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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神态意气飞扬,两肋插刀。只是开口间,一股浓烈的酒味直直冲入我的鼻孔里面,让人想吐。
雷震子有些紧张地看了看缺牙齿,又瞟了瞟我,没敢作声,也没敢动。
缺牙齿依然毫无察觉,笑意盎然的看着我,他背后的团宝和阿标脸上反倒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情。
我尽量缓和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喝酒了?”
“啊!阿标的堂客,带个朋友从县里过来哒,到我们这里来玩。中午阿标喊我作陪,我就一路喝了几杯。哎,猫儿,这就是我和阿标的大哥,义色,三哥。”
“三哥”
后面一位瘦小单薄得像只猫崽子的小姑娘随着缺牙齿的说话,轻轻喊了我一声。
毛都还没长全,不学好,学着别个日逼。操!
脑海里冒出了这一个念头的同时,胸中怒火也随着女孩的那一声招呼,再次剧烈攀升。
我盯着缺牙齿,一字一字说:
“而今几点哒?”
“差不多四点吧,雷震子给我说是四点半出发啊。”
“你晓不晓得今天要办事?”
“晓得啊,雷震子告诉我了。”
“晓得,你还喝酒?”
我的语气越来越冷,就算是酒后的缺牙齿也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回答也慢慢变得恭敬了起来。但是,听到我最后那句话之后,他整个人却再次轻松起来,有些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身后两人说:
“哦,三哥,不碍事!你交代的事,我不可能不放心上,我们今天没有喝好多,我和我兄弟都讲好哒,今天不用别个去了,就我们三兄弟跟你一起,贴命帮你搞好,不管是办哪个!三哥,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知道为何,此刻看着缺牙齿那张原本白净却已经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听着他尾大不掉的说话,我原本的怒火却突然消弭了很多。
我连火都不想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
我们一直对看着,直到缺牙齿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我才说道:
“雷震子,你去开车,癫子把家伙拿着,我们先去趟林场,喊牯牛。”
边说我边准备站起来,我话还没完全说完,屁股也才刚刚离开板凳,就感到自己胸前被人推了一把,一下把我推得坐回了原位。
惊怒交加之下,我抬头看去。
推我的人是缺牙齿。
而此时,他的一只手又已经抵在了癫子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同时开始大力抢夺癫子手里的拎包。
“三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讲了我们几兄弟就够哒,不用带他。他个乡里的,平时三棒都打不出个屁来的角色,他搞得好的事,我未必搞不好啊?!!!!”
那一刻,我从下往上望去,刚好可以看见斜上方,癫子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杀意一闪而过,在意识到我的注视之后,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拎包的手也松了开来。
雷震子,和缺牙齿年纪差不多,而且平素无事缺牙齿经常来游戏厅帮忙,两人间接触相对多些,再加上雷震子为人又懦弱卑微,绝对不会和缺牙齿争锋,所以关系处得还不错。
但癫子和牯牛长期呆在林场,接触本就不多,年纪差距也大。我办事却经常会带着他们两人,而不是缺牙齿。
对于这点,缺牙齿一直都很不服气。
所以,他们之间关系,一直都些不和。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当时的缺牙齿毕竟还年纪还小,还没有太多的城府,平日里,有意无意间,他的言语偶尔也都会表露出来。
但我确实没有料到,他居然已经到了敢当着我的面,羞辱癫子的地步。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压抑了很久的人,一旦爆发出来之后,通常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这些日子以来,缺牙齿行事越来越嚣张跋扈,越来越心狠手辣,在九镇街面上也混得越来越好,手底下也开始有了几个小兄弟。
虽然,他一直对我都还是非常尊敬。
但,今后呢?
他今天看不起癫子,有朝一日也就可以看不起我!
但凡世间之事,要想处理的好,说到底,都离不开两字。
平衡!
缺牙齿已经到了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制衡的地步了。
这就是我当时脑中唯一的想法。
人只能活在当下,没有人能看见未来。
就算是此刻的我,也不认为当时那个瞬间的想法是错误的。
只不过,无论对也好,错也罢。我想,日后,我和缺牙齿之间恩怨情仇纠缠十几年,最终却还是落得个反目成仇,就是在那一刻被定下了基调。
“团宝、阿标,走,上车!”
缺牙齿的声音把我从极度的震惊和瞬间的思考中惊醒过来。
我看见他拎着包开始走向了门外,团宝也转过了身准备随他而去,那个叫阿标的少年却停在原地,看着我,目光闪烁,一步没动。
“给老子站着!”
大吼一声,我从板凳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了缺牙齿的身后。
缺牙齿回过头来。
“啪”
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刻,他被酒涨红的脸突然就变成了一片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我已经从他的手中夺过了拎包。
“癫子,雷震子,走!阿标,你帮我看店,看不看的好?”
我回过头去瞟了阿标一眼,阿标飞快地点了点头,举止谦恭,面色凝重真诚,我却看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狡黠笑意。
这是一个聪明的人。
错身而过的时候,缺牙齿依旧呆立原地,眼含泪水,不知所措。
那一瞬,我有些心软。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小缺,莫要怪我。
坐在背后一排的癫子和牯牛两人连呼吸都被刻意地收敛了起来,仿佛已经凭空消失,让我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身旁正在开车的雷震子更是连眼珠都不敢向我这边瞟一下,像是一只被点了穴道的鸭子,抻长脖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路面。
依然淤积在胸腔的怒火,化为一股又一股的气流从我的鼻孔里面接连喷出,一直喷到了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手臂上。声音粗重而急促,在寂静的车厢中越发被凸显出来,如同牛喘。
大脑渐渐从暴怒之后的放空状态恢复,我意识到了这动静对比之间所带来的突兀和尴尬。想说点什么来化解,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拿不下那个架子。
干脆一偏头,摇下车窗,我看向了窗外。
绵密的雨丝在天地之间结成了一张无缝的网,窗子的斜上方,有一只鸟孤单的在天上飞翔,可不管怎么飞,也飞不出那张网,但它却仍在努力的摆动翅膀……
把整个头都伸出窗外,仰着脸,面对天空,看着那只鸟,任凭无数雨点劈面打了下来,冰冷的刺痛中,我突然就产生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此刻的我与它,又何尝不是一样。
明知道挣不破那张网,可也还要倔强的飞翔。
原本又胀又热的头脑在这一刻彻底变得清晰起来。
缺牙齿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继续挥动翅膀,这样,至少能够飞得久一点。
所以,在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决定再仔细想想癫子所说的那个故事。
昨天晚上,癫子一如既往没有让我失望,他带回了一个久远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中包含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那位挖井伟人依然在位,权倾天下,穷兵黩武,四处树敌。一九五八年在与苏联决裂之后,美国与越南的北部湾战争也打到了南中国的门口。
因此,为了在战火一旦真的开启之后,能够保住自己的皇位,开国皇帝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把全中国变成了一个战区,在这个人类文明史中前所未有的巨型战区之上,他布置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位于中国的国境线,所有与外国接壤的省份,如东南沿海,东北三省,广东,新疆西藏等全部包括在内,史称“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