”

齐宥:“???”

崔銮冷声道:“京城的百姓不比寻常,懂字的人很多,若是买你的字比买我字的人多,那我就认赌服输,好好向你求教!”

齐宥懒懒抬起如琥珀般潋滟的眸子:“可我不想教你。”

崔銮:“……”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崔銮气的七窍生烟道:“是不是怕自己写的字根本没人要?”

齐宥沉默,同窗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阿宥的字本不是寻常人能看出门道的,让百姓来品评,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他么?”

“对啊对啊,再说阿宥的墨宝已经被高悬在宫中大殿上,再流传市井岂不是自降身价……”

齐宥在窃窃私语中看向崔銮,淡淡道:“好啊,我比。”

齐宥被朝廷的书法大家们花式彩虹屁,但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几分不敢相信,这也是一个验证的机会,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此法子真金白银很是直接,若是他的字有猫腻,那自然不会有人来买。

两人立刻开始研磨习字,一笔一画,不多时便各自

写出二三十个扇面。

等候在一旁的小厮忙上前接过,趁着放学沿着国子监大街向路人售卖。

每个扇面都是五两银子,沿途有不少人被吸引住目光,前来问询。

崔銮的字飘逸俊俏,齐宥的字圆润规整,似乎一时间不相伯仲。

齐宥和魏九朝望着不远处问价的人群,双手握拳,面上都有些紧张。

崔銮站在他们身边,面上闪过一丝屈辱,他竟然在和齐宥比拼字迹,还一时间比拼不出胜负?

崔銮今日一直有浓烈的不真实感,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还没等他感叹完,两个人的小厮已经喜滋滋跑过来:“结果出来了,齐公子卖完三十个扇面花了半个时辰,崔公子比齐公子多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局齐公子险胜。”

齐宥若是碾压获胜,反而会因为太过离奇而引人怀疑,可偏偏是“险胜”,在场的人登时沸腾。

魏九朝双眼泛光,立刻跑过来和齐宥击掌:“阿宥,你赢了你赢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

赵昭和贺珥也忙拿着笔上前凑趣:“齐小公子,赏个脸啊,给哥们儿写个只言片语,也让我们拿出去显摆显摆。”

齐宥眸中满是笑意,接过笔嘻嘻哈哈的往赵昭衣衫上伸去,画了个栩栩如生的猪头。

赵昭乖乖等了半晌,一低头看到是这玩意儿,登时啊啊啊的冲过去和齐宥扭打在一团。

夕阳将坠,天色有几分阴沉,国子监围墙旁,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负手而立,嘴角也有几分笑意,冲淡了周身的冷厉。

“陛下,奴才说的没错吧。”小公公大着胆子,伸头出来讨赏:“小公子回校后,定是还会和同窗有一番较量。”

雍炽衣袍被风吹动,他垂眸看看手中的扇面,嘴角轻扬,还好身边人提醒,他才把此事布置的天衣无缝。

“看小公子笑得多开心啊。”身边人都凑趣道:“好几天没看到小公子这模样了。”

透过夕阳的光晕,雍炽的目光久久定格在远处的齐宥身上,若是从前,他望到齐宥和同窗打闹嬉笑,定然不悦,可这几日总是听闻齐宥闷闷不乐,乍然看到他明眸清澈笑意朗朗,心情莫名轻松。

唉,也顾不上心底微妙的醋意了,只要他

家小阿宥还能蹦蹦跳跳的就好。

雍炽把手中的扇面递给太监,淡然道:“你把扇面拿到宫中存好,朕还要去齐家一趟。”

大家心照不宣的应了声是,自然知道陛下是想趁着小公子开心,去齐家露露脸。

齐宥前几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一路从国子监哼着小调回家,在脑海中回忆今天的经历,哈哈哈哈哈,肯定是他前世练过几次国画,再加上前几日练的字找到了章法,这才突然开了窍……

朝堂和民间竟然都喜欢自己的字,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雅俗共赏?

要是早知自己的字别具一格,前世就该去写字直播………

齐宥忍不住嘴角上扬,特别是回想崔銮吃瘪后天崩地陷的表情,简直爽翻。

他一进门就洋洋得意的喊:“爹,哥哥,书法界后起之秀回来了。”

他喊了好几声,结果别说是他爹他哥了,连个小厮都没瞅见,齐宥一溜烟儿跑进花厅:“爹爹哥哥,你们在么?以后我再也不用练字啦,整个朝廷都夸我的字好,我还卖字挣钱了呢,我们一起喝杯酒庆祝庆祝。”

落日西沉,花厅内烛火微曳,很是安静,齐宥有点纳闷,正欲走出门,忽听身后有人沉沉道:“齐小公子好风光。”

屏风后显出一道背影笔挺的身影,清冷的男声略带懒散的响起:“不知朕能不能向你讨杯酒喝?”

齐宥回眸,雍炽一身玄色衣袍,从屏风后缓缓负手走出,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清晰可辩。

四目相对,齐宥不禁退后两步,声音微颤道:“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炽炽:朕的寝宫当然要挂媳妇儿的字,他们以为朕被鬼话骗了,其实那些鬼话是朕熬夜写的

宥宥:这么说夸我的话是鬼话喽?

炽炽:朕不是,朕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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