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娘一大早就去买了鸡回来。
“娘，这是什么鸡？怎么这么小？我以前都没过呢？”
“乌鸡，这种鸡可补身体了。”冬梅娘为自己今天运气好遇上了卖乌鸡的人而高兴：“这鸡价格还比普通鸡贵得多呢，买这么一只都能买两只大公鸡了。”
“娘，您莫不是上当受骗了吧？”杜红英愣了一下：“你这只鸡还没有两斤重吧，这么贵？”
“你娘是没文化，但是不傻。”冬梅娘一边杀鸡扯毛一边道：“乌鸡我还认得到。我小时候就听人说这种鸡很补的，有一种药都要用这种鸡做药引子，看看，这种鸡白色丝羽黑皮黑骨，和其他鸡是真的不同。“
冬梅娘一边打理鸡一边给她灌输这个鸡有多补身体。
杜红英……我娘就是单纯啊。
不过，冬梅娘炖汤的手艺还是很精进的，尝了一口真的很鲜美。
“喝一碗吧，余下的都给平平送去。”
一只鸡本来就小，冬梅娘还给她舀了几块肉。
“别别别，这是给你儿媳炖的，我就喝几口汤沾个光就行了，肉就不吃了。”杜红英连忙道：“娘，你这炖汤的手艺和我老娘有得一拼了。”
“比起沈大娘我还是差得远，不过说起来这炖汤的手艺还是当年伺候你月子时跟着她学了些。”冬梅娘笑道：“当时就想着我还要伺候儿媳妇坐月子，怎么着也得有一点看家本领，技多不压身，学了也不白学，小静就喜欢我炖的汤，生了杜二娃小静说都长胖了几斤。”
说到这些冬梅娘脸上全是笑容，整个人都很柔和。
想她可亲可爱的娘，这么好的一个娘，却在伺候小儿媳的时候受了这么多委屈，依然还是做好一个婆婆的本份，真的就心疼。
汤炖好，由着罗阿阿姨用保温桶送到医院去。
“娘，我们去看看我老娘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回来这两天都没忙空，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杜红英觉得自己也是不孝顺。
“行，去吧，去看看沈大嫂。”
敲开沈家的大门，杜红英不由得皱眉。
老娘的糕点坊怎么没开业吗？冷冷清清的？
“唐大娘，您……”老太太脸色也不太好，比上次苍老和憔悴了不少。
“红英，你总算来了，我早就盼着你来了。”说着唐大娘眼眶一下就红了。
“咋了，唐大娘，出什么事儿了？”
“小小姐病了，很严重，医生都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杜红英惊呆了：“怎么不告诉我？”
“小小姐说你忙得很，你姑爷在部队上帮不上家里，一个人要搞孩子要干工作，不让打扰你，只说到那一天再通知你来一趟就行了。”
“老娘……”杜红英飞快朝着老娘的屋子里跑。
看着床上躺着那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杜红英泪如泉涌。
“老娘，您怎么了？老娘……”
那么优雅的一个老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谁呀，谁来了？”老人被哭声惊醒：“谁在哭吗？”
“老娘，是我，我是红英啊。”
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我不是说不让给红英说的吗，干嘛去打扰她？”
“老娘，您把我当女儿了吗？”杜红英又气又伤心：“当年可是说好了的，您帮我养孩子，我给您养老，这些年是我不孝了，我没有好好孝敬您……”
“好孩子，莫哭莫要哭。”沈大娘声音很小很微弱：“人总是要走那条路的，我这一辈子经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到老了能回到沈家，能过几天安宁的日子，都是你的本事，我享到了你的福的。”
“红英啊，我很高兴，在我心里，我一直将你当成是我亲生女儿的，那几个孩子也当成亲外孙儿来着的。”
“老娘……”
是了，几个孩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探望老人，孩子们也没告诉她老娘生病的事呀？
“每到几个孩子来的时候，小小姐就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好，强撑着招待他们，不让他们看出半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唐大娘泣不成声：“小小姐总说不让你们担心她……”
“老娘……”
“好孩子，莫哭，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累了。”
“沈大嫂。”陈冬梅也没想到当年的邻居大嫂会成这样，记得红卫结婚的时候她还那么优雅有精神的呀。
“冬梅吗？”
“是我，沈大嫂，你……”陈冬梅是经历过不少生死的人，上前拉着那枯瘦的手知道她真的时日不多了：“沈大嫂，你以后想回村里吗？”
毕竟，那里有沈大哥，有她的爱人，陈冬梅的时候是不是等她百年之后夫妻合葬。
“不回了。”沈大娘小声对杜红英道：“我早些年离京，篼篼转转半生才又回到沈家，以后就把我葬在我爹娘身边吧。”
“老娘……”
“乖，听话，回头你帮我把老头子也带来陪我就行了。”沈大娘的意思是让把沈大爷的骨灰迁回京城。
“好，老娘，我会的。”
杜红英哭死了。
上一次回京突然间送走了老太太，这次回京原本是添丁进口的喜事，结果老娘却要离她而去了。
活了两辈子的杜红英第一次感到人到中年的无奈。
是啊，上辈子，她把自个儿先送走了，老人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辈子，却要让她亲眼看着这一个个的老人离她而去，这是何等的残忍。
“去，把我的箱子拿来。”
沈大娘让唐大娘去抱箱子。
“好，小小姐，我这就去拿。”
唐大娘抱出了一个箱子。
“红英，这里面的东西都给你和孩子留个念想，房子我姑姑她们早说了不来争了，都留给你。”
沈大娘原本以为这些东西要等她走后让杜红英看遗嘱，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她亲口交待。
“这些年开糕点作坊有些存款，我病了后就没精力开了，让他们出去自寻出路了，我存了点钱，你唐大娘这么多年陪伴在我身边，存的钱就给她养老。”
“小小姐，我不要，小小姐……”唐大娘哭了起来：“我心甘情愿陪您的，更何况红英一直在给我开工资，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啊？”
“红英给的工资是你应该得的，我给你的，是感谢。”沈大娘喘了口气：“感谢你陪我长大，感谢你陪我变老，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你不用和我客气。”
“小小姐……”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有点累了，我想歇歇。”
“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