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彭婆婆原本的计划,她和救世会只会是临时性的交易伙伴,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她从不打算投靠谁,也绝不会轻易相信谁。
即使是救世会看似拿出了他们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神秘能量波动带来的细胞活性复生的实验初步成果,和苏乐乐完好的部分身体组织,即使是计划被打乱,她被一步步巧合或是故意地逼入了这条他们为她准备的唯一的退路中,她也不会真的去做一条迫切寻找落脚之处的丧家之犬,乖乖地落进他们的网里。
不到最后一刻,猎人与猎物总是难以分辨的。
而且无论救世会的目的是什么,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他们认为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么这些价值就全部都会是她用来实现自己的目标的筹码。
不过她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她,救世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执着于招揽她,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宁准的友谊,或是她的研究能力。
但无论如何,她暂时都不需要去担忧接下来的路途,既然原来的计划已经不再适用她眼下的处境,那就稍作改变,制定一份全新的。
想通这一点很容易,但重新确定未来却并不容易。
她还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才不会轻易重蹈覆辙。
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绵延剧痛,彭婆婆闭着眼,一点一点整理着自己接下来需要走的每一步。
但也许真的是她年纪大了,脑子转了没多久,就被身体的疼痛打乱了注意力,神智有些昏昧涣散,思绪莫名浮浮沉沉,渐渐飘去了很久以前。
以前似乎也没什么可回想的。
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清醒而又疯狂的无趣之人。
她的人生不是一棵繁茂的树,而是一条直线,从不需要任何岔路。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相信只有凭借自身才能真正获得它,且愿意为了获得它而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一切。
小的时候,她想从那座沿海的小村庄走出去,去电视里播放的那些拥有高楼大厦的大城市。
那样她和她的父母就可以结束在地里刨食的生活,不需要再顶着炎炎的烈日去浇地、除草,割麦子、掰玉米,被蚊虫叮咬一层又一层的红疙瘩,被庄稼的茎叶割开一道又一道细痛的口子。
黝黑晒伤的皮肤,粗糙干裂的手掌,和逢年过节才能吃得起肉的微薄收入,不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努力读书是她改变自己,以及家人的命运的唯一途径。
庆幸于自己拥有一个还算聪明的脑袋,持之以恒的毅力,和不错的运气,最终她成功了,从那座小村庄的小学,走到了镇重点的初中,县重点的高中,和最后全国闻名的学府。
父母因她而骄傲,村里老老少少都艳羡地夸赞她的优秀,一笔又一笔送来的奖金让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起来。
她拿到了她想要的。
之后她进入大学,成绩依旧优异,保研读博,跟随导师的脚步,专攻生物细胞工程。
那时候她最想要的是在这个领域站稳脚跟。
具体点,大概就是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国际知名刊物上发表一篇篇优秀论文,或是独立主持某个实验项目,取得重大突破,研究成果受万众瞩目。
最终,这些也全部在她三十岁时实现了。
此外,她还收获了真挚的爱情,和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
除了最开始的贫穷困苦,她似乎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人生赢家。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是从她对实验的野心越来越大,以至于苏乐乐降生后,她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实验室里,不再经常回家开始,还是从她埋首闭关多日,一开机就接到了父母全部因病去世的消息时开始?
又或者,是从苏勤眼里温柔的爱慕渐渐转变为冷漠的失望,头一次对她说出重话,斥责她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在她面前放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开始?
总之,她失去了她所有的家人,虽痛苦难过,却也并无反思。
因为她这时候想要的,是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生物细胞工程专家,是功成名就。
离婚后,她接到一家海外研究所的邀请,放弃了国内的一切,前去遥远的北冰洋追寻自己的功名。
来到北冰洋的第二年,苏勤意外去世。
她回国奔丧,看着墓碑上在黑白照片里笑得温柔儒雅的男人,莫名地想起了他们相亲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盛夏的烈日下,干净清爽的青年站在树荫里,拎着两杯冰奶茶,不好意思地低头对她笑,说温度太高,冰都化了,奶茶都晒得好烫,他等会儿重新去买。她听着他的声音,清凉又柔和,像一阵从酷暑尽头吹来的秋日的微风,让人宁静愉悦。
她喜欢这种感觉。
可这种喜欢,却不足以改变她心底最固执的追求。
再次回到北冰洋,她带来了她八岁的女儿苏乐乐。
她挤出一点时间,去学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好母亲,认真地教导她的女儿,像是要以此来反驳什么,或弥补什么,但偶尔有些时候,她仍觉得这是一个累赘,拖累她的实验进度,干扰她的专心工作。
而苏乐乐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很少见面,没什么感情的母亲。她处处和她作对,像叛逆期提前到来,反抗她,忤逆她,和她争吵,大骂她的管教与控制欲。
所以她很多时候都会去想,苏乐乐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成年,什么时候她可以把她送回国去。
她想过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苏乐乐无法再长大,无法再成年,无法再回到故土,只会永远地停留在八岁,变成断肢残躯,变成被活活烧化的一捧灰——
她最想要的,终于变了。
也晚了。
昏沉遥远的记忆构成睡梦,令人醒来时犹沉溺痛苦。
凛冽呼啸的风声里,彭婆婆无声地睁开了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睛。
帐篷里,斗篷女人刚刚升起的火堆取代了手电光,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枯黑的瞳孔在阴影里微微收缩,注视着破旧的帐篷顶,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微微摇晃的光芒里再次闭合。
她从不沉湎伤怀,只会一直一直向前走。
一直一直,走到她想要的终点。
止热寺又名芝热寺,后者应当是它的本名,只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前者。旅人与当地人混着叫,汉语与藏语混着写,渐渐也就无人在意两者的区分了,只知道它是距离冈仁波齐最近的寺庙之一,永远被雪山的神圣与沉静的诵经声笼罩。
在亲眼见到止热寺前,黎渐川也曾想象过,这座寺庙可能或是宏伟,或是庄严,或是悠久清净,但实际上,止热寺所占的面积极小,大殿很少,僧人不多,从殿前石阶,到披挂的僧袍,一切都布满风霜旧败之感。
若非山壁之下的金顶红墙颇为肃穆显眼,都很难让人将这片建筑联想到寺庙上去,只觉是大山河谷之间沉眠的一颗沙粒,不起眼,却又自有一方清静世界。
围绕着止热寺,四周用隔热材料搭建着一排排的活动板房,越野车就停在了最外围的板房前,没进寺内。
“冈仁波齐是今年夏天开启的暗中戒严。”
封肃秋领着黎渐川三人下车,往里走,边和一些在板房间穿梭的人打招呼,边低声说道:“就在魔盒游戏降临之后没多久,但这里的情况比我们预先想象的还要复杂。”
“上面派人设置了很多明里暗里的检查站和监测基地,转山路线上的茶馆、帐篷,还有小摊贩都被清理了,对转山的人来说,能安排住宿的只有止热寺了。”
“但为了预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止热寺也被禁止入内参观留宿,基地就建了这些活动板房,毕竟明面上冈仁波齐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的神山景区。除此之外,不仅是止热寺,这里的其他原住民也都在监控下,天葬台那边也是被盯了很久了,可惜之前没抓到什么实质性的狐狸尾巴。”
“现在是冬天,来转山的人不多,除了实打实的游客,还有一些是咱们的人,平时都混在这里,抓抓心怀不轨的漏网之鱼。”
封肃秋停在一间窗子上插着几面小红旗的板房前,包租公一样掏出一长串钥匙来挑了挑,拽着一个开锁推门。
“先在这儿凑合一宿吧。”
他按亮灯:“条件简陋,宁博士,谢医生,还请见谅。”
谢长生摇了摇头:“无妨,这里很好。麻烦您了。”
他也天南海北地走过,桥洞都不知睡过多少,没有那么讲究挑剔。而且三人之中他受的伤最重,骨头都断了几根,虽然不太影响行走坐卧,但能尽快安定下来休息,自然也是最好不过。
用缠着绷带的手拍了拍钻在自己怀里的橘色肥屁股,谢长生挑了一张靠墙的一米二铁床,放下背包。
板房空间不大,除了一套简单的桌椅,剩下的就全是床,靠墙摆了一圈,中间有个电暖气,随着人体的靠近自动感应开启,发出嗡嗡的轻响,散出微弱的热量。
宁准更是不见外,脱下脏污的外套,直接坐在了电暖气另一边的床上,扯开被子裹住身体,只露出一张冻得比雪山更冷白几分的脸。
“内转的路线和冈仁波齐的登山路线封了吗?”
他裹好自己,开口问道。
封肃秋摘下眼镜,边擦去上面薄薄的白雾,边道:“戒严开始没多久就用自然灾害的理由封了。那是最靠近冈仁波齐的两条路,处里不会任由其开放。但其它方向,常人无法走,不代表有些人也无法走。”
宁准听出了封肃秋的言外之意,但却没有再多问。
他明天入职研究所,自然会知道该知道的。
说话间,外头来了名处里的后勤,送来热水和食物。
黎渐川正好靠门站着,放下手里的背包接过来,三人围在电暖气边解决饥饿与干渴。
封肃秋又等了会儿,问了问吃没吃饱,还有没有别的需求,然后朝黎渐川招了下手,率先走出了板房。
黎渐川知道封肃秋必然有话要和他单独说,所以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等看到封肃秋的示意,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又灌了口热水,朝宁准和谢长生点了点头,便起身跟了出去。
从天葬台返回止热寺至少有四五公里的路程,在板房内休息饮食又耗去一些时间,现在一出板房,就能看到天色已经极晚了,浩瀚的星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暗蓝色的天穹上,如深海涌出的捧捧银沙,肆意挥洒,熠熠迷离。
板房附近有三两个转山的旅人架着设备,在拍摄这壮美的星空与冈仁波齐白色金字塔般的山巅。
如入冰窟的寒冷和奇异的平静安宁在这片夜里被无限放大。
黎渐川拉了拉帽子,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
他和封肃秋一前一后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及至能清晰望见冈仁波齐北坡下垂落的冰川和干涸的卵石,封肃秋才停下了脚步。
“零下二十多度,太冷了。”
封肃秋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挑块石头坐了下来,三两下拆除了腕表的电池,随意捏在手里。
这里的风声有些大,为他的声音添上了一层天然的隔绝防护,模糊破碎。
黎渐川走近两步,也靠坐下来。
他大概清楚封肃秋选择冒着这样的酷寒带他来这里谈话的原因了,清楚这一点的同时,他心神微凛,意识到这次的谈话绝不简单。
将身上携带的装备全部断电,黎渐川沉声道:“封处,我也有很多疑问。如果这次没有在冈仁波齐遇见,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也会回一趟首都。”
封肃秋拢了拢军大衣的领子,微微眯起鹰隼般的眼,道:“你的疑问我可不一定能全部解答,事实上,用研究所老所长的话来说,你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困惑难解的疑问。”
“我本身?”
黎渐川的眉心不自觉地拧紧,但内心却并不意外,除去更大的疑惑如泡泡般升起外,只有一股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身上有问题,处里对待他的态度,派给他接触宁准,进入魔盒游戏的任务也都有问题,虽然不知道这些问题为什么从前不显,现在却露了出来,但封肃秋的话语明显在告诉他,处里早就知道些什么,也在安排着什么。
“进入魔盒游戏之后,不出意外,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很多东西。”封肃秋低沉道。
黎渐川回想着,简单总结道:“刚刚进入god实验室,第一次见宁准时,我还没有成为魔盒玩家,但却能看见宁准手腕内侧的钥匙,当时我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后来知道在现实世界,只有玩家之间看到彼此的钥匙存在,非玩家无法看到。”
“进入魔盒游戏之前,我的身体素质和各项能力虽然很强,但仍然在正常人范围内。随着一局又一局游戏,我的身体好像是在朝着超人的方向进化,伤口愈合速度,视力,爆发力,等等一切,都在变。”
“而且游戏里,玩家进入的是意识,是精神体,原本的身体素质会受到角色的影响,难以发挥出太多非人的表现。我也受限,但受限程度应该非常小,角色的身体素质和我本身差距不大,甚至会被我的意识潜移默化地改造,更趋近于我本身。”
“此外,我原本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即使它在之前看上去非常完整严密。”
“初见宁准,包括与他第一次进入游戏,通关合作,解谜默契,还有日常相处,他对我的态度都不似一个陌生人,像是非常熟悉,处处充满暗示。”
“埃及,我们逃脱黑金字塔附近的追杀后,我在一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小旅馆的照片墙上,看到了我和宁准的合照,合照的日期是2049年12月,写着他向我求婚了类似的字迹,署名是‘kingandghost’,我的记忆里从来不存在这张照片,而且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地没有将它摘下来,而是任由它留在了那里。”
“来冈仁波齐之前,我们停留在拉萨,在大昭寺附近一座无名小寺庙里见到了一名喇嘛,他没能说出前因后果但自称见过我,并把一份据说是我让他保管的空白经卷送还给我,之前曾有穿着黑斗篷的人去偷盗过,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份经卷。”
“老喇嘛和宁准看这份经卷都是空白,我却在上面看到了一些文字和一幅幅图画,大致内容是一些人在一座高山的山顶上看到天空破了口子,宣称神明降临,之后就是各种势力组织纷纷出现,世界开始无端混乱。”
“经卷上还以我自己的口吻告诫了自己几件事。”
说到这里,黎渐川拉开外套拉链,在深藏于胸口的挎包里摸了摸,直接取出了那份经卷,抬手展开在封肃秋面前,又将一张纸拿出,上面临摹了经卷的内容。
封肃秋低头看了眼经卷,果然一片空白,便将视线转到了纸页上。
“除去这些,能证明我记忆残缺且怀有现在的我都无法清楚的极大秘密的一点,就是我的命名之战。”
黎渐川道。
“那局游戏结束时,我拿到了曾经的我——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曾经,但暂定是——曾经的我在这局游戏里留下的魔盒,不仅再次提升了我的某种力量,还给了我一本日记一样的笔记,和一段残缺的有关最终之战的影像记忆。”
“通过这些,我也有几点猜测。”
“一是曾经的我认识宁准,甚至曾经的我进入魔盒游戏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宁准。”
“二是最终之战就是通关魔盒游戏的最后关卡,最终副本,三名玩家魔盒持有数超一百,就会开启,曾经的我就是这三名玩家之一,玩家名字叫‘king’。从king的视角看,最终之战,或者说魔盒游戏和宁准脱不开关系。”
“三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king好像真的通关了最终之战,离开了游戏,并且把最终之战里疑似魔盒怪物或监视者的宁准带了出来,一同出现在现实世界。”
“他带出宁准是有目的的,但这种目的碍于宁准失去的记忆和当时的状况,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总之,没法实现。他试图帮助宁准变回正常人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爱上了彼此,并发现了什么,由此做下了某个决定。”
“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目前这些情况的出现——我失去大部分记忆,并逻辑自洽,以及宁准现在似自由非自由,以不正常的玩家身份或非玩家身份出现在魔盒游戏里,或者还有我最近所遭遇的种种怪异事物——极大可能都是因为曾经的我和宁准做下的这个决定。”
“另外,开始游戏以来,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里,我都开始频繁地对很多事物和画面感到莫名熟悉,或产生莫名情感,我想这不单单是心理上的幻觉既视感就可以解释的。”
一股脑地将自己这段时间隐藏按捺、独自思索的所有怀疑猜测全都抛了出来,黎渐川只感觉浑身一松,呼吸在高原的寒气中都更为顺畅起来。
他在追寻答案,也在宣泄压抑。
从接触宁准,进入魔盒游戏,到埃及金字塔,亚历山大港,尼泊尔,再到现在入藏,来到冈仁波齐,就算加上游戏内的时间,也算不上多长,所看到的也可能只是某个阴谋的冰山一角。
但即便如此,这冰山一角所展露出的错综复杂、混乱无序的秘密,也依然压垮了他的大部分大脑。
甚至在这个有些过快的过程中,他隐约地看到了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焦急无比地推着他飞快前进,想要把一切隐秘刻不容缓地塞进他的脑海,却无法给他充足的凭借自己消化破解的时间。
他迫切地需要一条串连一切的线,来帮助他整理思考。
宁准忌惮的某些限制令他无法来提供这条线,思来想去,黎渐川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战友了。这也是他当初从加州回到首都,主动提出报告任务第一阶段,询问是否去研究所的原因。
只是当时处里情况不佳,封肃秋拒绝了他,而他当时得到的东西也并不多,想的也并不深,所以被拒绝之后也没有执意去寻找答案。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认真地听黎渐川把话说完,封肃秋抬起头,摆了摆手,示意黎渐川把空白经卷和临摹都收起来。
“看来你小子真是憋得够呛,除了开报告会外,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连续不断说这么多话。”
他严肃的神色缓了缓,露出一丝笑意:“别的问题放放,先说说你自身的问题吧。”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你对自身的怀疑的新报告提交上去,研究所和处里也已经百分之八十肯定,你记忆残缺,且不是普通人。”
“产生这个猜测并得出这个结论,是在你去加州之前。”
封肃秋的目光落在黎渐川身上,冷硬干哑的声音在呜呜的风里压得极低,几乎被淹没:“今年的体检和心理检查结果你看了吧?”
没等回答的声音,他又直接道:“那是伪造的。”
黎渐川闻言神色微沉。
“真实的那份报告里,心理检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你之前每一年的检查结果都要健康正常,正常得完全不像是一个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与之相对,体检的结果又太不正常。”
封肃秋低声道:“心肺能力,细胞再生速度,肌肉密度,免疫力,身体整体力量速度,反应灵敏度,训练痕迹,格斗能力,器械熟练度等等,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们所培养的正常人类的极限。”
“不过它们离奇地受限于你的记忆和大脑开发程度,很多时候都被压缩在较为正常的范围内,很难被发现。”
“可处里和研究所,对你太过了解了。”
“报告单里的你就像一个被改造出来的超级人类,但却又没有改造痕迹,而细究你过去一年的任务状态和行踪,也根本没有被改造恢复的机会和时间。”
“另外,这份报告还有一点最让研究所重视和不解。”
“你体内有非常严重的核辐射污染,你的基因也因此发生了难以被探知的奇异畸变。”
封肃秋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以研究推测,这种污染绝不是你偶尔或短时间出现在核事故现场就能产生的,而是长期生活在这种辐射环境下,食用辐射作物,饮用辐射残水,所带来的——这个时间至少是五到十年。”
黎渐川对上封肃秋的眼睛:“我从十六岁入伍,一切生活都在处里的观察下,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五到十年。”
封肃秋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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