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他失去方向。
他不敢贪念。
他甚至想，能让花绫大人永远只看他一个就好。
当这种情绪萌生时，杜歌是害怕的。
内心惶恐不安。
然而，身为天魔的花绫会读心术，能看穿他心中所念所想。
却故意玩笑，捉弄他。
花绫笑道：“他说你把我当娘，那你想做我的孩子嘛？”
如雷一击，杜歌懵了，错愕的望着花绫，眼里的迷茫扩散，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视线里再次回到当年母亲死时的惨状。
他惊恐摇头，“不要，花绫大人这么漂亮才不是娘。”
“你不是说你娘漂亮？漂亮的人做娘不好吗？”花绫笑笑，甩袖指着偌大的魔谷，“你瞧，本座这魔谷宫殿林立，亭台花海，虫鱼鸟兽，你想要的应有尽有。你若做了本座的儿子，便是这魔谷未来的主人。”
四周的气压仿佛更加迷，无数魔修和公子紧盯着杜歌，大气不敢出。
跌坐在地的秋尘忽而大笑不止，用嘲讽的眼神望着杜歌，“快喊她娘啊，多好的机会啊！只要喊她娘，你便在魔谷里高枕无忧，再也不会有魔或者人来欺负你。”
秋尘心里明白，他修为虽低，但悟性不低。
此时花绫脸上堆满的表情告诉他，花绫根本无心收杜歌为子，更不会让他喊她娘。
花绫只是觉得杜歌好玩，有趣。
凡人被魔头玩。弄在鼓掌还不自知，若杜歌连这点悟性都没有，他索性以后再也不管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花绫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待杜歌的回答。
埋头的杜歌想了很久，很坚决摇头，“大人，我们凡人最重亲情。我既是有娘亲的人，便不会再认娘亲。大人待我有恩，只要我活着，便会一直追随大人，为大人效力。无关乎身份。”
这铿锵的宣誓让花绫微微吃了一惊，数不清的岁月和见过的芸芸众生，花绫能快速洞悉每个人内心最本质的想法和贪念。
可她看清了杜歌的内心，澄澈如泉，波澜微起，却翻不起浪花。
心结还纠扯在生母死去的悲痛里。
他的念想了，除了生母，还容了一个人。
那个人占据的空间正在膨胀扩散，将他整个内心都要吞噬。
她头一次见一个孩子在魔谷这种充满邪念的地方能几年如一日的保持着纯真，璞玉终究是没被染上黑色。
她竟是心生不忍。
任由他内心滋生下去，终究会酿下祸患。
她一点都不情愿这样的孩子心里念着她。
可贪恋这种感觉。
被纯真的孩子念着，好似她也....
想着想着，花绫竟是自嘲笑了。
她大概是疯了。
好在他知趣。
花绫摆手将他送到地面，温笑离开。
只留下一句，你只管记得你所说。
等到花绫离开，秋尘已然挥袖离开。
杜歌匆忙紧跟了上去，身上被河水浸湿的衣服也不知何时已经干了。
像是从来没湿过一般。
费了好些力气，他追上秋尘，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执拗道：“兄长，你别厌我。娘亲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象。正如花绫大人，你不能看她是魔，便将她视为万恶。
她与其他魔不同。”
秋尘抽回袖子，被拽的太紧，一拉二扯，袖子被撕开了缝隙。
瞧着喜欢的衣服被撕烂，秋尘心情糟糕极了。
秋尘是含着金汤勺，被万人捧着长大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
什么新鲜神奇的玩意法宝，秋尘都是见识过的。
就连天地间极少见的混沌灵根，也是他的师兄。
人间成仙被美传的枫仙是他的掌门师叔。
灵兽都是从小自己的坐、骑，想换那只便是那只。
他享尽了世间荣华富贵。
可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下子从高台子之上摔到了谷底。
还要面对一群邪魔。
最可耻的是竟然要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做一个女魔头的男宠。
秋尘不愿意将这些事提起，都压在心底，本是同患难的杜歌却偏偏对一个女魔头动情。
秋尘是不能容忍。
望着被扯烂的袖子，秋尘猛的一把推开了杜歌。
他跌跌撞撞后退，被河边的石头绊倒，狼狈的摔在地上。
脸也不知道磕在了哪里，划了一道扣子，很快出现了一道血痕。
秋尘不忍，倔着脾气问：“这么弱的体质，随便一推都站不稳，就你这样的还想在这邪魔窟里一直追随花绫？真是好笑，你知道花绫是什么吗？”
匍匐在地的杜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搁置在浅滩费了不少力气。
此时的杜歌动弹不得，眼巴巴的趴在地上无辜的望着秋尘。
“是大人....”杜歌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虔诚和崇敬。
这是秋尘最不容的，他愤愤的走过去，狠狠的踹了几脚杜歌。
“神经病啊，你才多大，邪魔不分，竟然还透着崇敬之情。她是魔，是天魔，是随性而为残暴嗜血的魔。是一夕之间就能让整个人间毁灭，成为炼狱的魔！
你究竟是白痴还是什么装傻！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你这样怯弱胆小，畏惧黑暗做走狗的。你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也不知杜歌哪来的勇气，听的秋尘骂花绫，心中不悦，蹒跚起身拽住了秋尘，小拳头捶在他身上。
“你胡说，花绫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她没嗜血，也不残暴。人间没有毁灭，也没变成炼狱。腐坏的是人的心，与花绫大人无关。”
秋尘被捶着，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如挠痒一般。
他觉得好笑极了，拽住了杜歌的手腕将他提在半空，用一种冷漠疏离的神情望着杜歌。
那一眼，仿佛觉得杜歌是只蚂蚁，比蚂蚁还要微不足道。
秋尘眼里的笑意渐渐退去，变成了冷漠。
他随手将杜歌抛在一边，弃之不顾。
眼神里尽是放弃。
他对杜歌放弃了。
“随你吧。以后尽量离我远一些。”
秋尘转身要走，脚踝被拽住，杜歌死死的抱住秋尘的腿不撒开。
“你放开！我已经没办法与你站在一起。不，我们从来就不站在一起。你生死存亡与我秋尘没有半点关系。”
头一次，秋尘觉得绝望。
对一个人深深的绝望，看着他泥潭深陷，想拉一把，却发觉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还要越沉越深。
“不放开！”
杜歌死死的抱住秋尘的腿，将自己的头紧贴着，秋尘走一步，他被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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