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峰完全没注意表妹无语的眼神,只是自顾描述着几次碰见有女孩子主动贴上凌澜的情况。“……要不是阿澜平时就是一张公事公办脸,没给那些人机会,我都忍不住要出手了!”
叶云兮:“……”你想出什么手,你能怎么样啊,引火烧身吗?
虽然某种程度上表哥说的也没错,他的家境条件确实是个很大的加分项,他要真是去引火,那怕是真能引过来。
赵俊峰最后又强调了一遍:“现在我要搬走了,但我预交了房租,也懒得退了,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搬进来,但我是没法帮你盯着他了。虽然阿澜一贯不太会主动招蜂引蝶,但是你还是要抓紧点,搞定他,别给外面那些女的机会,知道不?”
叶云兮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表哥一片好心,只好点头应下。
赵俊峰开车走了。
凌澜和叶云兮转身回租房。
凌澜似乎随口问着:“阿峰拉着你说什么了,说了半天?”
叶云兮半真半假答道:“说了点订婚宴的事儿,还说这个房子他预交了房租不打算退,暂时不会有人搬进来。你们当时预交了多少房租啊?”
凌澜:“半年,也就还剩两个月了。他不续租,房东肯定要打广告出去,年底估计就会有别的人搬进来了。这边距离我们医院很近,还是挺好租的。”
叶云兮:“呃,只有两个月啊……”
内心咆哮:“就两个月你跟我说什么搞定他啊!我怎么搞定啊!”
凌澜不明其意:“嗯,所以他懒得退了啊,如果当时再多预交半年,他还是会去退的。”
叶云兮只好无奈的退一步问道:“那要不你干脆问问有没有认识的同事要过来合租?总比房东招个陌生租客强吧。”
凌澜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话题就这么岔开了,叶云兮偷偷松了口气。
表哥和自己说的话……要是让凌澜知道,感觉真就挺不好意思的。
“咦,说起来为什么我要不好意思?”她习惯性自省道。
躺到床上准备午睡,正好顺便思考一下。
“似乎是因为表哥说的‘要高调’?而我会觉得,刻意高调秀恩爱,其实底子里是心虚……但也不止,如果只是因为这条,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唔……还是因为自卑吧?所以我会觉得有这样的男友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而他仿佛成为了一件用来炫耀的工具或者资产,如果我提出‘高调’的要求,就仿佛在要求他刻意配合着成为一件炫耀工具……但同时也因为自卑,我又会觉得我‘不配’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让他配合我——更何况这操作本来也是出于负面心态。”
她忽然意识到这正好是一个代偿回路。
如果她不是有这样的反省自觉,如果她是一个喜欢撒娇、总会指使男友做这做那的女孩子,而并未察觉自己的自卑和心虚的话……
她或许真的就会因为自卑而试图炫耀,试图让男友配合自己秀恩爱,也正是因为自卑,一旦受到拒绝,可能就会发很大的脾气,然后更加强烈的要求男友证明他爱自己。
即使男友的性子比较软,听从了她的要求,代偿也不会被得到填补,她仍然会要求更多的炫耀和证明。
可见有自卑的底子在,无论他人怎么做,都无法补上自己的坑洞。
“如果……真的有人给予了纯粹的爱呢?”她忽然这么想,然后沉默下来,感到无法想象那样光芒万丈的一个“男友”。
因为她会觉得,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给予纯粹的爱,那么那个受者应该也得有同等的资格去接受吧。
但她又想到了球球和艾米尔她们。
“也或许……那并不需要某一种‘资格’才能接受到,而只是……目盲者不见日吧?”
或许只是因为当人们沉湎于黑暗,就不会注意到温暖的太阳。
人对信息的接受从来都是根据需求而筛选过的。
潜意识会接受所有信息,储存起来,但表意识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所以必须要经过筛选,只留下表意识觉得重要的。
这个标准很模糊,大部分时候可能只是同气相求。
心底有深渊,目之所及,皆是阴霾,不见天日。
所以叶云兮想象不出会遇见一个能够给予她纯粹的爱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凌澜是不是这样的人。
但她至少渐渐摸索出了一点认知:外界和内心是息息相关的,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足够的好,那我首先自己的内在要足够的好。
“所以……咦,我又跑题了?我一开始在想什么问题来着?”
某愚蠢的表意识有点懵。
“总之就是……我觉得要求他高调秀恩爱不太好,其实是我自己觉得不太好,所以我把我自己的态度向外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至于他到底会不会也觉得不好……或许吧?毕竟这人一贯低调,而且……其实他大概也不会听从我的无理取闹吧。”
于是最终叶云兮觉得她在思考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毕竟不是论迹不论心的问题,对于她自己而言,这样的分析还是有意义的。
“主要是成功压下了某个蠢蠢欲动的想法呢。”
表哥说的话,刺激到了她的自卑,而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一种不服气升起来——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前几天刚有人和我表白过呢!
尽管理智知道这事儿炫耀出来绝没什么好果子吃,某人又要摆一张冷脸,说也不肯说,哄也哄不好,特别麻烦。
但这个念头却一直蠢蠢欲动的冒出来,诱惑着那个自卑的表意识:去炫耀啊,去证明啊,去告诉他——你也没那么差啊。
“呸呸呸,才不要呢。”
我想要炫耀、想要证明,只是因为我的自卑。
而真正需要看清这一切、找回正确的自我认知的人,也只是我自己,而不是向外投射出去的任何别人。
“其实他未必会觉得我差劲,也未必不知道我自卑……”她忽然这么想到,“他虽然没学过心理,但他是那样一个聪慧而敏锐的人呐……”
或许,她其实不必太过掩饰自己自以为的“差劲”。
因为,那个人或许,早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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