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这个笑起来像是阳光一样的女人,就是在为陈锦和做见不光的事情。
阿梦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丝不愿,一直以来她都以能够帮到陈锦和为自己最大的生存价值,陈锦和也待她很好,阿梦多次僭越之处,陈锦和都默默允许,俨然成为陈瑾瑜身边最得力最可靠的心腹。
可是,一切有始,终有终。
从阿梦遇见一个人开始,事情慢慢的就变了。
俗气,阿梦的故事开始就落入了俗套,而所有的俗气,在俗世男女的故事中都有迹可循。
阿梦的故事开始的时候,如春风十里妙不可言。
中侍郎霍家,山东士族的领军家族,祖孙代代出仕,有着所有士族人应有的高傲资本。
霍家公子却傻的可以,傻得阿梦都不愿再欺骗他。
对她说的一切都相信,对她做的一切都不怀疑。
终于,任务轻松完成,可是阿梦却不想将那些东西 ,足以将霍家从朝廷上彻底抹去的那些东西,交给锦和少爷了。
锦和少爷气的用鞭子指着她:“别说你对他动了真心!笛梦,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会做出这要可笑的事情让少爷我笑吧?”
说着笑,陈锦和的表情却有一丝狰狞。
真心么?阿梦摇摇头,她不敢给,也不敢去奢求,她与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只是,想做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保护。
“锦和少爷,我再不去见他了,真的,再也不见了,以后我还会乖乖听你的话,不违背你的任何命令,可是就只这一次,就只这一次。求你了好不好。”放过他好不好?
“阿梦,别这样,我也答应你,就这一次。你把东西给我,从此我再不勉强你做这些事。”陈锦和软了口气。
阿梦只是摇头,摇头的动作带着悲哀,含着心酸。
然后,便是酷刑。陈锦和将能用在阿梦身上的酷刑轮番试了一遍,阿梦却坚挺的一个字也未曾吐露。
她吐露不出。
她事先将东西给了阿月,求阿月将那些东西藏在一个连她也不知道的地方。
最后陈锦和终于恢复了人性,没有就此断了阿梦生路,在阿梦几乎以为是人生中最后一次永远的晕厥后,醒来,却是陈锦和的房间。
陈锦和没有再逼迫阿梦。
阿梦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锦和少爷都是阿梦不会去背叛的人,都是阿梦心底最亲近的人。
他不追究了。自己受的那些苦,都值得。
可惜,只是以为。
以为从此云开月明,只要好好听陈锦和的话,依然还能回到从前那样。
可惜,再没有从前可以回去。
陈锦和在一次酒后,不顾阿梦伤重的身体,不顾阿梦以死相逼,强要了阿梦,有了第一次。很快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
还不准她死。
“如果你不想他明日就暴尸街头陪你,那你就去死。”
阿梦知道陈锦和的手段,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这些事她只告诉了阿月。阿月如今告诉谢梵烟。
“少夫人,您都听到了,若是阿梦再留在王府,再留在毓秀苑,一定会没命的。”阿月也流泪,抓住谢梵烟的手。表情激动,带着虔诚的祈求。
谢梵烟看向在椅子上瘦的不成人形,眼神惶恐如受伤的兔子,手脚都无力像是一个被线操纵的破布娃娃一般的阿梦,心里恻隐同情,百般情绪涌上心头。
可怜的孩子。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帮她么?
原以为陈锦和不过是普通的吏部官员,毕竟皇上并不重用王府的子侄。
可是在这段叙述中,谢梵烟隐约觉得不止如此。
陈锦和,应当不是个能被小觑的人,他能左右朝中大部分官员的命运。
他手里有朝中不少大员的证据,足以毁灭他们的证据。
这样的人,自己要去得罪?
而且总感觉,陈锦和对阿梦的情感,怕也是复杂的很。
并不是单纯的爱与恨,并不是单纯的愤怒和报复。
虽然在笛梦和笛月两个丫头理解下是如此单纯,以为一切只是来自于锦和少爷对背叛者的无情的报复,可谢梵烟下意识的觉得并非。
自己要帮忙么?
帮阿梦,逃脱王府?
诚然,自己如今的确是这个王府最能帮助她们做成这件事的人了。
原因很简单,自己有尚方宝剑免死金牌在手,便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有了它,老夫人不会让任何人动自己,长公主都如此,何况一个孙子陈锦和。
而等免死金牌没了,自己也会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彻底消失在王府众人前。
“为什么是我,我再问你们一次,为什么你们会选中我?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谢梵烟盯着阿梦的眼睛,郑重问道。
阿梦并不回避,勇敢的与谢梵烟对视,“阿月说可以相信你,我也觉得你可以。你上次救了我,你还间接救过菁菁小姐,在最早的有一次你更是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浩少爷,所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就来求你。这个王府只有你是个好人。”
她说的是你,一种平等的口气,没有卑微的自己轻贱,有的只是平等的请求。
谢梵烟忽然现这个外表已经如此柔弱的她,内心是多么的自尊自强。
这样的人,更不会接受留在陈锦和的毓秀苑。
“出去后如何,想去找那个霍公子?”谢梵烟又问。
阿梦摇头,“不,我再不会去打扰他,出去之后我想先找个地方藏好,等风头过了再离开京城,过另一种生活。”
谢梵烟忽然觉得阿梦的确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奇特气质,要与她接触,多说几句话,便慢慢能感受出,同为女人的不同之处。
谢梵烟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答应帮你。”
阿月阿梦眸子里同时折射出欢喜的光彩。
“我现在在王府地位算得上很巩固,也的确可以帮到你们。你们不说我也明白,若我还是以前那个失了势的少夫人,你们可还会来找我?”
阿月笑着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涩然和愧意。
“不要这样,阿月。阿梦,我帮你们,是真的把你们当朋友,那句话就当是打趣,别自责。”谢梵烟笑,“我们还能像刚才在听这个故事之前那样就好。”
“少夫人。”阿梦嗫啜。
“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只一个要求,就是在此之前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给我些时间准备和考虑,要逃离陈锦和和世子爷的眼皮做这事,的确很有难度。我需要些时间,还有,你的手脚继续请大夫看,以后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医生给你看病了,身子是自己的,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谢梵烟下定决心,便不再摇摆不定,握住阿梦凉凉的手真诚说道。
“是!少夫人。”阿梦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来的路上她考虑了一万遍假如少夫人拒绝后自己该说的话,可是却没想过一次假如少夫人真的答应了……
也许是她内心私下以为,所有光明的道路都与她无缘吧,阿月兴奋的给自己筹谋。说见了少夫人如何说,自己却并未真的抱有希望,只是不愿扫她的兴。
没想到,没想到!
阿梦只觉得如梦幻一般,看着眼前美丽仁慈的少夫人,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
阿月却已经帮了阿梦说了千千万万遍。
“少夫人!别的不说了。以后用得着我阿月的地方,但请吩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阿月神色认真。
“可别这么开心,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要逃出那两兄弟的耳目,可不容易,阿月也带阿梦回去吧,呆久了只怕陈锦和会怀疑,怀疑了日后行事也不方便。”
阿月知道轻重,立刻答应下来,就扶起阿梦告辞。
谢梵烟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帘,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借机会吐尽心中听了阿梦事情之后的郁积之气。
天下尽是可怜人!
屋子里呆不下去了,谢梵烟便带着脂容出去走走,魏姑姑跟在后面。
外面花草已经欣欣向荣,处处生机勃勃,在阳光下争奇斗艳,谢梵烟看到,心情慢慢好了许多,只是脑子里仍然在思索着阿梦的事,要帮助一个大活人离开陈锦和的眼皮,离开王府,自己答应的容易,做起来天知道多难。
正在叹息,不知不觉已走到王府偏门,谢梵烟带着脂容正要回去,却听到前面有争吵喧哗的声音。
声音还有些熟悉,谢梵烟不由得迈步过去。
前面王府看门的侍卫,拦住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依不饶的闹着要冲进来。
“生什么事了。”谢梵烟走上前去。
“少夫人,……”侍卫见到是谢梵烟,忙要回头解释这前因后果。
“夫人!”却听那几个孩子已经一脸惊喜的奔向谢梵烟,“夫人!我们可算见到您了!”
谢梵烟愣了愣,盯着几个孩子看了半天,才道,“原来是你们!”
这不是上次偷了自己佛经险些让自己抱憾终身的那几个小屁孩子么?!
不怪谢梵烟差点没认出来,是这前后变化太大了一些。
以前那几个脏兮兮的小破孩子,如今个个都衣着光鲜亮丽,脸洗的白白净净,不再像是街头的乞丐,反而像是哪家的贵族少爷。
也是因为如此,王府的侍卫才没对他们动粗吧。
“你们怎么来了?还变成这么人模狗样的,我没看错吧。”谢梵烟惊诧。
“少夫人,您认识他们?”侍卫看自家少夫人的模样,不由得擦了一般汗,之前这几个小孩闹着要找什么夫人闹得鸡飞狗跳惊心动魄的,非喊着要进去,两个侍卫看几个孩子衣着只怕非富则贵,也不敢得罪,忙让一个人去给大夫人李氏和二夫人慕容氏通传了一声,两位夫人都表示不认识什么小孩子,于是两个侍卫才不敢放人进去,在这消耗了半天口水。
原来他们还真认识少夫人!
少夫人点头,“认识,你们没为难他们吧?”
为难?笑话!分明自己两个才是被为难的那个吧,软也不行硬也不敢,现在见到谢梵烟,内心几乎都是崩溃的。
“不敢,若他们早说要见少夫人,早就命人回禀您了。”
几个孩子俱都是兴奋,到没有理会侍卫说了什么,黏着谢梵烟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谢梵烟这才明白。
原来这几个孩子运气还不错,有一次夜里捡了个金元宝,了一笔横财,虽然谢梵烟简直不敢相信,但几个孩子信誓旦旦,时间地点都抬出来了,谢梵烟只能感慨人世间的离奇巧合。
几个孩子置办了些行头,然后觉得是自己给他们带去的好运,所以自己就成了他们一直以为的贵人,于是他们就决定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
跟!着!谢!梵!烟!混!
按他们的话说,第一次见面就给包子,第二次见面就请吃饭,还让他们了横财,若是一辈子都能跟着谢梵烟,那好处绝对是大大的。
谢梵烟听着又惊讶又愣,继而无可奈何。
几个孩子于是天天来这个曾经抢了谢梵烟佛经的地方,守着这个门想来一个守株待兔,谢梵烟一次也没从这经过。
于是几个人在一起又偷偷注意了下来往于王府后门的人,基本都是从里面直接出去,然后从外面打声招呼又直接进去。
这种分明是相熟的表现,几个孩子却以为是从这里出入,不管是谁,只要和那侍卫说一声就好了,你看,明明有些人还不用说直接进了。
几个孩子立刻也效仿,大模大样的就走了进去。
然后不负众望的被视为拦住。
然后一阵口舌哭闹和上吊后,谢梵烟终于出现了。
于是谢梵烟就在一路上众人疑问询问疑惑怀疑的眼神中,将几个孩子拎进了并蒂苑。
“好好说说你们以后的打算,再吃一顿饭,然后立刻走。”听了几个孩子眼泪汪汪的话,谢梵烟不予理会,她可不想在身边留下人。
留下的,日后自己走了,都是牵挂。
所谓责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