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彭老先生和彭松墨!
他们两人竟然全都是玩家!
这个场面大概也超出了罗大的预计,他那将眼球挤占得分毫空白不剩的三枚眼瞳混乱疯狂地颤动了起来。
手里刀锋劈出,却距离目标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南辕北辙。
“禁止行动,十秒!”
彭老先生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低沉,仿若神明宣告世界的规则禁令。
然而他到底不能是神明,所以这禁令带了相当可笑短暂的时间限制,且只针对单一目标。便是如此,这特殊能力带来的负面效果也令他刹那间七窍流血,整个人的气息萎靡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他挥动握着的那把半月形的青铜菜刀,将罗大一刀毙命。
“死!”
彭老先生须发皆张,目露狠辣。
坐在地上狼狈迷茫挥刀的罗大浑身上下瞬间凝固,好似静止为了一尊雕像。
彭老先生背后黑芒一闪,青铜菜刀悍然砍下,大屋烛火幽幽惶惶,在罗大锃亮的头顶反射出片片扭曲光影。
一米外,彭松墨也一跃而起,一记凌厉的鞭腿骤然甩出。
他没有使用武器,但似乎也有特殊能力或奇异物品加持,整条右腿在甩出的那一刻都裹上了一层漆黑的雷光,好似一道天罚般的闪电,快到肉眼难以捕捉,重到钢棍铜柱难以匹敌。
这是只求一击必杀的攻击,唯恐迟上一步,罗大会有后手反应,松开僵持,令局面再次改变。
冯天德与周二目光呆滞,愣在原地,毫无抵挡之力。
鞭腿直斩两人最为脆弱的脖颈。
只听一连串噼啪断裂声响起,颈骨扯断,喉管抽飞,项上两颗大好头颅竟被一脚踢飞,于半空中轰地爆开,碎作一团团红白烂泥。
头身分离之时,周二尸体一晃,翻滚倒下,血流满地。冯天德却直直立着,道袍如漏了气的气球般,嗖地一瘪。
彭松墨一惊,定睛看去,道袍内竟没了冯天德,而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童的无头尸体。
“替身……还是操纵类特殊能力?”
彭松墨皱眉,迅速去翻道袍,只看到一把白骨小伞:“舍得一件奇异物品,够狠!”
他又一步冲至横尸屋内的周二身前,补了一脚踹在心窝,又顺脚一踢,拿起那把燃着蓝火的长刀,面上露出几分愕然与迷惑:“没有击杀喊话,冯天德不是玩家,这也不是玩家?”
“那还活着的第五人是谁?”
场内战斗说时迟,那时快。
正在彭松墨不解思索之际,屋内突然响起彭老先生的一声怒喝:“不好!”
彭松墨当即转头看去,却见此时彭老先生的青铜菜刀也已没入了罗大的天灵盖,破开头骨,如切豆腐,自上而下,将罗大整个人都完全劈开,断成了两截。
然而,这碎裂成两半的血肉躯壳却并非真的血肉躯壳,而是在菜刀之下,逐渐融成了一团浓稠的黑色影子。
影子顺着菜刀瞬息缠绕爬去,直将彭老先生双手双臂全部吞噬。
“你早有防备!”
彭老先生低吼道:“控制三人也绝非是你的极限,义庄于你的特殊能力有加成,奇异物品也显然不少,怪不得敢来布局!”
“松墨!”
“禁止伤害,三秒!”
彭老先生疾呼,左眼瞳孔随着特殊能力的用出,立即变得灰白涣散,好似目盲。
黑色影子一滞,青铜菜刀瞬间抽出,转而向后,猛地朝墙角一处阴影砍去,那阴影一阵蠕动,凸显出罗大的身影。
罗大满脸外放的情绪早已收敛,只余冷酷平静。
青铜菜刀至,却也有一具骸骨突兀出现,将其挡住一刹。
趁这时机,罗大身形一闪,快速闪离了原本的位置。但他也只奔出了两步,便有一记鞭腿如黑色闪电降临,拦住了他的去路。
彭松墨双腿雷光缠绕,已紧随青铜菜刀而来。
罗大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旋身拧腰,身如鬼魅,避开再度劈来的青铜菜刀的同时,也令那一记鞭腿落空,自他太阳穴边险而又险地擦过,重重砸在了墙上。
墙体被直接洞穿,轰地震响,尘烟土石飞迸。
青铜菜刀砰砰砍来,其势连绵不绝,罗大双手持尖刀勉力招架,手臂颤抖渗血。
更有彭松墨横腿扫荡,如狂雷犁地。
“我建议两位立刻停手!”
罗大矮身滚地再次躲过一刀,突然扬声喊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如那位玩家取代的冯大师所说,还站着的不一定是玩家,还躺着的也不一定就是尸体!”
“暂且休战,对我们三人皆好!此处可绝不止还有一双眼睛!”
彭老先生双眼一黑一白,不见和蔼可亲,只有锐利邪异:“他还说你蠢,你也确实是蠢!你当我二人为何选在此时现身动手,而不再等上一等?特殊能力‘生机感应’,松墨早已知晓,这里除我们三人与那只贼猫外,只剩一个活人在,此时就算没有毙命,也绝不会是我二人的对手!”
罗大眼神一闪,却是精芒毕露:“哈哈哈哈……多谢解答,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话音落,成群的腐尸与白骨冲破屋门,涌了进来,将整个大屋挤作混乱一团,霎时拆分了战场。
罗大借助其掩护,退至角落,终于能分神出来动用自己强大非常也限制颇多的特殊能力,专心与凝神缺一不可。
可是,这次却不等阴风与暗影自他背后闪出,一只黏腻而冰凉的手便突然从斜地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惊骇低头,竟是周二的无头尸首!
似乎是感应到了罗大的目光,无头尸首骨骼血管尽皆暴露的脖颈微微转了转,一道轻柔含笑的声音从底下的腹腔内发出,怪异幽凉,令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呀。”
这话宛若吟唱,刚一吐出,罗大就见腐尸与白骨层层的封锁竟然因一块手骨脆弱且突如其来的断折而出现了漏洞,彭老先生和彭松墨又恰好正察觉这漏洞,当即挥刀甩腿,突破而来。
只一眨眼,两人齐齐冲来。
罗大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驱使阴影裹住周二的同时,厉声大喊:“别过来!有诈!”
一缕精神细丝随阴影进入周二体内,却只见空空荡荡,真是尸体!
与此同时,唯一还维持着的伸入屋顶之上的另一缕精神细丝,也突然被斩断,强烈的反噬袭来,令罗大身形一滞,目光顿时空洞无神——黎渐川在关键时刻,蓦然睁眼,扑压住了罗大的精神细丝!
屋内彭老先生与彭松墨都未理会罗大这难得的好心警醒,只狂攻而来,一刀一腿凛然劈下。
黑芒与闪电交错,破风声轰鸣激烈!
不料,这响动与杀招却都并未落到实处。
一道炽白的光取代了这狂猛攻击,从周二体内迸现而出,瞬息扩大,明亮刺眼至极,好像一轮小型的太阳,轰然爆发!
“轰隆——砰砰砰!”
炸响震耳欲聋。
距离最近的罗大,已到近前的彭老先生和彭松墨,以及还小心地藏在冯天德道袍下地砖缝内的一条肉色线虫,全在瞬间蒸发消失。
房屋摇动,横梁砰砰断裂,桌椅地砖化作齑粉,墙壁坍塌,瓦砾乱滚。
腐尸与白骨于嘶鸣声中融化,满院镇民尸体被轰地掀飞,砸在院墙上,印出道道血印。
这场爆炸虽突然而剧烈,但却明显不是普通爆炸,无火光出现,爆炸范围也似乎被局限在了大屋内,透过门窗溢出的仅仅只是一阵强力的冲击波,并无其它。
黎渐川在切断罗大精神细丝的同时,就已启用镜面穿梭,离开了义庄大屋的屋顶,出现在义庄外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恰好避开了爆炸。
炽白的光芒只是瞥到一眼,就已令他双瞳酸涩难当,赤红无比,落泪不止。
他蹲在枝叶茂密的树冠里隐藏着身形,闭了一会儿眼睛,直至爆炸动静稍息,才重新睁眼,透过树冠缝隙,朝义庄内看去。
而此时。
李家别庄,温泉池内闭眼趴着的李新棠背后肌肉突然团团炸开,顷刻便血肉模糊。
一声痛哼被他压在了喉间。
李新棠蹙起眉心,睁眼看了看渐渐被染成血红的池水,扯起嘴角,脸上有兴奋至极的嗜血之意一闪而过:“操纵类的奇异物品被毁时需要付出的代价真是不小啊,也不知道那些操纵类的特殊能力是否也是如此。”
“啧,三个人头,还是亏了……没意思。”
蓬莱观内,灯火已熄。
冯天德面对一尊手捧人脑雕塑的年轻神像而坐,面上线虫扭曲狂乱,仿佛在哀悼着同类的死亡,于崩溃边缘疯狂挣扎嘶吼。这嘶吼响彻蓬莱观内外,但却除冯天德外,再无人能听到。
曾作为镇民角色被他附身过的小道童,也已被他用线虫控制,去看热闹,送了死了。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他嘶哑的声音喃喃念着,带着癫狂的低笑:“有趣,有趣,这样才有趣!解谜有什么意思,杀人有什么意思,斗起来……斗起来!斗起来才有趣!哈哈哈哈哈……”
爆炸无声,只有光。
光灭时,连续三道击杀喊话也响在了所有玩家耳中。
“ledt……!”
“!”
“l!”
黎渐川爪子收缩,挠起一片干裂树皮。
果然。
真正操纵着周二那具尸体动手的是今天白天的王曼晴,也是黎渐川怀疑其是猎杀者的二号玩家。如果这个二号还没有对镇民犯下凶案,那他晚餐之后,就应当是李新棠。
晚餐前,黎渐川在李新棠身上留下了一点小布置,若李新棠靠近他周遭二十米内,他就能闻到那股特殊药水的味道。
不过这气味从晚餐结束到现在都未出现。
要么是二号一早便发现了它,消除掉了,要么就是二号对周二只是远程操控,并未亲自用李新棠的身体来到义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二号已进入镇民躯壳,没有成为李新棠。
以二号之前的表现来看,最后一个可能性略低。
一双猫瞳转动,仔细观察感应着四周可能存在的气息。
黎渐川望向爆炸后恢复一片死寂的义庄,想了想,从魔盒内取出了那只宁准打四号手里薅来的小玩具熊。
撕下一小块血肉喂给玩具熊,黎渐川便感觉到自身的意识与玩具熊渐渐联系在了一起,好似有一缕精神分进了玩具熊体内,可以将之操控,也能借玩具熊的视角观察四周,仿佛网游内多了一个分屏一般。
这也算是承伤能力之外,这件奇异物品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作用。
黎渐川镜面穿梭到义庄门口,将玩具熊自镜中通道抛出,然后自己又原路返回了树上,藏好猫身,控制着玩具熊一步一步,迈进了义庄的大门内。
门内自然是犹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血腥之气满溢。
玩具熊一路慢吞吞走进来,矮小的身子几乎被脏烂的血肉泥浆裹满。
它并不着急进大屋去看爆炸的结果,而是挨个儿看了看被杀死又轰飞的镇民们,里头大部分都是周家人,它着重观察了下周二夫人,终于确认她并非玩家,也应当未曾被玩家操控。
之后又检查了下几名警察,和镇民中话最多的几个,都没有特别的发现。看来这些吃瓜人里,还真没有玩家存在。
玩具熊的动作看似缓慢,但实则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已从绝大多数尸体边走过一轮,来到了大屋前的台阶上。
台阶边还有一具尸体,是在爆炸前就被腐尸和白骨们胡乱挤出来的瘦小焦尸,陈小少爷。
玩具熊停在了距离焦尸数米远的位置,黑色纽扣缝制的眼睛只剩下一只,面向焦尸,静静地注视着。
片刻后,玩具熊的嘴巴翕动,发出了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稚嫩板正的童声:“是你制造了枪击火灾案,也参与了这场义庄布局的谋划。”
“你是六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