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那举动无据,行为无凭,说不定什麽时候就踩了坑,最後可能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南齐律法的基础是“泰始律”。所谓“泰始律”,就是在西晋泰始四年(267年)颁布的律法,此後一直为後代所延用。从去年开始,朝廷便在重新修订律条,只不过王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王扬更不知道的是,在他埋头律法的时候,不远处的房间内正在进行一场交谈,而这场交谈很快就会波及王扬
“什麽!”刘昭又惊又怒,“学问千秋之事,岂能以辩论而定?这又不是清谈!我这去见王爷!”
谢星涵怅然道:“没用的,王爷主意已定,据说公文已经写好,今天下午就会发出。再说儒学辩论,早有依据,汉章帝时,诸儒会白虎观,讲《五经》同异。王爷将辩论地定在白虎道场,显然有追拟先贤的意思。”
刘昭愤然:“当年白虎之会,汉章帝亲自裁决胜负,众人钦服。那是章帝本身没有偏袒!所以论学也论得畅快!可如今王爷明摆着偏向王馆学,胜负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谢星涵凝眉:“再偏袒也要服众,既是公开辩论,来的人一定很多,只要真能在学理驳倒柳惔,想来王爷也不会公然舞弊。”
“今古文两派相争已久,想在学理驳倒几乎不可能!若是在学识上压服柳惔,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只是以柳惔之才辩,学问之精深,连已故的文宪公王俭都对他赞赏不已,言‘柳氏二龙,可谓一日千里’。我实在没有把握胜他。其实如果是考校学问功底,我也不惧。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舌辨争雄,并且还在裁决不公的情况下......”
刘昭叹了口气:“除非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把他驳得牙口无言,但以柳惔的才华,这几乎不可......”他说到一半,眼睛一亮,脱口叫道:“怎麽不可能?!”。
“世伯有办法了?”谢星涵惊喜道。
刘昭双目放光:“我有一个人选,现在就在郡学之中,只要他肯出马,胜算不小!”
谢星涵赶忙问:“是谁?”
“王扬。你见过,就是前天下午......”
谢星涵一听王扬两个字,就像只炸了毛的小白猫,差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还没走?!他在哪!”
刘昭见一向沉静如水的谢星涵突然激动,不明所以:“世侄女,你这是......”
谢星涵意识到自己失态,平缓胛骨,竖直柳腰,又恢复了往日里最标准的优雅坐姿,语气坚定地说:“此人不可用!”
“为什麽?”刘昭愕然。
“他......他轻浮无学!”谢星涵恨恨道。
“这从何说起啊?若是说他轻浮无学,那全天下有几个人算是有真才实学的?世侄女,你是不是对他有什麽误会?”
谢星涵一想起王扬就恨得牙痒痒,
当初她读那首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前四句“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东山总为苍生起,赢得风流宰相名。”看起来是在说谢安放弃了东山拥妓的悠闲生活,毅然出山,拯救苍生黎明。没有什麽问题。
可这若是他自己写的一首怀古那当然不会有人说什麽,但这诗是送给谢星涵的!上来就说女子纤腰如何,出言轻佻,这到底是在说妓女还是在说谁?!
当时谢星涵便有些生气,觉得此人用词孟浪,似有影射之嫌。本想抓住他教训一番,可又被他施计逃走。
後来在郡学相遇,碍着刘昭的面子,这才暂时没有发作。可谁知才短短一两日的功夫,此诗竟莫名其妙地流传开来,甚至有歌女为之谱曲!
而那些登徒子弟,轻薄少年,更是争相吟诵。还言之凿凿,非说这诗的第二句就是照着她谢星涵写的!
居然还有人给她起了个“谢楚腰”的外号!
更有甚者,还是穿凿附会,说这两句讲的是谢星涵和这写诗之人的缠绵爱怜!还有详细解说!
第一句“落拓江湖”是写诗人放荡不羁。
第二句写谢星涵楚腰纤细,身段轻盈,所谓掌中轻便是亲手摸过,否则若非“亲手体验”,怎能有如此深刻的感知!
关於登录用户跨设备保存书架的问题,已经修正了,如果还是无法保存,请先记住书架的内容,清除浏览器的cookie,再重新登陆并加入书架谢星涵第一次听时都要被气炸了,心中又羞又愤,恨透了王扬,但这种事又不好对刘昭明言,只能含糊其词,说她觉得王扬言过其实,又过於年轻,学识眼界,怎能和柳惔相比?
刘昭取出书稿,递给谢星涵:“这是他口述我笔录的。还没整理完。”
谢星涵读着纸上的文字,黑亮的眼眸越睁越大。
刘昭道:“别的不说,就《尚书》而言,此人可开宗立派!
有时候我想,当今之世,玄佛当道,儒学不振。
去年王俭丶刘瓛两大家又同时去世,难道真的是天丧斯文,时命屯蹇?
可如今见到了他,我又觉得儒学复兴有望,此子将来或可成一代宗师,名留千古!
而我和柳惔,恐怕百年之後,便不会有人记得了。”
刘昭叹了一声,神色暗淡,可突然间又高兴起来:
“我参与编写《尚书今古文指瑕》,只要《指瑕》在,我的名字就在!再说我又和之颜做了朋友,朝夕相处切磋,学问自然日进,所以将被历史泯灭的是他柳惔而不是我哈哈哈哈!”
谢星涵大感震惊。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伯伯对那登徒子的评价竟会达到如此之高的地步!
如果此人真有如此学识,那用他击败柳惔,岂不是正好解决了郡学危机?
想到此处,谢星涵立即抛却个人成见,开始思考派王扬出战的可行性。
“世伯,如果他真能获胜,那固然好。可问题是他以什麽身份出战呢?”
刘昭笑容瞬间停止,喃喃自语道:“是啊,他以什麽身份出战呢?”
王扬读齐律正读得入神,忽然有侍#来报,说刘昭请他叙话。
王扬心道一定是书稿的事,谁知一进屋便对上一个绝美少女审视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星眸熠熠,腰身纤美,淡雅衣裳,娇颜如玉,不是谢四娘子是谁?
她怎麽在这儿?
不是来找茬的吧!
刘昭道:“之颜,你们之前你见过,当时没有详细介绍,这位便是陈郡谢氏,中书令谢大人之女,家中排行第四,所以人称谢四娘子。”
王扬不动声色,揖手为礼道:“谢四娘子。”
谢星涵站了起来,欠身做了个无可挑剔的回礼姿势:“王公子。”
“两位都是青年才俊,以後多多交流,请坐。”
刘昭待两人坐定后,问王扬道:“之颜,你户籍在何处啊?”
谢星涵一双星眸凝视王扬,彷佛有股穿透力。
来了来了,
王扬心中,顿时警兆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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