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忙碌在外的谢父回到了家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
只是原本的一家三口,因为陆晨星的加入现在变成了四口,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气氛的融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其实陆晨星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家子人的善意与关怀,他们都是十分温柔的人。
白天的时候,他瞧见谢母专心致志地在给一只腿部被玻璃扎伤的探针鼠处理伤口,他看见汗水从谢母的睫毛上缓缓滴落,但是她并不伸手去擦拭,依旧小心谨慎地去拔出那块尖锐的玻璃,一边安抚着探针鼠的情绪,眼里流露出来的怜惜仿佛能感同身受探针鼠的疼痛一般。
陆晨星见着谢父的次数寥寥无几,这个男人虽然话并不多,总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但是他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那一只探针鼠便是他从外面抱回来的。
这几天陆晨星也了解到如今外面的世界并不太平,好似跟他在森林的所生活的环境不太一样,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陆晨星也说不上来。
虽说自从他们救了自己回来后,从没盘问过自己什么,陆晨星也实在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他其实早已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谢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晨星,此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声细如蚊。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说着,“我……在找我的爷爷,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一年前离开了家,至今还没有回来。”他想了想,住在森林里什么的,太过匪夷所思了点,“三天前,我在离家寻找爷爷的途中,遭遇到了变故,其他人估计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潜意识里,陆晨星不希望这一家子与自己的遭遇有任何的牵扯,敌人太过强大了,他可以自己去报仇,但是并不想拖累他人。
谢母或许是没有想到陆晨星突然跟他们说这些,瞪着眼睛有些诧异,安慰着道,“没事没事,你不必太过拘泥于这些,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暂时先在这里住下。”
“既然救你回来,那可不能对你置之不理,你爷爷他有给你留下消息说他去了哪里吗?他有什么外貌特征?我们平日里可以帮你多留意一下,对了,你可以去镇上的佣兵工会看看,呐,这是一枚霍斯银币,你可以明日里去工会里悬赏,找人的这种事呀,多一个人找也好过自己没有目的的盲目搜寻。”
谢母从柜子里,小心地拿出一枚擦得锃亮的霍斯银币,递给了陆晨星,陆晨星哪里肯收下?谢母见陆晨星不肯收下钱,转身把钱塞到儿子的手里,嘱咐道,“柯儿,你明天早晨,带晨星哥哥去一趟佣兵工会,先交了定金发布寻人悬赏,要是谁有消息或者能帮忙找到人,那就悬赏五十枚银币好了。”
谢柯眼睛一亮,他平日里闲暇时分可喜欢往佣兵工会那儿跑了,可每次被母亲发现,总以你还小不要去沾染到一些恶习为由狠狠教训一顿,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去那里发布悬赏,他能不高兴吗?赶紧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在这时,一旁一直听着他们交流谢父突然看着陆晨星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启程去寻找你的亲人的?”
陆晨星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个他听过陆爷爷无数次提起过的,离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最近的那个小镇的名字。
樱井镇。
听到这个地名的谢父瞳孔微不可查得一缩,这一幕只被熟悉他每一个动作的谢母看见了,谢父表面依旧装作没事的样子,也安慰了陆晨星几句,桌子底下却悄悄地握紧了谢母的手。
两人进行了一场生动无声的眼神交流。
表面上云淡风轻的谢父,心底却有着惊涛骇浪。
夜深了。
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了女子的询问声。
“你方才听到那个小镇的名字,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呢?”
谢标鸿,也就是谢父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总觉得那孩子有事瞒着我们,他说的不全是实话。”
谢母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忧虑,“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我瞅着那孩子不像是坏心肠的样子。”
“是啊,如果不是我的向阳花并不排斥和他的接触,我或许还会有所担忧,你知道的,它一向对恶意很敏感,最起码,那孩子并未打算害我们。”
谢标鸿小心地打量周围,压低了声音,语气越说越轻,随即他好似不放心什么,又唤出了他的向阳花来。
向阳花一落地便悄悄地扎根进了早为它准备好的花盆里,进入了戒备状态,凑近了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它的叶子正在不停轻微律动着。
“九岁的灵兽师,如果并不是从正统的灵兽师学院出来的学生,那背景又怎么会简单?三天前我发现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起初还以为是一只受伤的人形灵兽,完全没有一丝作为人类的存在感,哪怕是刚才他就完全像是个正常人一般坐在我们面前,和我们说着话,我甚至都产生了跟我们交流的是一只口吐人言的灵兽的错觉。”
“并且.....”谢父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游离,好像在脑海中再现当时的场景,“除了当时那孩子身上那件沾满了血的衣服,我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竟没有任何一处伤痕!甚至是连灵魂可不曾受创,可他就是昏迷不醒意识涣散,像是自然而然睡在那边一般!”
“那?兴许是中了毒或者催眠?前一阵子不是盛传东平原并不太平,据商队的回来的人说,他们看见了成群的梦魇之灵,奇怪的是,这些憎恨人类的存在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谢母理智的分析道。
“不像,你忘了我的本职身份是什么了吗?”谢标鸿开口纠正他的妻子,“在灵兽师这条路我没有天赋,可论医术,我甚至自负已经不下于我师傅。”
谢标鸿小声地斟酌道,“这一切都太巧了,就像是熟知我弱点的那几个家伙在设套钓我出来,是那个欺师灭祖的‘皇家首席圣手’吗?还是那号称‘帝国守护者’大公无私的梅比公爵?哼!世人皆不知道他们所谓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有多下作肮脏!现如今除了师母遗留下来最信任的旧部,我谁也不信!”
“我们都已经逃到这来了......不与他们争夺那些让人疯狂的权与力,他们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们吗!?”
谢标鸿看向妻子,语气沉重了几分:“他们知道我手里握有他们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吗?”
他接着说道:“于情于理,我无法做到将那孩子置于于那样危险的荒郊野岭不管不问,那有违我的医德!”
“危险?”谢母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地字眼,“会不会是你多疑了呢?我发现你这几日回来变得疑神疑鬼的,是最近外头发生了什么吗?”谢母反问道。
“记得我昨日回来告诉你的消息吗,我有认识几个在城主府里执勤的昔日同窗,他们告诉我如今北边的形势不太对劲,大量的私军正在北调。”谢标鸿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让你尽量变卖掉不需要的东西,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这里,落日森林那里发生了一些变故,现在变得极度危险,正好柯儿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们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害,没有想到已经逃到如此偏远的地方了,却还是不得安宁,又要过上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吗?”
谢标鸿看着妻子地脸,不由得回想起昔日的诸多不平事,神色有些复杂。
谢母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她有些震惊:“怎么可能,东平原出现了问题落日森林都不可能出现问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不会有错的,据可靠消息,佣兵工会已经派遣了一队又一队的佣兵小队前往落日森林边上打探消息,其中不乏当地分会最强的b级小队,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没有人!!”谢父说着有些激动。
“军队,要相信驻军,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里以前可也是一个荒凉之地,靠着军法处小天王率领的【铁血】部队斩杀了盘踞于此地近乎八阶实力的山岭魔窟兽和魇灵之王,并将为祸的剩余妖兽一起赶入了广袤的东平原,这才建立起了矿脉之上的矿石镇,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城主府里的那位还在,有着护城阵法的守护,那么呆在镇里就是安全的!”谢母有些担忧,“你这几天不要出去了。”
“我曾经也以为是绝对安全的,”谢标鸿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你刚才不是在问吗,樱井镇怎么了?我现在告诉你,三天前,就在三天前,西边最靠近落日森林的三座小镇包括那座屹立了几百年的日冕城,都在一日之内全部变成鬼城,死了,全都死了……”
“尽管那边离我们还十分遥远,可那里起码有上万的驻军啊,他们都挡不住的东西,我们这里只有两千的军队,能守住吗?你和柯儿都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冒险!”
“这是报复……是森林的报复……”
听完丈夫的分析,谢母有些乏了,她走到窗边看着夜色朦胧,看着这个生活了六七年之久的小镇,一言不发。
眸子里有不舍,也有对前路的担忧。
其实啊,有一件事谢标鸿没有说破,他不想让妻子担惊受怕。
在半日之内从樱井镇横跨大半个北沧大地来到矿石镇,哪怕是谢标鸿自己能走通关系借到灵宠宫脚程最快的座头雕,自认为也无法办到,何况是一群人?
如果不是这个看着并不简单的小孩刻意隐瞒出生地的话,那这个孩子背后一定存在着连他都难以揣测的至强存在。
或许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监视着了。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