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一个乖巧内敛,一个快言快语,倒是给谢梵烟添了几分欢笑,只是那笑容很淡很薄,挂在脸上,沉甸甸的要落进心里,落尽无尽的窒息里。
那里有一片地方,阳光照不进去,流水洗涤不净,笑容穿透不了。
她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而这件事压在心里,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解一切,又畏畏缩缩,害怕真的知道了一切。
害怕心里那无可抑制的自责和悔恨。
渐渐地,这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谢梵烟越是走,气喘的愈是厉害,有些跟不上俩姐妹的脚步,却还不得不坚持走下去。
“夫人,马上就要到了,那边可以休息的。”巧巧看到谢梵烟的勉强,细声细气的安慰道,虽然自己也是累的不行。
谢梵烟点头。
“到啦!”玲玲忽然兴奋的喊起来,停止了爬山,倒是直接往左拐,看到有几个石凳休息的地方,玲玲带着谢梵烟绕过石凳,走进了一处林子,这里还真是没人来,难怪会是秘密的地方。
走出林子,竟是一处花园,花园后面是一栋小小的房子。
花园明显是有人工凿雕的痕迹,这是住人的地方?
看着姐妹俩不管不顾的就要进去,谢梵烟不由得喊了一声,“哎,这是别人住的地方,怎么好去打扰。”
“夫人放心,这里早就没人住了。”玲玲调皮的回头说道。
“这是人家,怎么会没人住呢?”
玲玲拉着谢梵烟蹦跶着进去,一面道:“真的没人住啦,我们亲眼看到这里的主人被官兵带走的,和姐姐猜测应该是个江洋大盗隐藏身份住在这里,结果还是官兵最厉害,现了他把他抓走啦。”
谢梵烟被拉进屋子,果然是无人的,听姐妹俩的讲述,原来是姐妹二人的父母每月都要来慈慧庵上香求签,十分虔诚,每次也都带着两个丫头。而几个月前姐妹俩瞎跑乱走竟然走到这里,恰好看到有一群官兵将一个人押走,两个丫头倒也聪明,悄悄躲在林子里没被现,而从此这个房子就被闲置,倒成了姐妹俩的秘密基地,连他们的父母也不曾告诉。
谢梵烟有些哭笑不得,“这岂不算是私闯民宅?你们两个丫头也真是胆子大,而且怎么知道这人便是江洋大盗呢,万一是个被冤枉的好人,随时都可能被放回来呢。”
“夫人不知道。”玲玲得意洋洋:“我们还看到过一次这屋子被官兵翻得底朝天呢。那些官兵们不知道在找什么,把这里每一寸都翻遍了,连花园里的土都刨开看了,你说若不是江洋大盗,将偷来的财物藏起来,官兵们怎么会来翻呢?那些官兵也是好人,这屋里只是翻了一遍,虽然没找到金银财宝,可是屋里的东西都分毫不动呢。”
谢梵烟这么一听,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看姐妹俩已经跑去屋外追着玩了,自己便也在这屋子里踱着步子,打量起来。
屋子很简单,外面一间休息吃饭,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和凳子。
里面内室,想来是睡觉的地方。
里面装饰也简单,看不出任何能表现出屋主人身份的物事。
谢梵烟一直怀着玩味好奇的心情踏入了内室,内室更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一个小小的炉子。
没有梳妆的铜镜,看来应当是男子的住处,想着,谢梵烟就要出去,毕竟私入男子房间甚是不妥。
可就在要出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让谢梵烟身子一震。
床榻的里侧,系了一个风铃。
谢梵烟脑子里几乎没了意识,脚步已经奔了过去。
风铃是天蓝色的,落了灰,看不出本来的色彩,谢梵烟伸伸手指拨了一拨,就立刻出好听的声音来。
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谢梵烟怔愣出神。
这个风铃,自己也有一个。
并且全京城都买不到。
因为这是姐姐亲自编织的,送给自己。
“你可要好好收着哦,弄坏了我可要罚你,别用这眼神看我,这风铃可是我自己编的,弄坏了你都没地方买去。”
姐姐的笑语还在耳边。
而眼前,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风铃,在这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边叮铃作响。
谢梵烟神情恍惚的走出了那间屋子,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般可喜的温暖,却抵达不到谢梵烟的心里。
玲玲和巧巧两个人许是疯累了,终于安安静静的不再打闹,蹲在地上仔细研究地上的蚂蚁。
谢梵烟眼望着她们,脑里浮现出的是另一对姐妹的模样。
脑子里却清醒了不少。
脂容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
最初自己刚在姐姐身体上醒来的时候,脂容说让自己不要想不开,那人未必是真的死了,自己听的糊涂,脂容也不再说。
昨天自己说要来慈惠庵,脂容却是满脸惊讶的直接以为自己是要去见一个人,那个消息里是死去的人。
葛无痕说自己与她哥哥葛长空关系很好,而自己念起葛长空的名字就会产生这身体里那一抹残魂的意识……
再到如今的风铃。
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一切真的确有其事。
是因为这一对姐妹让自己阴差阳错的找到这里。
姐姐,是你暗中护佑我么?
葛长空,就是姐妹俩口中被官兵带走的人?官兵为什么要带走他?
可与姐姐的死有什么关系?
谢梵烟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屋里细细翻寻,确定这屋里没有任何可以引起人注意的特殊事物,也是,若是有,只怕也都被之前来的人翻走了。
谢梵烟出门,笑对两个丫头:“你们可玩够了?咱们该上山了,估计你们父母该到了,莫叫他们等着急。”
“娘还要去那庵里上香,不会这么快的。”玲玲在仔细看着地上的蚂蚁,那是被她拔了触角的蚂蚁,果然,被拔了触角的蚂蚁失去了认知同伴的能力,与别的相遇的蚂蚁狠狠的撕咬起来,巧巧皱皱眉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忍,玲玲却看得津津有味。
谢梵烟又催促了几次,玲玲才不情不愿的起来,就着谢梵烟打来的水和巧巧一起洗了手,才离开屋子,走出林子,走上大道,往山上行去。
一路上,谢梵烟十分沉默,只是看着那一双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