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山壁上,长着一棵很有年头的树。树的根系深深地扎进峭壁之中,主杆有水桶粗,以斜向上四十度角长出来一米来长,再分叉成两根粗壮的枝杈,其中一根向上生长着,另一根拐成s形斜向上生长。
姜鹤坐在它的主干上,阿白坐在向上生长的树杈上,山精坐在拐成s形的树杈上。一人两妖咔嚓咔嚓吃着香脆的小麻花,津津有味地看着下边混乱的战场。
身穿蓝白古风练功服的老少四十来号人,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扇、伞等各式武器。姜鹤当他们是甲方。
身穿黑色绣五爪金龙图案短打练功服的老少四十多人,手持刀、剑、戟、鞭、锏、棍、扇等各式武器。姜鹤当他们是乙方。
穿着杂乱不统一的二十多人,手拿锄头、镐头、钉耙、铁锨等农具为武器。姜鹤当他们是丙方。
穿着某武术学校校服的五十多人,一半拿剑,一半拿红缨枪。姜鹤当他们是丁方。
这四方人手为什么会在山下雪地里打起来,姜鹤不知道。反正她和山精阿白到的时候,甲方和乙方打的正热火朝天,丙方和丁方各占一角围观顺便呐喊助威。
突然甲方一人不小心把乙方一人踹进了丁方队伍中。丁方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冲进战圈儿,管它甲方还是乙方,见人就冲杀上去。
三方混战的时候,战场扩大了,一下冲进了丙方的阵营,误伤在所难免。这下更热闹了,丙方也加入进去,发生四方混战。只要不是自己一伙儿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为对手。
山精和阿白是第一次看人打群架。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打架,而且是群架。阿白激动的不行,时不时握紧拳头跳起来,打啊、冲啊地喊。
山精则眼睛贼亮,却一直安静地看着下边的战场。
姜鹤这会儿不吃小麻花了,改吃草莓。她时不时看一眼下头的乱战,时不时抬头穿过缭绕的白雾看向远方。这些人选择在她的山下搞事,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混战接近尾声,山精不再保持沉默,开口问姜鹤,“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是的,下头混战的一群人打架打的特别开心,嗷嗷叫着往前冲,却不是为了杀死彼此。他们对战的方式看着混乱,熟知兵法的内行人却能看出一点门道儿来。这些人,正在演练疑似古代兵法中的某种阵。
姜鹤能看出来的就这些,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混战结束,人们捡起各自的武器,四方人占据四个角落集合。疑似领导的三男一女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也就是身穿黑色绣五爪金龙图案短打练功服的老人抬头,仰望上方。
阿白咔嚓咔嚓咬着酥脆的小麻花,“他在看我们吗?”
山精,“你刚才喊的那么大声,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阿白疑惑,“这么远,又有薄雾阻隔视线,他能看清?”
山精吐槽她,“我们能看清下边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看不清上边的我们?”
姜鹤站了起来,“走吧,没热闹看了。”话落,人已经从主杆上消失。
“回家了,回家了,菜园子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山精说着,跟着姜鹤消失。
阿白嘀咕一句,“他们不是普通人吗?”跟着离开。
“老马,怎么了?”穿蓝白古风练功服的中年女人问。
“上边有人。”身穿黑色绣五爪金龙图案短打练功服的老人说。
另外两人抬头找,“哪儿呢?”在他们眼中,只有薄雾缭绕的峭壁与点缀其间的白雪。
“走了。”
“这个地方,北墟峰守山人?”
“不清楚。”
第二天,姜鹤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上。人坐在主杆上,悬空的双腿晃来晃去,俯视峭壁下呼和着跑步的四方人,眼里满是疑惑。
峭壁下面这个位置很偏,没有通向这里的路,要从有人烟的地方步行穿过大片山地,再穿过满布乱石的大片荒坡才能到达。这片荒坡乱石太多太乱,土层太浅,只有稀疏的生命力顽强的灌木、杂草生长。没有一点开荒的价值,因此一直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考虑它远离人们的视线,又是不错的冬炼环境因素,拿来当练武场倒也有情可原。
姜鹤看了一会儿,离开这里,很快到了她深秋时候当训练场地的石峰下。石峰位于北墟峰的西部,这边到处是裸露在外的石头,土层薄且贫瘠。她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只有稀疏的灌木和稀疏枯黄的野草,没有水流,没有活动的小动物。
石峰矗立于此,像斧子劈出来的一样,笔直且攀爬的借力点极少,目测大约八百米高。当时她会注意这个石峰,完全是因为峰顶上的那抹绿。
她从发现石峰那天起就练习徒手攀爬,一点一点地进步,下第一场暴雪前可以爬到大概五十米的位置了,之后一直没再过来。
今天一看,四处被白雪覆盖,连裸露在外的大小石头也看不见了。矗立于此的石峰更显眼了。她抬头望去,峰顶的那抹绿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山精告诉过她,峰顶的绿是灵植不老草,从百年到几十年、几年的都有。在药植紧缺,灵植稀缺的现在,峰顶的那些不老草绝对价值连城。
等她能上去峰顶了,她就采些几十年或几年药龄的不老草拿出来卖。百年、百年以上药龄的留着,指不定哪天会发挥大作用。
她正想着这些美事呢,神魂一颤,恍惚十几秒,霍地回神,望向南边。高矮不等的无数石峰挡住视线,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她调动灵力,缩地成寸术发挥到极致,那也用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目的地。
黑暗幽深的洞口,在山风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中间时不时夹杂着女子凄婉的呜咽声。
她看了一会儿,往前迈了一步,顿住。她不能这样进去,山神庙的大家知道她出来巡山了,这一去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不回去打声招呼,大家会担心,会以为她出事失踪了,会满山地找她。
无端让人担心是不对的。姜鹤甩掉洞口发出的神秘召唤力,理智地转身离开。在她身后,一个古装女子的虚影和一只异兽的虚影显现。
古装女子的虚影伸出独臂,撕心裂肺地呼喊,让姜鹤回头。是的,女子的虚影显示她只有左手臂,右边袖子是空的。
阵法灵力波动,女子被无形的力量挡了回去,摔在洞口前,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异兽的虚影不紧不慢走过去,咬住女子空空如也的右边袖子,把女子拖回山洞。凄厉的尖叫与哭声像是被按掉了开关一样,立刻消失。
这时姜鹤已经在几千米之外了,无论是哭声还是尖叫声,一点没有听到。到了山神庙近前,看到等在山神庙院门口的山精和阿白,她觉得意外。
到了院门口,她撤掉缩地成寸术,“怎么了?”
山精激动地说,“开了,秘境开启了。”
阿白跟着点头。
姜鹤诧异极了,“你们也被召唤了?”
山精疑惑,“召唤?什么召唤?”
姜鹤觉得古怪,“没被召唤,你们怎么知道秘境开了?”
山精理所当然地说,“能感应到啊,附近有修为的都能感应到。姐姐难道没有感应到?不应该啊!你是山的主人,你的感应比我们更强烈才对。”
姜鹤嘀咕,“奇怪,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被召唤?”
“什么召唤?”
姜鹤张嘴要说什么,怔了怔,“不对,那不是召唤之力,那是引人入局的迷惑术。”她后怕地一个激灵,“差点着了道儿,好险。”
山精和阿白急了,齐问,“姐姐,出什么事了?”
姜鹤缓了缓神,“秘境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钻空子,使用迷惑术迷惑我进去。我当时确实想进去,一心想进去。不过,迈出一步我就想,我招呼都没打一声进了秘境,哪天出来还不清楚。我怕你们会担心,所以就回来了。”
山精,“这么危险?这次这个到底是什么秘境?”
阿白,“迷惑术没那么容易破。姐姐能轻易摆脱它,不是对方实力太弱,就是姐姐天生对它有抵抗力。对自身所求不多、野心不大,心思纯正的人,迷惑术的影响力很小,或者近乎于无。”
姜鹤听了,沉默一会儿说,“我可能属于野心不大的人,所以没被完全控制?”
世人对野心不大还有另一种解说,那就是没出息。没出息的人安于现状,没有野心,心理上和身体上都很懒。她好像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
无意中听了他们谈话的霍东篱咳嗽一声,让大家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才说话,“秘境开启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姜鹤随口就是,“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进秘境寻宝。”
霍东篱,“……你自己进去?不招集有经验的宗师?”秘境寻宝可不是容易事。在有限的几次秘境探宝行动中,很多修士进的去、出不来,死在里头的人不知凡几。
“我、山精和小白,我们三个先进去探路。等我们出来,我会兑现守护任务的奖励,带他们进去。至于找到什么,那是他们的造化。放心,只要他们想出来,我随时能带他们出来。”
霍东篱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自信?闯秘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幸运的能带出来天材地宝,不幸的永远留在了里边。危险不只来自于秘境本身,还有内部的争斗。
“你们苍山派天师接受守护任务的人不足一半,实际上参与守护的天师却有三分之二,例如你。”
“我们是自愿的。”
“我知道。转告你的师门,奖励兑现后,我另外安排了秘境历练项目,暂定名额为五十人。我给你们师门十个名额,你们自己定人选。”
霍东篱以为听错,“历练项目?”
“对。我给你和白青梅另外留了名额,不包括在那十人名额里。”
“……谢谢!”霍东篱特别震惊,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说出口的只有这两个字。
“安虎我也给留了名额。我着急下山安排一些事情,等会儿看到他,你告诉他一声。”
“好。”
“你有南天宗的联系方式吗?我给南天宗留了八个名额,不知道应该通知谁。”
“我有祖先生三徒弟的联系方式,通知他,相当于通知祖先生了。等会儿抄给你。”
“谢了。对了,你通知你们掌门时候说清楚,我给了十个名额没错,你们不想要也没关系,告诉我一声就成。”
“这么好的机会,谁能不要?你为什么这么想?”霍东篱很不理解,姜鹤的所思所行总会出乎他的预料。
“我一个菜鸟给的历练机会,大宗门看不上在情理之中。”姜鹤笑的洒脱,看着山精和阿白,“姐姐先下山了,天亮前肯定回来。我们明天进秘境,你们俩要准备起来。”
山精,“好哒。”
阿白使劲儿点头,“嗯。”
姜鹤回了一趟房间,出来后拿上霍东篱给的抄写手机号的纸条,匆忙下山。她一现身,冰封剑背在背上。她没时间应对纠缠,冰封摆在明面上,能够震慑许多人。
她来到养老院,跟孙强仔细交待了运菜途中的注意事项,送出四张防御符、两张护身符、两只纸鹤。
“记住了吗?”
孙强,“记住了。符纸带在身上就行,有灼烧感说明遇到袭击,要立刻上车,车上有大师画的更厉害的阵法保护。纸鹤是关键时候用的,喊一声大师的名字,丢出去就行。在大师出现前,霍天师和安虎负责往山下送菜。除了霍天师和安虎,不能让任何人上车。”
“可以,就这些。进去吧,我该走了。”
“大师,我车……”
“你的车在县城火车站前的停车场。放心,丢不了。我下次去县城会用到,暂时不要开回来。”
“那行。”
两人隔着大门说完事情,挥了挥手,各自走开。
姜鹤来到停靠大箱货的地方,上车坐到驾驶位上打电话。
“是我,明天有时间吗?”
准备上动车的徐谨退开几步,“有,什么事?”
“我有事离开几天,带上两个小孩儿。想让你上山帮我看顾菜园子,顺便每天摘菜。”
“……能不能不摘菜?”
“不能。我可是卖菜为生的菜农,客户的货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