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布料抵工资？
这事儿怕不是这么搞的。
“布料也不能当饭吃啊。”有人就反对了：“到时候发给大家就是负担了，工人肯定会有意见！”
“对啊，这事儿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兰英都没想到会议室的人十有八九都反对，余下的两三人没表态。
文亮就是沉默的那一个。
“文科长，谈谈你的意见？”
兰英想昨天是你把我架火上烤的，今天不吭声是在用行动表示支持吗？
那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没意见啊，反正过年的时候家里老的小的都得添新衣服，自己厂里的布料质量好，出厂价上还优惠两成比外面的便宜不少，算下来我们也是划算的，我肯定乐意要布料。”
经文亮这么一说众人回过神，好像确实是这样。
就觉得吧，这办法也不是不行。
“我们提供两种方案，要钱的就发现钱，要布料的拿布料，应该没给大家增加负担吧？”兰英道：“家里有缝纫机的，拿回去做件衣服做条裤子，自己穿或送人，甚至有空闲去摆个地摊，卖了那也是钱。”
摆地摊？
有人就乐了。
“说出去都丢人，纺织厂发不出工资了，工人出去摆地摊了。”
“是啊，这样子搞我们纺织厂更没面子了。”
“我倒不觉得丢人，只是我脸皮薄怕遇上熟人。”
兰英听着他们笑着闲聊实际上是相当抵制这种事儿，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兰英道：“我有一个亲戚，要京市，夫妻俩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工资不算低，但是孩子体弱多病，两口子的收入基本上都是买了奶粉和看病花销了，被逼无奈之下，我那亲戚下了班换了工作服，骑上自行车穿大半个城去离家十多里路的地方摆地摊卖衣服……”
兰英是听杜红英说罗成的事迹，当时感慨是个真爷们。
现在发现，他的事迹可以给这些人一些启发。
“按理，他是政府单位的工作人员，是不能经商的。但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也怕被熟人看见，所以选择了离单位远远的地方摆摊。”
“兰英同志说得对，凭双手劳动，用时间和汗水换钱，真的不丢人。”
章书记惊讶于兰英的这个办法。当下表态表示支持。
他也知道改革开放以来，沿海城市有了很大的改变，而内陆城市很多人还看不上个体户，摆地摊这事儿更是排斥。
“再有一个，你们工作忙没时间去摆地摊，家里有空闲的老人，有待业的年轻人，都可以去摆啊。”兰英继续给他们放料：“说句实话，你们不要看不起摆地摊，收入不比我们在座的各位工资少。”
啥？
“大家都知道，我们以前在蓉城有一个服装厂与我们有合作。”
众人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这个厂和另一个厂合同到期没续约，兰英才丢了科长的位置，最后闹出来那么多事儿。
“据我了解，蓉城一条街叫夜市，好多摊主都是上班的人，下班就和家人去那条街支一个摊子，卖什么的都有，蓉城蓝厂长的一个战友，夫妻俩摆地摊已经在蓉城买下了两个铺子。”
众人……兰科长是牛人，从她嘴里说的人和事好像都挺牛的。
摆地摊都能买铺子？
那谁还乐意上班啊，都去摆地摊算了！
“夜市？”
坐在上首的章书记突然听到这两个字：“你说蓉城的夜市？”
“是的，章书记，那条夜市在市中心，生意很红火，据说在那里摊摆的人很多成了万元户”
“有意思，有意思。”章书记想了想：“回头我们也可以开办一个夜市嘛，就你们纺织厂后边那个空地，空着也是空着，可以利用起来……”
兰英，我们是不是把话题扯远了点？
言归正传，以布料抵工钱的办法可不可行？
“兰厂长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也可以。”
“行，为了支持厂里，我的工资也可以拿布料。”
“对对对，我们当干部的就是要起好带头作用，以身作则，别说不吃亏就是吃点亏我们也应该拿布料。”
……
一个个的口风变得很快。
兰英心想果然都是墙头草两边倒。
“看看，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不就又解决了一部分库存了。”章书记很是高兴：“兰英同志，你还有什么，你说？”
“还有的我没想到，等我想到了找领导，希望希望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们厂的工作。”
“这个是必需的。”章书记就知道兰英超级的狡猾，让他给开了一个口头空白支票，回头直接往上面填。
谁让她有本事能保住几千人的饭碗呢，章书记欣然同意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章书记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长了，外面厂里的同志也等心急了，那我们这就去宣布了。”
纺织厂的大喇叭音乐又响起来了，这一次的音乐似乎更欢快一些，预示着即将有好事发生。
“同志们，请注意，马上召开第二次全员职工大会，请同志们到会场各就各位。”
广播播到第三次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李副厂长，都来了齐了，有啥子事快讲，讲了再给我们说一下工资好久发，天快黑了，我们该下班了。”
“就是，快说噢，家里还等着回去煮饭。”
“好，同志们，大家安静，现在，掌声有请章书记发言。”
掌声啥呢？
有啥可高兴的。
要说快说，没那么有时间和心情。
面对稀稀落落的掌声，章书记也不生气。
“同志们，经过我们厂全员选举，大家选了年轻有为有才干的兰英同志为厂长，刚才，我们也与兰英同志沟通协商好了，她接受了这个重担。现在，我们掌声有请新厂长上台讲话。”
兰英……这话怎么讲？她要讲什么？
兰英用手把话筒捂住，转身问章书记
“无息贷款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章书记……怎么就这么急呢，不管怎么样还得走流程啊。
“工人们不会关心谁当厂长，更不会关心厂长要怎么干，她们只关心工资什么时候发？”兰英道：“我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一句话来得实在，章书记，你给我一个准话吧，钱什么时候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