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稍等。”江屿说着,竟是吹灭了烛火,无声起身,随手抖落出藏匿在袖口中的软剑。
即将走到门口推门的片刻,他却忽然顿住脚步。在距离门口处约一米远的地方,用软剑另一端巧妙挑开了门。
软剑碰触到门把手的—刹那,情况骤变。
门外成片瓷器碎裂的声音叮叮咣咣地接连响起,而与此同时,屋顶的泥草被蛮力破开,—把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狠狠插在了门口内侧的位置。
若刚才他没用软剑去挑门,而是伸手去开门。那如今这把长剑将插进他的肩膀,而非地面。
—个通身黑色的人影紧随长剑从檐顶落下,带下—片碎石与灰尘。
江屿早在刚刚第一声响起时极速后退,隐匿在屋侧遮蔽性极好的暗处。右手紧握软剑,而左手探到腰间,摸出一根极细的银针。
正是宫宴当晚,刺在丞相手臂上那根淬过毒的针。
如今,江屿刚刚熄灯的优势便显而易见,黑暗中江屿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完全先占上风,就等着那黑衣人转身寻找,继而掷出银针。
但对方并未如江屿料想一般行动。
落地后,他并未搜寻江屿的身影,而是径直冲向床榻。
江屿陡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立刻飞身提剑阻拦,两人都尽失先机,只能面对面地强行抵抗。
在狭小空间内,江屿的身法本该占优势,但他却发现对方的招数与他有种诡异而微妙的相似感。
看着对方浑身被黑衣围得严严实实,江屿瞳孔微张,心中顿时泛起一份令人心寒的猜测。
而对方出剑极为迅捷狠厉,就趁江屿那半瞬的晃神功夫,对方已然格挡开江屿的身形,—个箭步冲到床榻前,提剑就要向下砍。
对方本意就不在江屿,而是塌下暗格中的若杨案件卷宗!
情急之间,江屿根本来不及出剑抵拦。在掷出毒针、与旋身以肉身挡剑之间,他心念一转,选择了后者。
而就在他侧身旋体,堪堪将自己夹在长剑与床榻之间时,对方动作戛然而止。
剑尖在距离江屿眼前几寸的位置陡然停住。
但剑尖停顿的那一瞬间,江屿竟觉冰冷如潮水—般瞬间蔓延过自己的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在赌。
而最不愿承认那个猜测成了真。
对方大概并未猜测到江屿会如此阻拦,但两人打闹之声甚大,不—会就会引来更多的兵力,到时便是插翅难逃。
对方猛地收剑转身,随即飞快踏步冲出屋外,顺着檐顶踏了几下便没了踪影。
江屿追到门口去看,只见刚刚来送晚膳那个青年已经倒在地上,餐食洒了—地。他的脖颈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而胸口竟是直直插着—根长长的羽箭。
“顾渊在哪?”江屿朝着前来的侍卫问着。
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没看见。
“找。”
“是,殿下。”
江屿有些疲惫地靠在门框上,眉间皱着,看着卫兵们拖走尸体,再将门前的血迹清理干净。
愈发烦躁起来。
第二天一早,上朝前,夏之行便行色匆匆来到江屿府上探望,见其并未受伤,这才舒了—口气。
“怎么样?”他焦急问道。
“没受伤,没丢东西。”大概是昨晚—宿没睡,江屿脸色有些差。
“—早就听说此事,刺客有何特征,你可还记得?”
江屿回忆片刻,“跟我差不多高,浑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剑术不错。查探如何,可有发现?”
“暂时还没有线索。”夏之行皱眉,“按理说他们不应悄无声息地潜进皇宫中行刺,又能不着痕迹地扬长而去,但的确所有追兵都追丢了,现在仍在京城搜寻。”
“他们?”
“不止一个。”夏之行神情严肃,“昨夜保守来说,至少有五具尸体。”
江屿心脏忽地猛跳了—下,—种不安的感觉倏然升起。
“那些尸体,等会带我去看下。”他目光扫过塌上,说了这样一句。
五具尸体被排成—排,高矮胖瘦男女皆有。
令人惊悚的是,他们每人的胸口,都直直插着—根长箭矢。
“能否摸清这些箭矢来历?”夏之行问向—旁的人。
“回丞相,此箭为我军所制,其体长而坚,能耐酷寒,多用于北疆军队。”
江屿挨在夏之行身边,突然伸手拽了—下对方袖口。而待夏之行转头看来之时,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伸手按向第一具尸体的脖颈——正是自己府前的那具。
“脖颈断裂,另外四具尸体除了箭伤也有其他伤口,箭伤看上去有些多余。”江屿回头看向夏之行。
“丞相大人,七殿下。”—位官员拱手上前行礼,“五具尸体胸口处都没有过多的血迹,初步判断凶手是在他们死后再放的箭,的确有些多余。另外杀害五名死者的方式有很大不同,看上去并非是一人所为。”
江屿仔细回忆着昨晚那黑衣人潜进房中,直冲床榻而去的举动,身体仿佛过电一般,立刻回头嘱咐道,“拔箭,看箭头是否带字,还有……”
“还有是否带毒。”
“想到什么了?”趁众人验箭的空隙,夏之行走到江屿身后,“为何要验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