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
徐堂砚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午没去吃饭?”他问道。
宁暂临看到被子上有一根细长的头发,应该是自己掉的,用指头捏了起来,绕到输液那只手的指腹上,她看到自己的指甲被头发缠住后,粉白色充了血,整个甲面被粉红色涂抹了好几层。
她点了两下头:“早饭也没有吃。”
宁暂临手指抖动,发丝从指腹滑落,留下了圈红印子,像是戴到一半的戒指。
徐堂砚眯了眯眼,抬眸看着还剩二分之一的葡萄糖注射液,说了句:“我出去转转。”
她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徐堂砚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暂临看着他从座位上起来,喊住他:“可你没有给过我电话号啊。”
徐堂砚迈了一步的腿僵住。
他转身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手机给我。”
宁暂临伸到苏格兰小红裙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可能动作起伏有些大,把裙边往上带了带。
徐堂砚视线立马挪开,侧过身,手收回来抄到兜里,低头盯着自己鞋尖。
“给你。”
他拿到宁暂临递过来的手机,把电话号码输入进通讯录里,放到病床旁紧挨的桌子上。
徐堂砚看了一眼她还在输液的手,把自己的蓝西服外套一脱,搭在了她手边。
“外面太热,先放你这。”
宁暂临揪着外套放到了自己的床一侧:“好。”
徐堂砚看到被扔到床边的蓝西服,想说点什么,又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小姑娘看着他走出去,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腿边放的西服外套,她又扭回头朝门口望了望,安心地把衣服拿起来。
“阿砚的衣服。”她自言自语道。
宁暂临抱在怀里,发呆了几分钟,又对着徐堂砚的蓝西服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闻闻你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徐堂砚,同种清冷模样,寡淡的奶味像是安神香,能舒缓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同意。”宁暂临咧开嘴巴,露出左侧的小虎牙。
她抱起蓝西服,从衣领处轻轻嗅了嗅,果然和自己预料的那般,于是心满意足地放回到原位置。
宁暂临打开自己手机,翻找着相册里的照片,她并没有自拍的习惯,所以照片存的很少,没半分钟就翻到了高一刚开学保存的级部任课老师分配表,她先是把自己班的任课老师都筛了一遍,并没有可疑的。
其他班的任课老师名字里带w的倒是看到四个,但三个是女老师,另外一位她是知道的。
那个老师在级部里出名过一阵,听小道消息说,是有人举报他在校外机构有偿补课,被撤了职,转行做别的了。
宁暂临把手机关掉。
她看见自己的葡萄糖滴的那么慢,肯定还要很久,把脑袋枕到枕头上,闭着眼休息一下。
徐堂砚提着零食袋走进来的时候,小姑娘呼吸均匀地睡着,身上也没盖点什么。
他弯腰把零食袋放到地上,动作很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她醒过来。
助理姐姐完成工作之后,有些不放心,又走过来询问她感觉怎么样,没想到小姑娘睡着了。
“不晕了。”徐堂砚小声地跟医护说道。
助理姐姐这才放心,她看着病床上的宁暂临,似乎是看到什么,走了过去,将床边上的蓝西服拿到手里展开披到了她腰间。
离开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
“睡觉也不知道盖点东西。”
徐堂砚看着自己的衣服遮到了她的膝盖,挪开了视线,低头给宁虞刚回过消息去。
【叔叔,她没事了,放心吧。】
宁虞刚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
【那就好,我在出差也赶不回去,这几天还得麻烦你多多照看她了小砚,钱你收着,别跟叔叔客气。】
回复消息的同时,他给徐堂砚转过来了五百块钱。
他没有收,只觉得宁虞刚这个人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小时候只要宁暂临妈妈在医院,他就会把宁暂临交给他照顾,然后给小朋友花不完的零花钱,就撒手不管了。
在他的眼里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甚至连亲情都可以用所谓的一次次转账来维持。
宁暂临睡了不到半小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徐堂砚已经回来了,她揉揉眼睛,等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的外套在自己的腰间。
可是明明她乖乖放回到床边了啊。
“我没有偷盖你的外套。”宁暂临把蓝西服递给他,然后又很实在地补了句:“只是闻了闻。”
徐堂砚拿着自己的外套僵了一下,皱眉问她:“你闻我外套干什么?”
还不是徐堂砚又不允许闻他自己。
宁暂临抬头看到葡萄糖滴完了,把自己的右手抬高,血液有些倒流,从针管处往外回了一点血。
她把粘住针管的医用胶带揭开,左手捏着吊针管,拔了出来。
留在管子里回流的血液顺着细针头低落到地上。
宁暂临本来想的是回教室吧,但看到徐堂砚脚边放着一大袋零食,呼之欲出的话拐个弯刹住,她又想说别的了。
“这是给我买的吗?”
徐堂砚低头看一眼自己从小超市里买的零食,挑了下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
宁暂临肚子有些饿,她瞥见里面还有自己喜欢吃的黑加仑味软糖,咽了咽口水,想到桌洞里好像还有早上忘记吃的面包,迈起步子打算往外走。
“不过我可以卖给你。”
少年的声音绊住了她。
宁暂临转过身来,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嗡…嗡”两声。
徐堂砚看到自己微信里蹦出来的转账消息,轻笑了一声。
大概就是勾了勾嘴角,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宁暂临面前笑。
作为十岁的徐堂砚,而不是岁时天天跟在她身后的徐堂砚。
“快收。”宁暂临催促道。
徐堂砚只是觉得这父女俩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至少在花钱方面能看出是亲生的。
连转账的钱数都一模一样,500块。
“我没那么黑心。”徐堂砚把五十块扣出来之后,给她退回剩余的钱,没想到宁暂临拒收了。
她结果徐堂砚手里的零食袋,又坐回到病床上,边吃边说:“嗯,算我预付的。”
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连堂的体育课已经下了。
宁暂临提着零食袋,小皮鞋嗒嗒嗒地走向自己位置,却发现有一对年夫妻站在徐堂砚位置的后面,应该是在收拾褚未语遗留在这的东西,面容看起来并不是很悲伤。
小姑娘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之后,把零食袋放到了自己的桌洞里收好,然后转身看向后面。
“宁暂临,你好点了吗?”陈展看着两个人去了医务室,小声地关心到。
宁暂临没空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给褚未语收拾东西的两个人,他俩往教室后面的一整排橱子走过去,她才开了口问陈展:“褚未语的爸妈?”
“你怎么知道。”陈展往后面瞥了一眼,又悄悄地说:“我刚开始以为是亲戚呢,看着一点都没有伤心样,和死的闺女不是他们的似的。”
褚未语后面的橱子里并没有放多少东西,两个人挑拣了一些有用的、没有做的辅导书准备回去给她弟弟。
是的,褚未语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明年就上高了。
宁暂临的眼珠随着两个人的身影转动,看到他们两个人又回到座位上,把褚未语桌洞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捡拾了几本没做完的题。
“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一会出去扔垃圾桶吧。”男人对着还在翻书的女人说道。
褚未语妈妈点了点头:“行。”
“阿姨。”
女人听到一声甜甜的称呼,抬头去寻找声音主人是谁。
宁暂临站起来,走到徐堂砚身后,指了指桌上放的那一堆褚未语刷完的题和笔记,问道:“这些能不能别扔啊,我和她是朋友,想留下未语的一点东西留作纪念。”
男人想着既然没有用,自己还得费力拿出去扔了,笑着跟宁暂临说:“那小姑娘你留着吧。”
“谢谢叔叔。”宁暂临把桌面上的那一堆抱回到自己位置。
陈展对她的行为有些不理解,明明她和褚未语也不是很熟的朋友啊。
而且他从小女生那听到的卦都是褚未语嫉妒宁暂临的成绩,想要超过她,但每次都差着那么几名。
徐堂砚对她把这么一堆书搬到自己脚边的行为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学自己的习。
下午放学之后。
宁暂临背好书包,蹲下把那一摞书抱到手里,去停车棚骑自行车。
她周五放学为了和徐堂砚一起走,把自行车扔这了一个周末,今天得骑回去。
仁济和宁昭路就两站的距离,小姑娘基本上二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但这次因为前面放了一堆累赘,让她比平时骑得慢了些,得控制好车把。
到家门口。
她一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宁暂临回到家里,将那一摞书抱回了三楼自己的卧室,也没有想吃饭的饿意。
她打开书包,把那一大袋零食放到书桌上,从里面挑出来黑加仑软糖,将零食袋收回到抽屉里,用小锁锁住了。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本来她计划是在连堂体育课上写完的,没想到自己会支气管炎去医务室输液。
宁暂临把作业拿出来写完,边写边把糖拆开,丢一颗到嘴里,用左侧的小虎牙刺进去,咬得软软的。
两个小时后。
她看到自己卧室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又兴致冲冲跑下楼,从花园里挑了几朵,重新放进花瓶里。
宁暂临把自己作业收起来,将褚未语的那摞题和她的日记本摆到书桌上。
日记本里的内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她先筛了一遍没太有用的书,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怎么了,宁暂临的眼神定在了那几本远洋发的辅导题上,她把那几本辅导题单独放到一起,又把另外一堆翻着看了看,但没扔到垃圾桶里。
宁暂临翻了翻,拿起一本历史辅导题,打开之后,发现褚未语的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有些潦草,有页好像是没有笔水了,写的字颜色都是深浅不一。
她又找出了历史课本,发现笔记和辅导题上的差不多。
小姑娘有耐心地把所有的辅导题都翻了个遍,发现有些并不是大课的辅导题,而是一对一的个人定制题。
宁暂临把褚未语的粉色日记本摊开,又翻阅着那些辅导题。
过了半小时。
她把日记本合上,咧开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