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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3 章【三更合一】(1 / 1)

五皇子府这一夜十分热闹,梅老爷带盛言楚过去时,还没进内院就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殿下三思,金家是罪民,殿下为金家嫡女惹恼官家实属没必要。”

“对,殿下正妃绝不能是金家女,官家已经赦免金家死罪,金家家产悉数被抄,如今金家就是平头百姓,这样人家的女儿怎堪正妃之位?”

盛言楚站定脚,里头唾沫星子还在飞。

“侍妾也不行!”说话的是朝中一位老臣,“官家当初将金家嫡女赐给殿下,原是无奈之举,给废太子和四殿下都不可,官家这才将殿下拉出来受了这门亲,金家女于殿下而言是耻辱,殿下昏了头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放不下了?!”

老臣说得异常激动:“成大事者怎可拘泥儿女之情?若殿下非金家女不可,那微臣无话可说,臣先告退…”

屋里顿时一阵骚动劝说,伴随着还有五皇子难受的咳声。

叽叽喳喳声不断,盛言楚在外边听了半天,里头几番争辩后终于达成了统一。

——金家女不能娶,若五皇子真的喜欢,可等几年金家事态平息后收金家女为侍妾。

零碎的脚步渐往门口移,盛言楚身子往旁边柱子一闪,门吱呀一开,屋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待人走远盛言楚才从暗处现身,梅老爷出来迎盛言楚进去,见走廊尽头似有人影,梅老爷皱起眉头:“金大小姐?”

盛言楚闻声望去,拐角游廊处飘出女子红色裙摆,梅老爷一出声,角落女子揉揉眼狂奔而去。

金玉枝什么时候来了?

“不碍事吗?”盛言楚问梅老爷。

梅老爷恭敬的拱手,低声叹气:“殿下为了保金家已经费劲了心思,盛大人您也看到了,大家都不想殿下迎娶金大小姐,只殿下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执拗顽固…若金大小姐能主动跟殿下说,殿下也许能…”

盛言楚挑眉,所以金玉枝是梅老爷故意喊来偷听的?

正房之内,五皇子端坐在书桌前,废太子离京后,五皇子便不再吃厉药,循序渐进的保养下,五皇子身子比往日要康健许多,但陈年旧疾一时半伙还是好不了。

轻咳两声,五皇子挤出丝丝笑容:“金家男丁皆押解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女眷得詹将军说情没有沦为官奴,散尽家财能得善终也算好事一桩。”

盛言楚走上前行礼,缓声道:“殿下说得对,襄林侯府不论男女皆下狱等待秋后问斩,金家能幸免于难的确该烧高香了。”

老皇帝专权多年,临到头被襄林侯耍了一次,怎么可能不气?

此言一出,五皇子咳红的脸一僵,哑声道:“我问你,若父皇这会子不让你娶华家女,你当如何?”

盛言楚站直身子,神色不变地睨着五皇子:“殿下,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的,朝中储君未定,殿下和皇上反着来,只会徒增厌恶,何不等东宫之位坐稳后再去想安置金家大小姐的事?”

五皇子含了口药茶,坚持道:“道理我何尝不明白?我就问你,你会不会弃了华家女?”

盛言楚觉得五皇子在为难他,就像媳妇问丈夫她和婆婆同时掉进水里,丈夫该救谁。

李老大小心谨慎一辈子,从不跟朝臣勾结,若说出格的事倒也做过一件,那就是将李婉许给了淮亲王府。

最近李老大人有心毁了这门亲,试问这样的家族会学金家暗中勾结朝臣?

他压根就不用考虑五皇子问得这个问题,便道:“不弃。”

五皇子以为盛言楚的意思是即便李家犯罪也不弃华宓君,当即苦涩地笑出声:“你倒是痴情…我就不行,我不想弃也得弃…连个侧妃都不准给金家女,嗬,我才起头这么一说,你看看那些人,恨不得跟我拼命。”

盛言楚噎了下,旋即幽幽道:“殿下若喜欢金家女,大可先忍几年。”

这时候的确不是迎娶金玉枝的好时机,要知道朝中好多人不满金家未留一滴血,若五皇子执意要娶,老皇帝一气之下将金家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五皇子略略点头,喝了药茶后,五皇子体力好了很多,起身行至书架前。

“喊你来是想问问你这个——”

一摞摞画卷由小厮双手展开站成一排,五皇子负手而立:“这些都是我让人去西北玉山寻来的安神药,你仔细认认,看看哪一株能治我的顽疾?”

盛言楚猛然一顿,这、这他哪认识啊?

五皇子热切地接过小厮手中的烛座,高举而笑:“你先前送来的画卷我到现在还挂在床头,那几日我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只不过药效散得快…好在梅家去玉山一趟有一些收获。”

盛言楚此刻一颗心提在半空,说实话,眼前这些草药他就只认识一两株。

梅老爷适时道:“盛大人,这些药草大夫已经查验过,对殿下的病症都有好处,只不过殿下想一劳永逸,若能择出药效最好的那一株当然更好。”

最好一株?

盛言楚啧了声,不是让他挑含有小公寓白雾的药草。

得,这就好办。

见盛言楚端详的仔细,举灯的五皇子忍不住放轻呼吸:“怎样?”

盛言楚懂一些草药,但很多药相生相克,为了不出差错,盛言楚只点了自己熟悉的那两株药草,道:“就这两株吧,虽药效不极臣送给金家的蓝墨石,但治咳已然够了,若殿下信得过臣,可在这两味中加上合欢皮和琥珀粉,每日研磨后服用,假以时日沉疴定能痊愈。”

五皇子并不是天生有咳疾,生母地位低,幼时在宫中时遭宫妃下毒才落了病根,出宫后为避开夺储之争,五皇子不得已一直病着不去治,现在东宫的位置空出来了,五皇子自是要好生调理身子。

“你懂医?”五皇子笑了笑,抬手让人将盛言楚指出的那两幅画抽出来。

“略懂皮毛。”

“这就是了。”五皇子道,“盛家药墨是个好东西,我这些年吃烦了枸杞人参,如今写字作画间隙就能嗅其味,倒省了每日进补。”

盛言楚容色一敛:“殿下该补还是得补,药墨里头的补汤引子并不多…”

他还没大方到制作药墨时将人参枸杞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掺进墨汁,药墨适合那些身子正常的书生使用,用久了会进补一些,但肯定不能代替人参枸杞。

见五皇子柜子前码了几十块药墨,盛言楚觉得他有必要回去后在药墨上出一个使用说明,省得日后病入膏肓的人拿药墨当救命稻草。

五皇子嘴角笑容放大:“你呀你呀,和李老大人一样,做事万分小心,生怕以后出了事烧着自己…”

盛言楚陪着笑脸跟着笑,连连说生意人都得谨慎些,不然一不小心落得金家那般下场可就遭了。

一说金家,五皇子眉眼处现出一抹无奈:“你对金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詹全听你的话在殿上多番维护金家女眷,他是御前红人,父皇倒还乐意听听詹全的,不然…”

盛言楚神色一重,想了想还是道:“殿下若想成就大业,还是得听从朝官的说辞,从此刻起,一概和金家相关的事殿下都别插手了,不然会让那些依附于殿下的人以为殿下沉迷女色——”

“扑哧。”是之前嘲笑他画卷丑的梅老爷。

盛言楚气息一窒,笑笑笑,有啥子好笑?

五皇子没笑,而是拿眼睛瞪盛言楚,没好气道:“你来我府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你放眼看看,我府上有侍妾吗?还沉迷女色…”

盛言楚怔了下,好像连丫鬟都少。

“殿下连暖床用得都是小厮。”

梅老爷憋着笑解惑:“金家大小姐是殿下这么年唯一放心上的人,如今金家落难,殿下着急将金大小姐收进府并不是贪恋金大小姐的美貌,而是担心金大小姐在外遭人迫害,盛大人也是行商之人,应当清楚商人结交仇敌甚多,要知道金家先前是皇商…”

“殿下何须操心?”盛言楚听后不以为然,“有詹将军在,京城无人敢对金大小姐不敬。”

五皇子摇摇头,轻声说:“詹将军终究不是我的人,他不过是听你之托才暂时护着金玉枝,襄林侯的爵位被撤后,朝中立马有人上书出兵南域,若真要打起来,詹将军是出征的首选,他一走,金家就……”

“那就让金大小姐随军。”

盛言楚立马拱手提议,沉声道:“殿下若能狠下心,就让金大小姐跟着詹将军去南域战场,金家败在南域上边,想立起来就得从南域下手,来日金大小姐若能带着军功回来,说不定皇上会重新将金大小姐许给殿下。”

“她一个弱女子怎能去那种地方?!”五皇子当即反驳。

盛言楚寸步不让:“李府少将军从军时才堪堪几岁,她能行为什么金大小姐不可?论起娇贵,金大小姐能比得过少将军?”

金玉枝是现代人,身上没有闺秀的扭捏和害羞,应该比少将军更有胆子踏出绣楼去战场。

五皇子侧身冷着脸不同意,盛言楚目光犀利,直接一语直击中要害:“殿下日后若荣登高位想如何安置金大小姐,为嫔?为妃?还是为中宫之主?”

五皇子想都不想:“自然是中宫。”

盛言楚不依不饶:“金大小姐母族无人,殿下怎么立她为后?何不趁着机会让金大小姐去南域将功补过,若能立大功,封后时殿下也能拿此事堵住群臣悠悠之口。”

五皇子嘴角动了动,神色伤怀:“可刀剑无眼,玉枝她从小就娇生惯养,她未必能适应军营的苦日子。”

盛言楚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殿下,大局为重啊——”

他还想说你五皇子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金玉枝的娇生惯养,而是她身上那股现代人的灵气,金玉枝若在京城被你五皇子金屋藏娇,用不着两年,金玉枝就会和其他闺秀没什么两样。

金玉枝该出去闯闯的。

五皇子绷紧唇角,半晌后终点头。

“让她去,只你得交代詹全好生安置她,军营男子浑的很…”

盛言楚笑:“这是自然,殿下只管放心。”

立秋还没到,老皇帝便下旨让詹全出兵征伐南域海贼,詹全略提了一嘴,说金家女眷想跟着去。

老皇帝便问是谁,听闻是金玉枝,老皇帝楞了下:“先前指给老五的那个丫头?”

“是。”詹全是忠皇党,盛言楚交代的话詹全一字不透和老皇帝说了。

当然了,詹全没傻到将盛言楚扯进来。

老皇帝便问是金玉枝自己提的还是五皇子的意思。

詹全承盛言楚的嘱托撒了个小谎:“是金大姐自个找上微臣,说感激臣救她,她想学李府少将军为国卖命,也好替金家赎罪。”

老皇帝抚须大笑:“不错不错,到底是老五相中的女人,朕还以为她不过是凭着副好容貌才勾着老五心魂不定…嗬,她若能有李念和在军中的三分厉色,也不枉老五为了她和朕顶嘴。”

“此事准了,就让她去,朕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哪一步。”老皇帝兴味地站起来,交代詹全,“军营不是嬉笑玩闹之地,她若敢放肆,你只管按军规处置!”

詹全面有难色:“金大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五殿下那…”

老皇帝冷哼两声,搁平时老皇帝定会不屑地说‘一个商户女人罢了’,可今天这话溜到嘴边时,老皇帝忽拐了个弯:“当年李家女在军营中如何她便如何,没有旁的例外。”

詹全嘴角一弯,皇上为了五皇子开始慢慢退让了。

废太子登基已无望,四皇子…四皇子自从被尤氏甩了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追不到尤氏,四皇子便脱簪披发去瑶山寺静修去了,这一去就去了大半个月,连老皇帝的召唤都不听,算是半个遁入空门的人。

一下折掉两个皇子,朝中立储的声音逐渐偏向五皇子和其他皇孙。

皇孙太小,老皇帝不放心将大半辈子打下的江山交给一个半大的孩子。

五儿身子是差了些,但听说五儿最近命人去玉山寻药治病,且病有好转…

老皇帝是君,亦是父,五皇子平日装出来的纨绔瞒不过老皇帝的眼睛,老皇帝不愿拆穿罢了,先帝在世时,他不也装傻充愣过吗?

深思熟虑后,老皇帝立储的天平渐渐偏向五皇子,但没想到五皇子会为了金玉枝而和老皇帝争吵。

听詹全回禀了半天军务,老皇帝疲累地摊在榻上。

“金家女去军营磨炼一番也好,朕老了,能拦着老五今年不娶金家女,可朕若死了呢?”

詹全神色一凛,老皇帝摆摆手让其稍安勿躁,假寐半晌才操着沙哑的老嗓子呢喃:“朕是该放手了,军中主将是年轻人,新科状元是年轻人…翰林换掌院是年轻人…”

数了好多官职,老皇帝许是真累了,半眯着眼歪在那径直睡了过去。

御书房内的龙涎香清幽醇厚,袅袅中,詹全放轻脚步退了出来。

散衙后,詹全换上便装去盛家找盛言楚。

“你说什么?”盛言楚惊得筷子没拿稳,不敢置信的拔高音量:“詹将军说笑吧?”

老皇帝有意退位?!

詹全大口大口嚼着牛排,含糊道:“我就只跟你说,你嘴严。”

盛言楚捡起筷子坐好,乖巧的像听训的小学鸡:“你说你说,说仔细些。”

詹全抹了把嘴,抄起手边的红薯酒就喝,咕了一大口忙又吐了出来,皱着粗眉:“这酒甜津津的咋回事?”

红薯酿得酒当然是甜的。

盛言楚扬声喊:“贵表哥在外头吗?赶紧去地窖给詹将军提壶玉沥酒来——”

只要詹全来盛家,盛言楚都会将程以贵拉过来。

门口程以贵抱着玉沥酒迟迟不敢进来,盛言楚余光瞥见门后那道忐忑不安的身影,嘴角不由一弯。

詹全故意夸张地拍桌:“贵子!你磨蹭什么!想渴死你师父吗?”

边吐槽边跟盛言楚叫惨:“盛大人,我费心费力地教他,他竟躲我如豺狼,我看算了吧,明日辛苦您往虎贲营跑一趟,将他领回去吧,我不教了…”

“别别别,”程以贵急得抓耳挠腮,推门而入忙给詹全倒酒,“地窖黑咕隆冬,我不过是取酒取慢了些,天地良心,我绝不是怕见到师父您!”

詹全痛饮一杯玉沥酒,舌头嘚一下冲盛言楚得意地痞笑。

盛言楚眼光溜向在詹全面前温驯如猫的程以贵,微微一哂,暗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他这个表哥皮的很,他小时候不知道被其折磨过多少回,如今能让表哥吃瘪倒挺好玩。

因要说朝事,詹全在程以贵的伺候下喝了几倍玉沥酒后,遂摆手让程以贵出去练功,一听能出去,程以贵当即松了口气。

门关严实后詹全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瞧着皇上想传位给五殿下。”

“真哒?”盛言楚料到是这样,但亲耳听见还是激动地心间发颤。

詹全以为盛言楚不信,将手中酒盅往桌上重重放稳,道:“此事八.九不离十,皇上他……”

在盛言楚面前,詹全知无不言,连老皇帝打盹时的呼噜声都模仿了出来。

最后就差揪着盛言楚的衣领问他信不信。

“信信信,”盛言楚嘴角微挑,“詹将军一言九鼎,我自是信的,只五殿下执着于金家女…皇上不气么?”

詹全大粗手捏着小小的刀叉切肉,闻言抬眸:“气归气,要我说五殿下也忒不懂事,皇上年岁高,还拿这等小事烦皇上作甚?”

盛言楚优雅地叉了口牛肉进嘴,慢慢嚼着,詹全将刀叉扔一边直接拿筷子夹,塞满嘴将牛肉咀烂后方道:“你护着金家女是碍于恩情,这恩情自是比天大,不还不行,但五殿下呢?”

詹全眼睛瞪大,手在桌面一个劲地敲,忿忿道:“那金家女我见过,也不是什么顶顶绝色女子,五殿下怎么就舍不下?他若听皇上的话另娶妻,别说东宫之位,怕是那龙椅皇上现在都要分半边让他坐,可谁叫五殿下不顺从?为了个女人和皇上斗嘴,也就五殿下做得出来,搁从前,废太子和四殿下早就巴巴的换上喜服成亲了!”

盛言楚浅笑,举起手中的红薯酒敬詹全。

詹全替老皇帝打抱不平,越说越气,见盛言楚杯里倒得是不醉人的红薯酒,当即大着舌头说:“我不跟你喝这个,你换玉沥酒来——”

酒桌上劝酒的都喜欢这样,盛言楚权当没听见,见詹全渐有醉意,便喊程以贵挤条热毛巾给詹全散散酒气。

额头敷了热毛巾后,詹全眼前清明了些,咬牙续道:“南域一战难打,这十年来南域海贼暗中休养生息,有金家银库在,他们储备的军力不菲。”

盛言楚犹豫了下,半晌才问:“那这一战胜算多大?要打几年?”

“五五开。”詹全保守地说,“至少三年。”

盛言楚张大嘴哑然失声,结结巴巴:“要…要三年?这么久吗?”

詹全叹了口气,歪着脑袋道:“这一去我怕是一时半伙不能再找盛大人您喝酒了,皇上有心在退位前将南域海贼收服,南域小岛无数,若想将其一一归拢到我朝,得花不少功夫,皇上给得期限是三年,三年没能将南域拿下,我这个骠骑将军就得让贤咯。”

盛言楚一看詹全大有将这顿饭当饯行,当即忧心:“詹将军且顾着身子,三年时间长着呢,千万别急,慢慢来,我先祝将军凯旋归来!敬您——”

程以贵给两人倒上玉沥酒,一饮而尽后,盛言楚瞥了眼自家表哥,詹全接下来想说得也是这个。

“贵子这徒弟虽皮,但我喜欢的紧,嘴上嫌累嫌苦,但只要我交代的功夫,他都一一照做照学,学得还挺有模有样。”

陡然被夸,程以贵顿时涨红脖颈。

表哥有出息,盛言楚自然开心,可一想到詹全即将要出征,脸上的笑容一下收了起来。

詹全走了,那他表哥怎么办?跟着去?

詹全不喝酒了,宽厚的身子往后一靠,有话直说:“盛大人您想怎么着都成,让贵子跟我去南域,我定会保他无虞,不让他去也可,我该教的把式教得也差不多了。”

翻译一下就是程以贵不去南域,那这两人的师徒关系就到此为止。

南域马上就要乱起来,让程以贵去随军是大事,盛言楚哪能做得了主,正头疼呢,身旁侍立的程以贵抢着开口。

“楚哥儿,就让我跟师父去南域吧?我想去!”

“好样的!”詹全拍拍身骨结实的程以贵,朗声笑道:“走武人之路,这辈子不去战场杀几个贼子岂不憋屈?”

笑过后,詹全看向一言不发的盛言楚。

“盛大人?”

盛言楚扭头去看程以贵,那个从前喜欢抓蛇吓唬他的表哥不知何时长得比大舅舅还要高大威猛,双目浓黑如漆,本该白净的脸晒得黝黑,结疤的伤口横在脸上铮铮吓人。

程以贵被盯看的头皮发麻,两只粗硕的食指比对在一块,道:“我爹我娘那还望楚哥儿你帮我劝劝…”

盛言楚没答应,而是反问:“表哥,战场可不是练武场,是真刀真木仓地干,你弃文从武还没一年,如此仓促地上战场,你就不担心出意外?”

詹全说能保护表哥性命,可能护一回,那第二回第三回呢?

程以贵眼皮一跳,詹全也在等程以贵的答复,程以贵被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可问题还是得交代。

“我不怕。”

程以贵一屁股做到师父詹全身边,盘起腿一副决然的模样,大声道:“我这趟来京目的就是跟师父学,师父去哪我去哪,师父去杀敌我也要去,师父说过,贪生怕死的乌龟永远都学不好武,我不想当握剑一年拔不了几次的侍卫,我想去战场厮杀一番。”

中二的话说完,程以贵自觉放缓了语气,对盛言楚道:“楚哥儿你就让我去吧,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拿蛇吓唬你的毛孩子了,我懂分寸的…”

说完合掌不停地抖拜,目露浓浓祈求。

大事面前,他爹乐意听当官小表弟的话,小表弟点了头,家里肯定也会同意。

詹全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等盛言楚拿主意。

盛言楚一边饮酒一边叹气,拦着不让去吧,表哥肯定会不甘心,日后和他生分都有可能。

可若是去了有闪失,他怎么跟大舅舅交代?

“楚哥儿…”程以贵可怜兮兮地瘪嘴喊。

盛言楚最受不得亲人这样,起身干脆道:“你去你去,但我一人答应怕是行不通,你得问我娘——”

程以贵忙笑开往外跑,嘴里甜腻腻地喊着‘姑姑’,声音大的连屋檐下的鸟雀都吓得四处蹿飞。

饭饱酒足,事儿也说得差不多,詹全跟着起身,展眉笑道:“放心吧,我说到做到,三年后,我定让贵子全须全尾的回来见你。”

盛言楚握拳抬手和詹全五指碰了碰,郑重道:“你也一样,三年后你凯旋归来,我定亲自去城门口接你!”

“好。”

詹全阔步离去,屋外等不急的程春娘疾言厉色道:“楚儿,你咋能答应呢?贵哥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咋跟他爹娘交代?”

尾随而来的程以贵蔫得跟打了霜的茄子一眼样,很明显挨了他娘一顿训斥。

盛言楚强笑:“娘,你听我说…”

“我不听。”程春娘摆头。

盛言楚:“……”

好说歹说,说到更夫都打哈欠了才将程春娘说动。

可以去,但得先解决一件事。

崔方仪翻年就十七,程以贵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总不能让崔方仪再等三年吧?那就成老姑娘了。

程以贵闷声点头说他有打算,打算就是第二天一早不见了人影,只留了一封信,说他要回家成个亲。

盛允南拢着袖子和阿虎在门口唠嗑。

“贵叔回家铁定要挨打。”

阿虎还没见过程有福,闻言问:“大舅老爷凶吗?”

“凶。”盛允南撇嘴,“叔小时候玩赌,险些被大舅老爷追着几里路打!”

阿虎‘咦’了声:“爷小时候还赌哇?”

盛允南嗯嗯点头:“赌的,镇上有一个姓廖的私塾先生被叔坑的老惨了…”

“咳!”盛言楚黑着脸站在两人身后。

察觉到盛言楚射过来的警告眼神,盛允南躁得四处找缝钻。

梁杭云要去的国子监和翰林院同路,每日两人都会同乘马车。

听盛允南提及廖夫子,两人坐上车后话题不由往康夫子身上跑。

“我来京前去康家探望了,”梁杭云不知道该不该说,吞吐道:“康夫子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不过精神头倒还行,章哥儿一直都伴在康夫子身边…”

这时马车拐了个弯,马上就要到国子监,听了一堆家常的盛言楚微眯起眼:“夫子是不是见过俞庚了?”

俞庚从翰林院出去后做了个小县令,上任的地方离怀镇不远。

梁杭云楞了下:“见过了。”

马儿嘶鸣一声,外头阿虎适时喊:“爷,国子监到了。”

梁杭云背起书箱,回头凝望了一眼端坐在那的好友。

好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可他满肚子里的秘密似乎被好友看得清清楚楚。

梁杭云心头苦笑,果真是不会哭得孩子容易被欺负,那俞庚不过是跪在康夫子膝盖边嚎叫了几嗓子罢了,康夫子竟就信了俞庚的一面之词,认为好友仗着李家的势针对俞庚。

“杭云兄快些进去吧,别一会讨祭酒大人责骂。”盛言楚笑着催促。

梁杭云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国子监的书生们见马车停在那久久没人下来,便过来喊梁杭云,梁杭云紧了紧书箱带子,最终还是只字未言。

阿虎继续赶着马车往翰林院走,盛言楚合上车帏烦心的闭着眼假寐。

进翰林院之前,盛言楚问阿虎:“怀镇的信多久没来了?”

阿虎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认真道:“有两月没来。”

盛言楚轻哦了一声,半晌交代道:“待会我娘往程家寄嫁娶用的东西时,你将我书房抽屉里的信一并寄到怀镇,记得让驿站加个急。”

抽屉里有两份信,一封很久之前就写好了,是给康夫子的。

上京后他和康夫子并没有断联系,几乎隔一个多月就会通信一封,有时候康夫子的信来得更密,如今好端端的突然断了两个月…

莫非康夫子真的认定是他害俞庚仕途不顺?

第二封信是寄给程家大舅舅,贵表哥随军去南域的事他得提前给大舅打个预防针,省得到时候被突然回家的贵表哥吓到。

两封信并程春娘在京城搜罗的一些嫁娶用的好绸缎和体己才出京城,老皇帝命詹全征伐南域的圣旨就降了下来。

老皇帝歃血为盟折箭为誓,勒令詹全什么时候慑服南域就什么时候回朝,朝中文武百官从中隐约猜到老皇帝这是想在自己的退位诏书上画一个圆满。

十月初三,詹全领着十万大军杀向南域,盛言楚是文官不好近前相送,便和李兰恪爬上城墙观望,城墙上不少百姓抹泪,高呼一路平安。

须臾,藏在京郊深林里的大军慢慢现出身影,整齐划一的走出来后,林中鸟雀猛地向高空飞去,一时间空中鸟叫声不断。

老百姓们仰头看着展翅腾飞的鸟,再看看城外攒动的兵马人影,这才意识到他们平日呆得山上竟有这么多将士藏匿其中。

十万人马当然不可能全从京城调取,现身的不过一万多人,剩下的九万则由詹全手持虎符从地方抽调,几军半路汇合后再出发南域。

盛言楚没见过行军打战的阵势,这一下倒算是开了眼界,李兰恪比盛言楚还激动,乐不可支的跟盛言楚介绍当年少将军随军的壮烈场景。

今日城墙上来了不少人,盛言楚眼尖地看到了一群小厮围着的五皇子。

朝堂上的风吹得比什么都快,一说老皇帝有退位意图,文武百官立马将目光投注到五皇子身上。

城外士兵见未来的新帝顶着寒风出来相送,铮铮铁骨的汉子们感动的眼泪哗哗,詹全一声高喊,士兵们纷纷挥动木仓杆刀剑呐喊口号。

五皇子解开大氅,里面穿得竟是劲装,对着万人兵马行了抱拳军礼后,底下将士顷刻热血沸腾,欢呼声更胜。

李兰恪对五皇子的印象不太好,犹记得金銮殿上五皇子拳打盛言楚的事,见五皇子目送大军走后才离开,李兰恪嗤了声:“百姓们蒙在鼓里不知,你我也不知么?五殿下上城门是为了送金家女随军。”

盛言楚脚往李兰恪脚背上一踩,还用力的碾了碾,李兰恪疼得倒吸凉气:“楚哥儿,你——”

“金家女昨儿就已经跟着运粮草的兵马先一步出了城。”盛言楚松开脚,漫不经心道:“兰哥,你这话可别乱传,不然将士们还以为他们比不上一个金家女呢。”

李兰恪忙捂着嘴,小声赔罪:“我的错,我的错…”

两人正闹着呢,阿虎跑了过来,附耳道:“爷,擒文斋偷咱家的墨石,当场被周掌柜抓住了,如今人绑了起来,周掌柜让我问您怎么处置。”

李兰恪挑眉,插嘴道:“怎么处置?送官呗。”

回头冲盛言楚一笑,道:“楚哥儿,你对擒文斋也忒客气了,前儿听说他们不要脸的派人过来劝周蜜重回擒文斋,一招不成竟做起了扒手,哼,也就打量你好欺负。”

盛言楚轻哼了声,边往墨石铺子方向走,边对阿虎道:“你先去知会周掌柜,让他将人押去衙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阿虎应声而去,盛言楚紧随其后。

两人才走进墨石铺子那条街,就见铺子前挤满了人,这些人大多身着国子监的书生袍,见到盛言楚,一行人忙将盛言楚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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