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鲜红色帐幔的擂台上,空荡荡的红木盒子和刀架,在无情嘲讽着可怜的江湖人。地上有伤者在打滚哀嚎,还有一些人在眨眼间便成了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柳天浔别过眼,她不愿意看如此凄凉的景象。江湖如果真的无情无义,那还有必要留在江湖么?江湖到底有多大?哪个地方不属于江湖?悲哀的情绪上涌,眉眼间的哀戚掩饰不住,长长的眼睫上站着晶莹的泪,她不是软弱无能的人,可她也不是残忍嗜杀之人。殷池亭在这个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而她自然而然地将头枕在了殷池亭的肩膀上,不再看如此凄惨的景象。
“如意门跟撼天宫合作了。”天机的袁生面色沉痛,他门下的弟子在骤变发生的时候便结成了剑阵,因而只有点轻伤,不像那些手足无措的江湖人一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吃如意门送来的食物,或许不是如意门送上来的。
“没有。”华然淡淡地开口,在这件事情上她是倾向于相信苏如意的。如意门开了这鉴刀会,他知道各大门派的重要人物不会过来,他没有把握将所有的人一网打尽,为什么会跟众人为敌呢?他没有解释,那是因为他确实做了对不起江湖弟子的事情,他没有帮忙,甚至想帮撼天宫的人掩饰。华然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喝酒,在手指摸到腰间的时候,他骤然想到自己的酒葫芦已经被那人击碎。“撼天宫的宫主是苏如意的亲生女儿。”华然知道这个秘密,因为这是那个人亲口告诉他的。
“就算如意门没有和撼天宫合作,那他现在也表明了立场不是么?”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华然重重地点头,他应道:“是的。”
“所以如意门不配加入正道联盟,成为七大派之一。”
袁生应和道:“是的。”
“那么趁这个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救了我们的白玉京加入正道联盟,取代如意门的位置。”
这下子没有应答的声音了,袁生抬起头看了看殷池亭,柳天浔正伏在了她的肩膀上,这幅图景奇怪到刺眼。袁生在被殷池亭欺骗后,就不再认为她是一个好人了,或许白玉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质,他们也开始拿钱说假话,就像无数个江湖人一样。“这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他不敢在明面上得罪白玉京的势力,只能选择了这一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说得很完美。
“我们白玉京出手,只是出于江湖道义,并不是为了什么地位。”殷池亭的手指覆在了柳天浔的背上,顺着那如云鸦的长发慢慢地滑下,她像是在安慰柳天浔,又像是本来就沉浸在这件事情之中。她说这话的事情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有的人自尊心强,觉得殷池亭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殷池亭确实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说她的眼中有人,那绝对是侠肝义胆、柔肠百结的柳天浔。
“不知道姑娘在白玉京是什么地位?”很冲的语气问出了很冲的一句话。
行走江湖嘛,总是要一个名号和地位的。
殷池亭微微一笑,她松开了柳天浔,其实是柳天浔已经平复了情绪,能够直面眼前发生的一切了。“白玉京三百六十五个分舵之一——”殷池亭顿了顿又说道,“某个分舵的成员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以她殷池亭的本领还微不足道吗?那还有谁是值得为人道的?
殷池亭又道:“那个柳家后人,你们不去追,是不是觉得如意门做出这种事情,连带着柳清寒都是一个假的呢?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为,其实御海刀也是假的呢?”
“这不可能。”人群中立马出现了一个反对的声音,“如果御海刀是假的,那么鉴刀会的意义何在?”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就是为了引咱们上钩,再一网打尽。”
袁生看着殷池亭噙着笑容的脸,只觉得周身冷得厉害,他的唇哆嗦着,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后,才凛然站在了秋风中,大声问道:“如果柳家遗脉是假的,当初你为什么要去劫那一顶轿子?”别人没有看见,但是他站在某个角落,瞧得清清楚楚。
殷池亭眨了眨眼,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假的也要做的真的一样,而有人来截杀是最容易让其他人信服的一件事情。
苏如意用银子请了白玉京帮忙。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鉴刀大会正常举行呢?”
殷池亭微笑道:“可是已经发生了这些事情。”如意门的势力扎根在江湖上不是朝夕之事,如意门跟撼天宫有关系,现在帮助了撼天宫,到时候可以大义灭亲来撇去一切。他是父亲,人们可以用父爱的伟大来解释他之前的行事;但是如果如意门和撼天宫一起谋害江湖正道呢?就算日后它选择了改邪归正,在江湖上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直接参与和袖手旁观,最终给人造成的印象是不一样的。
鉴刀大会没有真正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有的人扶着受伤的亲朋好友去找大夫,而殷池亭也带着柳天浔回到了自己的山庄里。三日后再见,三日后她会重新回来的,这一切都遂了殷池亭的愿,只不过在离开之后,袁生那按捺不住情绪的喊声实在是让人讨厌,恨不得将一切都抹杀了才是。
柳天浔怀着满腔的疑惑,跟着殷池亭回到了山庄中。才坐定了,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意门知道多少武器的秘密?”
殷池亭应道:“不多,我只告诉他御海刀里有其他武器的线索。”
柳天浔又道:“御海刀到底是真是假的?”
殷池亭笑道:“是真的,我得到了线索后,将御海刀找出来,又藏在了另一个地方。在收了如意门的黄金后,我给他指了明路。”
柳天浔道:“是如意门要你去攻击轿子的?”
殷池亭点头承认。
柳天浔深呼吸一口气,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了香茗,一口气饮尽,追问道:“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意门跟撼天宫合作了,可事实上它们没有合作,你为什么要陷害如意门?你之前还收了钱给如意门做事情。”
“茶不是这样喝的。”殷池亭摇了摇头,同样是端起茶盏,她的姿态从容优雅,一点都不见被柳天浔逼问的急迫和紧张来。淡淡的茶香在大堂中扩散,殷池亭轻啜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应道,“白玉京拿钱办事,一钱一事,没有永远的主顾。”
柳天浔幽幽道:“有人说白玉京拿钱不骗人,可是你骗了袁生。”
殷池亭目光一凛,她冷笑一声道:“你是帮他打抱不平?我拿他的钱是因为我将你送了过去,替他完成了一件事情,而不是买消息,所以不算。再者,我也不算是骗他,如意门的确是买走了消息,但不是所有的消息。”
柳天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红红白白的,眼中还盈着水亮的光泽。她冒失地起身,冒失地撞翻了茶盏。瓷杯摔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