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怎么回临海的问题,由于李野渡的弃权和秦墨池的妥协,最后的决定权落在了清宁的身上。长着翅膀的某神鸟表示,会飞有什么稀奇?飞到云层上面有什么稀奇?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好吗?而且小师侄那个使鞭子的同僚跟它说过,如果坐飞机的时间赶得不巧是没有饭吃的,就算赶得巧也没什么可高兴的,飞机上的饭特别特别难吃,别说跟碳烤牛肉相比了,就是跟早点摊上的豆浆豆腐脑都没法比。听他这么一说,清宁顿时对这个时代据说最快速便捷的交通工具提不起丝毫兴趣,反而是那种趴在铁轨上跑得飞快的东西让它更有兴趣,据说这东西是由一节一节的车厢组装在一起的,其中有一节车厢是专门用来吃饭的。秦墨池木着脸听它叽叽喳喳地分析各种交通工具的利弊,暗想老子就知道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衡量标准就只有四个字:口腹之欲。秦墨池看着它一张一合的小红嘴突发奇想,话说鸟类不是要捉虫子的吗?树叶上爬来爬去的那种毛毛虫?要不要给小师伯提个建议,以后晚饭可以去野外的树林里自己解决?清宁还不知道他的小师侄在琢磨它的饮食习惯问题,高高兴兴的拿翅膀在桌面上一拍,“就这么定了,咱们就坐这个动车回去。据说是这两年刚刚出现的玩意儿,可高级了。”它还没见过呢。秦墨池想提醒它一句,回临海的线路不长,这趟动车上可没有它心心念念的餐车,而简餐的味道跟飞机餐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想了想还是明智地闭嘴了。动车可比有餐车的列车要快,能节省将近一半儿的时间,他可不想一整天的时间都消磨在普通火车的餐车里,看着他的小师伯吃东西。刘晨和李锋也搭火车回去,几个人在火车站分手的时候,刘晨忍不住给了小豹子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去临海,到时候我去看你,还借你鞭子玩。”秦墨池,“……”真是够了。炫耀也要有个度好不好,这么追着炫耀也太丧心病狂了。李锋拍拍他的肩膀,又跟李野渡握手,客客气气的道别。清宁掐了个“隐身诀”窝在秦墨池的脑袋上,兴奋地左顾右盼,用神识在秦墨池的脑子里叽叽喳喳个不停,“那边,那边,我看见那个牌牌了,上面有咱们车票上的数字……哎呀,这个穿粉裙子的女孩子拖着的皮箱好漂亮啊,上面还画了个跟我差不多的鸟……小师侄你也给我买一个好不好……”秦墨池,“……”到底是看女孩儿还是看皮箱?话说你一个除了一身毛再没有行李的家伙,要那么大个皮箱干什么?絮窝好过冬吗?秦墨池假装没听见。好在火车站人来人往,对于清宁来说新鲜有趣的东西多得是,它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直到他们上了车,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来之后,清宁才从后座一对小夫妻的对话里知道了动车上没有餐车的惨烈真相。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清宁简直要哭了,“真的没有餐车吗?要走两个时辰呐,两个时辰都没有东西吃吗?”“一上午而已,”秦墨池忍着笑安慰它,“等出了车站,外面就有家必胜客,我给你买披萨吃,还有鸡翅膀和冰淇淋。”清宁哭丧着脸嘀咕,“远水救不了近火……”什么火?饥火么?秦墨池撇撇嘴,“小师伯,你早上吃的比我和李哥加起来都多。”清宁受到的打击太大,难得的没心情跟他吵嘴。秦墨池见它蔫蔫的,心里又不忍心了,“我说真的,车站旁边就有一家必胜客。里面的东西可好吃了!”据说小孩子们都喜欢,清宁的喜好跟小孩子也差不多。清宁是个山里出来的土鸟,近些年除了偶尔去看看阿骊,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山门里窝着修炼。上次出山还是几百年前,那时候还没有电呢,更别说洋快餐了。看见秦墨池手机上搜到的披萨的图片,也没觉得有多诱人。“很好吃的,”秦墨池拼命的想把胡萝卜挂到它鼻子前面,“真的,不信你问李哥。”李野渡连忙点头,配合地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转过头拼命忍笑。清宁半信半疑地上钩了,“那你给我买个大的。”秦墨池拍着胸脯保证,“买最大的,买两个!”清宁终于消停了。秦墨池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李野渡,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这几天总是这样,一看见李野渡,他的脑子就卡住了,想说什么话也会突然间忘掉。会是乾坤境里的桃花香给他的刺激太过了吗?哪里是桃花香啊,分明就是一根桃花刺。秦墨池叹了口气,“李哥,我被人抓进乾坤境里带走的时候,闻到了你一直在用的那种朱砂味儿。”他不是心里有话会一直藏着不说的人。之前没说,不过是没想到要怎么说罢了。李野渡震惊。“是真的。”秦墨池没敢看他,生怕看到他脸上的什么表情之后会影响到自己的思绪,“很淡的味道,但是不会错。我想问问,除了你们师门,你还知道有什么门派会跟你们使用一样的朱砂吗?”“我……不知道。”李野渡结结巴巴地说:“我会问问二师兄,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秦墨池沉默了一霎,低声说:“对不起。”“没什么,”李野渡静了静,看着他,慢慢微笑起来。或许是火车的速度对于飞行来说还是太慢了,清宁无聊之下开始拉着秦墨池聊天。秦墨池被他呱噪的不行,索性装睡。于是,清宁就把罪恶的小眼神瞄向了一旁的李野渡。李野渡也想装睡,可是清宁已经转移了阵地,把窝挪到了他的脑袋上。“嗨,小道友,”清宁和气的跟他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李野渡,“……记得,这两天你一直跟我们住一个房间。上车之前我还请你吃了一个冰淇淋。芒果味儿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清宁连忙制止了他的话,“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我不?”李野渡点点头,侧过身看看一旁眼睫毛微微颤动的秦墨池,心里忽然觉得柔软。小的时候,这是多美妙的一个说法。在那一段光阴里,他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伙伴。从秦墨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开始,他就认识了他,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缘分。“我记得你家老道士收了三个徒弟呢。”“嗯。”李野渡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个清宁都见过,再说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二师兄也在临海。”“那位被抄了家的贝勒啊,”清宁立刻想了起来,“现在还留着辫子?”“当然不。”李野渡知道自己的二师兄已经年岁很大了,但他从没见过那坤刚入师门时的样子,笑了笑说:“时代不同了,早就不留辫子了。”“哦,”清宁挺遗憾地说:“其实他留着那个怪模怪样的辫子还挺好看的。辫子梢上还系着一对宝石葫芦……辫子没了,宝石葫芦呢?”李野渡,“……不知道。”这鸟的眼睛还挺厉害,记性也挺厉害。清宁感慨地说:“你师父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可是带来不少宝贝呢。都哪儿去啦?不会被你师父自己贪下了吧?”“怎么会?”李野渡不高兴了,“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二师兄的东西自然是二师兄自己收着。他现在在城里开了好几家店,专门买卖这些古玩珍品。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哦,自己当掌柜啦。”清宁挺高兴,“等我去问问他,那对宝石葫芦还在不在。”李野渡,“……”秦墨池嘴角微微一挑,强忍着笑继续装睡。清宁继续拉着他唠嗑,“那你大师兄呢?我看他没什么灵根,寿元也快到了吧?”李野渡跟他大师兄吴何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吴何的性子又严厉,再者年龄也大了,李野渡小时候一直是有些怕他的。但他以前也听师父说过,吴何没有灵根,修来修去也不过是多活一两百年,他的道缘也就这样了。李野渡心里虽然跟他并不亲近,但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听它这样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一时间沉默不语。“你师父还在山上?”李野渡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下山的时候他说要到处转转。现在也不知回去没有。我二师兄还说他要来临海呢,也一直没见他来。”清宁感慨一句,“认识的人都要聚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样也挺有趣。嗳,老啦,老啦,就爱凑个热闹。”秦墨池额头滴汗。就它这一身嫩生生的小黄毛,还好意思说自己老?明明都还没成年呢。李野渡却不知道清宁的底细,真以为它也是上了岁数的老妖,还顺着它的话安慰它,“小师伯看着不老。”清宁煞有介事的说:“甭安慰我,我想得开。”秦墨池把脸扭到一边,真心觉得又卖萌又卖老的清宁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清宁忽然问道:“你师父是不是搜集了不少法宝?”李野渡僵了一下。秦墨池忽然反应过来,清宁既然以前见过李野渡师徒,很可能也见过他们使用的朱砂。那一丝淡淡的味道,它一定也闻到了,再加上刚才秦墨池说的话,估计它也有所怀疑了,又不好直截了当地说什么,只能这样绕着圈子旁敲侧击。李野渡叹了口气说:“小师伯,我师父和师兄们到底都在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他们都认识墨池,怎么会存心要害他?”清宁被他戳穿,也不恼,哈哈笑了笑说:“哎呀,你想多了。老朱怎么会害我们‘天一派’的门下弟子呢,他又不是不了解我们师门的情况——我师父虽然只收了我和阿骊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但我师伯可是‘天一派’的掌门,手底下一堆弟子呢,他的脾气又护短,要是知道门中弟子被人欺负,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李野渡,“……”这是威胁吗?秦墨池,“……”这果断就是威胁啊。秦墨池装不下去了,睁开眼轻声说:“快到站了。”清宁拍拍别人看不见的翅膀,又蹦跶回了秦墨池的脑袋上,“哦,到站就可以吃那个叫啥萨的烤面饼了是吧?还有烤鸡翅膀,乖师侄你可别忘了!”“我记得呢。”秦墨池在神识中轻声说:“谢谢师伯为我着想。我很承师伯的情。但李哥跟我是从小长大的交情。他不会害我。”这话是背着李野渡说的,秦墨池也是真的相信他。清宁打着哈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原来是竹马青……竹马。好,好。哎呀,这是要下车了吧?”秦墨池笑笑不再多说,起身随着下车的旅客往外走。出了站最先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必胜客”餐厅。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时段,也无需排号。秦墨池挑了个角落里的卡座,给他的吃货师伯点了一堆吃的。他和李野渡对这些快餐类的吃食不是很感兴趣,勉强凑合着填填肚子。因为是角落的座位,点的吃食上齐之后服务员没事儿就不会再过来了。清宁索性也不隐身了,抖着一身黄毛吃得不亦乐乎。餐桌虽然紧挨着玻璃窗,巧的是窗台的边缘比桌面高出十来公分,从外面经过的人正好看不见桌面上的情形,秦墨池也就不用担心清宁会被人发现。从玻璃窗望出去,街道对面正好是一家西餐厅,就在秦墨池吃掉第二块披萨的时候,他看见两个熟人从西餐厅里走了出来。赵青、陆启明。没想到回到临海之后,最先看到的熟面孔居然是他们俩。这两人离得挺近,看神态也很有些熟稔的感觉。偶尔一次碰到他们一起出门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这是常态的话……只怕就真有点儿不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