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阴阳头女子发出阵阵凄惨悲鸣,分明已经被虐待得气若游丝,但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吼叫,冒着众人之不讳,鄙夷的目光,嘶声裂肺。
“这精细的‘肉灵芝’向来是献给大人物的礼物,岂是沈家的小鬼可以偷吃的?”
董秋雨凶狠地戳了戳那女子的太阳穴,骂道:“你这骚驴蹄子,还认不认我这娘亲了?知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孽?你跟了沈家人,这辈子都是沈家的狗!养你这么久都在光鲜亮丽地做人,为什么非要去做狗?”
腰间挂刀牌的沈家人继续沉默,对此不做评价,未几,但见不远处有过往旅者来到,竟直接撞向董秋雨。
“哎哟!”
董秋雨像座大山一样巍然不动。
“什么嘛……光天化日之下,谁家‘门板’放路中间了?”
旅者讲罢,沈家人不禁笑出声。
董秋雨仿佛拥有不下于精壮男子的蛮力,轻松将旅者抓了起来,愤怒道:“你再说一遍!”
“英雄!”旅者一身褴褛,腰间有剑,用白布包了起来,分不出形制:“英雄放过我,在下初来乍到,竟不知此地还有这样一位女中豪杰,实在惭愧。”
董秋雨用肥腻的手蹭了蹭对方的下巴,挑逗着讲道:“你这小白脸虽然无礼,模样倒也还算俊俏,老娘这就拿你回去泄泄火!开心不开心?”
“你要抓我?”旅者笑道:“那在下便不需要再客气了。”
话音未落,旅者旋身挣脱束缚,从衽间抽出一把飞刀架在董秋雨的喉咙旁,说道:“你们谁敢上前,我就立刻让她身上的肥油流一地。”
时人举目震惊。
“我本来还想跟你好好谈谈,看来没什么好谈的。”旅者大吼一声:“宇文轩,过来吧!”
两家人马的重围之外,有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是……我来了。”
贵公子模样的男人把外套脱下给阴阳头女子穿上,扶着她走到一边,静静地目睹这一切发生,董秋雨可忍不下这口气。
“你敢走,那就永远别回来!”
“住嘴!”旅者把刀抵得更近些了:“再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舌头。”
此时沈家终于有人出言相劝,说道:“这位少侠,我劝你不要这么做,这件事乃是我们两家的恩怨,你一个外人牵扯这么多,就不怕以后难以活着走出朔州?”
“说得真有道理。”旅者轻佻地回道:“但是,如果我说我是故意来找事的,你们该怎么回答?”
言罢,众人旋即开始议论纷纷。
“这人什么来头。”
“看着架子不小啊,难道是沈家人请来的高手?”
“好像有好戏开始了!”
旅者见众人的情绪已然被调动起来,马上调转态度,对董秋雨说道:“董大娘,初次见面,在下白凤,本来无意这样与你打交道,不过你大人有大量,我饶你一命换我自己一条命,如何?”
董秋雨不敢吐出第二个字,嗯了一声,白凤随后放了她,做出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草率决定。
“给我围住他!”董秋雨勒令一声,麾下门客悉数毕至。
白凤微微一笑,拿起佩剑:“这样才对嘛。”
董秋雨还特别吩咐道:“记得,别打坏脸!”
divclass=contentadv话毕,只听见一声“龙鸣”,白凤的身法如风过隙,宝剑方出鞘便已放倒三人!
动乱之中,宝剑外的白布意外脱落,在旁袖手旁观的沈家人见状,很快联想起近来官府通缉捉拿的要犯。
“慢着,白凤……紫色剑鞘,这、这该不会就是御夷候要找的人吧!”
此话既出,在场能战者无不胆战心惊,怯战者已然逃窜无踪。
“快去请陈大人!快去啊!!!”
董秋雨见沈家人都如此害怕白凤,自己也慌乱无措起来,仰天长叹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白凤杀伤数人,潇洒转身:“没事的话,我先回了。宇文轩,跟上。”
“啊?!”宇文轩扶着那痴傻的呆女,默默跟着白凤来到客栈前,不料,却遭到了客栈老掌柜的驱赶。
“你们,千万别把她带进来!”老人说:“这样的祸患,我们小店可招惹不起。”
白凤道:“那就让她站在外面吧。”
宇文轩道:“如此便可?”
“如此便可。”白凤看了看对方,推门进客栈,回到慕容嫣身边喝两杯暖茶。
慕容嫣见白凤剑法精妙更甚当初,不禁打趣道:“凤哥哥,嫣儿虽然不懂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不过,你刚刚使剑的样子好像跟从前不大一样,嗯……该怎么说呢?好像更从容了?”
“哈哈哈。”白凤嬉笑道:“嫣儿是在夸我吗?还真是难得,我从没听见过你夸我。从前你要么是在训斥我不能随便杀人,要么就是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慕容嫣不服气,狠狠地盯了白凤一眼:“说得我平常都很刻薄似的,明明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关心你哦!”
“嘻嘻嘻。”俞珂在旁直发笑,说:“义兄真的是变了,之前即便挥剑击败过多少个京城高手,义兄从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过,他只有见到慕容姐姐才会这么开心!”
宇文轩欲言又止,不过看到门外的女子情绪低落,像是因为过于害怕蜷缩在地上,如冬眠的动物般陷入死寂,于是问道:“在下不想打扰各位的雅兴,可是,那女子就放在门口,不怕她冷死吗?”
慕容嫣符合道:“是啊,她怪可怜的。”
钟子期连连挥手说道:“反正人都救回来了,总不能为了救她一个,害了我们自己或者老掌柜吧?”
宇文轩有些失落,看了看身旁的侍卫朱钿,问道:“大钿,为什么这世上还有人在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
“禅家常说,一个人认识到‘无我无世界’是大悟前的征兆。”朱钿手中自然摆出佛印,回道:“那名女子并非无依无靠,而是过于依靠外物,反倒失去了整个世界。”
宇文轩哀叹一声:“哼,不愧是大钿,竟能一语道破我完全看不清的事情。”
“哈哈哈……”白凤笑不绝耳,他向宇文轩走来,问候道:“宇文兄,你只需安心等待,他们会自己找过来的。”
白凤招呼老掌柜过来,说:“老前辈,今天这客栈我们就包下了,劳烦为我们整理好床铺,不用多精细,足够过夜即可。”
“喂!”慕容嫣忽然急躁起来,与白凤耳语道:“我们哪来的钱?”
“子期兄有钱,我们就不劳烦王子殿下付钱了。”白凤打趣道:“子期兄,我会带你去阴山的!”
钟子期有些愕然:“干嘛突然这么客气?!那个……老前辈,能用画来结账吗?”
钟子期像个商人一样开始讨价还价,拉着老人到酒桌上给他灌酒,到最后,居然两个人都醉倒了,床铺是由俞珂精心打理好,这才得以在这个简陋的客栈住了下来。
一行人客居此地当夜,“狂刀”沈无妄果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与白凤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